高家堡的大火,惊得高远风魂飞天外,又极为不解。凭叶老、祥妈和爷爷三人的功力,怎么可能让宵小得逞。行动之前,不是没这方面的考虑。自己既然打算偷袭陈营,自然会防备别人可能偷袭自己。所以留下爷爷坐镇,加上暗地里的叶老和祥妈,怎么说都应该万无一失才是。
运气嘬嘴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叫,召唤无风阁的杀手跟随自己迅即回援。虽然心急如焚,却并未失去理智。高远风疾奔的同时,不断大声命令所遇上的慌作一团的高家军继续留在原地鼓噪或杀敌。
原因有二,第一,要保证这场战争的绝对胜利,绝不可半途而废。这对他以后在周飞燕集团站稳脚跟非常重要。第二,连叶老,祥妈都难以控制的局面,高家堡这些低阶武者和乡民,回去只会徒增死伤,起不了作用。
谁知他能冷静,别人却不能冷静。一般人不冷静问题到不大,周飞燕不冷静,就大大影响了这场偷袭战的成效了。高远风根本想不到,自己在周飞燕心中的分量之重。
即便是在喧嚣的战场,因为是光线极其微弱的夜,所以高家堡的大火以及外围高家军的恐慌所导致的火把群的移动方向,还是很容易被人注意到的。
周飞燕发现高家堡的异状,同样大惊失色。第一时间掉转马头,带人朝高家堡狂奔。这场战争的胜败,对她来说,远没有高远风重要。仗打败了可以从头再来,高远风却是唯一。
周飞燕的意外举动,既不符合战前作战计划,更不符合一个合格大将的理智,让周辉和牛棣无所适从。周飞燕已经跑远,问无所问。周辉犹豫片刻之后,决定挥军继续撵杀陈军。牛棣恰恰相反,迟疑片刻,大吼一声,带队去追周飞燕。
这两人的决定都不能算错。周辉的做法可谓明智之举,最符合当前周军的利益。牛棣的举动也正确,服从上司是军人的天职。因为周飞燕和牛棣出乎意料的撤军,间接挽救了大量陈军士卒的性命。
好在没多久,两人都不需要为自己的矛盾心里烦恼了,周军后军预备队突然爆发出有节奏的高声呼喊,“太傅吴大人宣璃凤大帝圣旨,勒令陈周双方皆立即放下武器,罢战休兵。太傅大人有令,所有听到的人跟着喊。”
开始是一两人,慢慢呼喊的人越来越多,且同气齐声,迅速向前传播,渐渐波及整个战场。陈周俱是璃凤皇朝下属国,对于圣旨,无人敢抗。一场突发的生死大战很快平息下来。撒腿狂奔的陈军逃兵,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对近至咫尺的周军刀枪视而不见。这大概是他们这一辈,对璃凤大帝最为感恩戴德的时刻。
时间前推,且说高家堡大火。
高远风率无风阁和高家军出堡之后,高成登上南城楼,既可监察到高家堡内的动静,又可以俯瞰整个战场。
林渊拓跋啸却自东门翻墙而入。以林渊深不可测的功力,悄无声息地放倒值守哨兵,不要太简单。
四人潜入堡中,却意外发现空无一人。原来青壮全部出城去了,即使不是战兵,也可以扛稻草人、举火把呐喊助威。这就是高远风在周营所说的几千‘人马’。近千人,每人用木杆担着几个稻草人,不就数千了吗。反正在夜晚,火光映照之下,人影憧憧。用来唬人完全够了。而老幼,则全部集中到堡中心的避难所去了。
一座空城,怎么引发骚乱?拓跋啸断然决定,放火。
四人分头撞开民居,搜寻菜油,布料,木柴等易燃物品,点起熊熊大火。
于是,高成和留守城头的少量堡丁,无不震惊,惊叫由此而起。当然,也惊动了祥妈。
高成沿城墙长啸飞奔,扑向起火地点。祥妈亦迅速向那里靠近。
祥妈先到,可她没有出手。因为一旦出手,身怀绝技的事情就难以解释了。
听到高成的啸叫,林渊招呼侍卫保护好拓跋啸,自己迎了上去。他此来的目的,除了在高家堡制造骚乱之外,最关键的就是击杀高家堡的成丹期。
高成冲下东城时,林渊已经击飞了好几个先期赶到的堡丁。那些堡丁眼见难以活命。
高成目眦欲裂,怒喝一声,“何方鼠辈,竟敢来我高家堡放肆。拿命来。”运起全部功力,纵身而起,临空一掌狠狠地罩向矮小的林渊,直欲将林渊一掌拍成肉泥。
林渊冷笑一声,也不答话,劲气一放,单手挥掌,以硬碰硬。
林渊气势绽放的瞬间,高成骇然欲死,“超人!”此人的功力竟然超出自己太多,让他感觉恍如一座大山倾压而下。
心头一惊,内力即泄。也幸好泄了内力,不然硬碰之下,手臂的骨骼必然碎裂成渣。但是,即使收力防守,让自己化作一片随风而飘的落叶,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高成被林渊一掌拍飞,重重地砸到城门之上。全身骨头多处断裂,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林渊功力突然外露,让祥妈吓了一跳。要是早知这不起眼的老头功力如此之深,她哪敢任由高成出手。高成在高远风心里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一旦出事,高远风必然伤心欲绝。
祥妈因为所处的方位,抢救已是不及。眼看林渊继续扑向高成欲结果他的性命,只好闪身扑向拓跋啸,同时大喝道:“住手。”
林渊完全可以不予理会,但他在手刀切中高成的脖子之前生生刹住,因为听到了拓跋啸的惊叫。
祥妈采用围魏救赵的方式,挥袖将拓跋啸的两个侍卫瞬间击飞,然后一伸手扣住拓跋啸的脖颈。成丹期的拓跋啸,在祥妈手下弱得像三岁孩童。
“咦?”有人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疑惑。这是平静地站在西城楼里的两个人之一。夜色朦胧,既看不清两人的衣着,也看不清两人的面容。不过这两人的视力却不受限,哪怕是远在两里之外的东门,在他俩眼里也纤毫毕现。超人嘛,高阶武者的六觉,远超常人。
两人一直在交流,不过不是通过话语,而是传念。传念,就是用意念传送信息。能用意念轻松传递信息者,至少要修炼出神识。能修炼出神识的,功力起码达到了炼魂境元神期。那是高远风高成等目前还难以理解和高不可攀的境界。
刚才林渊展露功力时,这两人跟高成、祥妈一样同感到惊讶。不想小小的高家堡,竟引来功力高达元神期的好手。
“这人哪来的?他应该属于你九星宗辖下的某个势力吧。你认不认识?”左边那人问道。
右边人沉吟道:“我想想。按说如此高手,我不可能不认识呀。哦,想起来了。哼,拓跋慎远其心可诛,真是好胆。等我回去一定要让他好好体会体会违反规条的后果。”
”韩枫秋,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左边人的身份显然更高贵。
叫韩枫秋的那人赶紧回道:”不敢不敢,弟子是气愤拓跋慎远居然胆大妄为到隐匿违规高手。我是看到那个被侍卫护着的主子模样的人,才想起来的。那是拓跋慎远的长子拓跋啸。这才想起那个矮瘦老者是璃龙城的内务总管。我见过他不止一次了,一直感觉不起眼,谁知他竟隐藏得如此之深。‘
接着又脱口吐出一个‘咦’字。传念过程中突然发声,可见他的震惊。因为又冒出一个他毫不知情的高手,祥妈。祥妈只凭速度,没展现功力,但能轻松拿住成丹期的拓跋啸,自然超越了成丹期。自己监察下的下属六阶王国,有人功力超越成丹期而他不知,韩枫秋心里的愤闷和恼怒,形之于色。
感觉到韩枫秋的激愤,左边人淡淡地传念:“好了,别过于计较。仙盟定的这个规矩,本就不怎么合理。现在我只担心燕域高手不够多。你下去之后查一下,只要不是魔教余孽,就不要干涉。”
韩枫秋一震,“巡使大人,确定了吗?真要全面放开呀?我还以为只是流言呢。”
巡使大人道点头道:“算是定了。等我这次回到教上禀教尊后,就准备实行。”
韩枫秋探问道:“那万一下边的人功力太高,我们管理起来岂不是很麻烦?”
巡使大人不以为意,“麻烦什么,功力再高,难道还能成圣不成?有教中圣人坐镇,燕域翻不了天。
说到这里,就给你多透露一点吧,反正很快也会公开。教内准备集权,取消宗阶。将各宗精锐全部收作直系。功力不足者,统统放出去锻炼。宗阶之下,也将全部打散,放手任其发展。”
韩枫秋大吃一惊,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变革,“那,那这么多帮派会门堂怎么管理?”
巡使大人道:“什么帮,什么国,没必要留那么多。如果只有一个,不就好管理啦。”
这话更恐怖了,韩枫秋张口结舌,“如此行事,整个燕域岂不是天下大乱。仙盟允许吗?”
巡使大人叹道:“唉,仙盟。仙盟已然名不副实咯。自从坐镇升仙城的飞仙无故升天之后,近二十年杳无音信。仙盟总盟如今一团散沙。既无达成决议之可能,亦无约束属下之意愿。
各教多心怀鬼胎,擅自行事。某些人甚至心怀叵测,欲天下独尊。九教之外,蠢蠢欲动,欲取九教而代之者,同样不在少数。
我教已然失了先手,阐教、墨教之地,快要整合完毕了。要是不尽快将燕域拧成一股绳,天下大争一起,我等必将措手不及。
乱了好哇。乱世出英雄。大浪淘沙,留下的才是真金。我就是要在乱中发掘武学奇才,治世奇才。此次来这里,就是为就近观察一下陷阵无双的周飞燕。”
信息量太大,韩枫秋消化了半天,可突然感觉不对劲,“大人,您难道不是为东狱而来?”
巡使大人奇怪了,“东狱?你说的是当年飞仙所建,后来因为囚徒暴乱而毁去的那个东狱?东狱关我何事?”
韩枫秋献媚说:“大人其实可以去看看。传闻当年那些飞仙,竟是不知道此界有储物灵器这种宝贝。有人猜测当年关押在东狱的那些大魔头之所以能够发起暴乱,就是因为携有储物灵器。
暴乱致使仙魔同归于尽,东狱尽毁,但储物灵器多半还留在东狱废墟。最最吸引人的,是毁坏的东狱里,说不定还有仙书残片的存留。
这次陈军之所以突然攻入海阳,是因为陈国有一个王子和一个王女是丹霞帮弟子。他们的师傅是丹霞帮的外事长老闾丘邢。
那闾丘邢好收集一些奇闻趣录。有人说他琢磨出当年的东狱就在海阳境内。但海阳属于璃凤皇朝的地界,他不方便肆无忌惮地搜寻,这才蛊惑陈国夺下海阳。”
巡视大人半晌无语,“荒诞无稽。飞仙不知道储物灵器是真,但暴乱之后,天兵彻底清查过遗址。东狱废墟自那之后,一无所有,更别说什么天典残片了。东狱我不但知道,还去过。喏,就在不远处那海湾水下。”
“啊!”韩枫秋瞠目结舌,这场突发战争的起因居然只是捕风捉影,感觉实在是荒唐。
这两人却不知道,他们所有对话,都被别人听了去。传念本就是为了保密,通常情况下,只有交流双方才能感知对方的信息,可架不住别人功力高他们太多。在他们所在的城楼屋顶,叶老飞身而起,消失在夜空中。
“什么动静?”巡使大人跃出城楼,纵上屋顶。
韩枫秋紧跟着飞身上来,“大人,什么事?我没听到啥动静啊。”
巡使大人张望了几圈,疑惑地说:“或许我听错了吧。”
这时,战场上响起璃凤大帝勒令陈周停战的呼喊声。同时,吴荥带着拓跋嵩朝高家堡驰来。
”打不起来了。走了。我以后未必有空,你帮我留心观察一下周飞燕。“
韩枫秋躬身道:“弟子遵命。大人,我送你。”
话毕,两人飘然飞下城墙,融入夜色不见。
吴荥登上西面的城墙时,高远风刚奔进东门。东堡门之所以洞开,是被林渊击飞的高成砸烂了,可见那一击何等狂暴。
高远风第一眼看见的场景是,祥妈挟持着拓跋啸,林渊挟持着高成,双方正对峙着,彼此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