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进诵了一声佛号,合十而退。本来是想支持景明的,现在看来,景明或者说天圣教的野心已不可抑制。儒家这次,不知会不会引狼入室。
大堂里,现在只剩查谋、景明和成耀三人。查谋其实也想走,但当年的西溪惨案,跟他们诡谷教脱不了干系。
当年的云灏,在先帝阳霄驾崩之后,扶持幼帝阳昀登基,权势一手遮天。可云灏此人,既不喜欢云家的金权,更不喜欢时下的神权,是帝权的忠心拥护者。看到天外飞仙不告而别,一去不返,虽然没有公开表露心迹,但一举一动都在为强化君权、推翻神权、排斥金权做准备。
仙盟总部升仙城和儒教总坛地仙庄都在天京附近,自然让仙盟和儒家都极为不爽。可云灏所有行事都不曾违背仙规,不好公开问罪。
在仙盟内部形不成一致决断的情况下,由诡谷教出谋划策,儒教配合,天圣教执行,三教不经仙盟私下发起了一起离奇的‘悍匪’劫掠案,即西溪惨案,将云灏一家杀得干干净净。这是仙盟在飞仙离去之后的第一次大型行动,也是仙盟自成立以来第一次意见不一下的行动
其后儒家扶持仲康窃权,将阳昀变成了傀儡,进一步巩固了儒家在中州的统治地位。
但惨案有了一个小小的意外,就是事后清查之时,竟发现有一条漏网之鱼,也就是云冰。云冰那时候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女,根本不懂天下大事。按说逃了也就逃了,无关紧要。
但发现云冰漏网之时,正因为仙盟意见不一,其他六家不愿一起背锅,所以仙盟以及各教都已经给西溪惨案定了性,并大义凛然地谴责了凶残暴戾的‘劫匪’。
于是问题来了,万一云冰知道并公开了真实的行凶者,仙盟将无地自容,必将威信扫地。所以仙盟,尤其是天圣教和儒家,是绝对不允许真相曝光的。
儒家讲究仁义礼智信,讲究文质彬彬、谦谦君子,怎么都不愿让自己的形象沾染上暴戾二字,所以这一次再次找上侵略性极强的天圣教做打手。
天圣教明知被儒教当枪使,但还是欣然接受了。第一,真正出力的,是儒家调集的人手,只是打着天圣教的名义而已。其次,当年他们吃了诡谷教和儒家的暗亏,一无所获。可这次,天圣教可以借此机会,打破先前形成的各教不能异域追剿仙逆的成例,公开将手伸进其他地域。
查谋依然作为军师的角色,一语直指核心,“云风不足为虑,谨防云家孤注一掷。”
成耀胸有成竹地摇头,“这几天云澈的遭遇你也看到了,他们没那么大的胆子。”成耀既不担心云家,因为云家虽然实力不小,但想跟仙盟对抗,还差得远。也不担心天圣教插手中州。天圣教要想扩张,优先选择必是实力较弱的诡谷教、巫教和雪莲教,想撼动儒教在中州的地位,几乎不可能。他们的教义,中州人很难接受。
既然成耀如此成竹在胸,查谋就不想再说了。此时不同十九年前,诡谷教最重大的事务是自保。查谋此时反倒希望景明成耀栽一个大跟头。一旦景明栽了跟头,那么在拿下云风之前,他没脸追剿其他所谓的‘仙逆’。
云风的活动范围在哪?不是中州云家,就是海州青龙城。天圣教将不得不万里迢迢来中州或去海州跟云风作对,没任何理由先攻略身边诡谷教的青州。
想到此处,查谋也拱手告辞。将好多本该说的话藏在了心里,比如儒家为了与江湖草莽撇清关系,没有直接介入地方帮派的指挥调度,必将造成极大的隐患。
比如别看云澈处处碰壁,但一旦云家发难,在道义上却能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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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是你们欺人太盛了嘛。当然,这需要一个介入点。查谋暂时没想通的,就是云家如何有理有据地介入。单说云风是云家嫡系肯定是不够的,云家嫡系也不能沾染魔孽,更不能挑衅仙盟。
于此同时,九大教的长老们,针对云风事件同样在碰头商议。景明成耀以为只要仙盟达成决议,云风就是天下公敌。其实而今的仙盟,在各教长老眼里,不过是统治合法的一块遮羞布而已,再无任何实质意义。就算仙盟达成决议,也未必能得到执行。
历言的师傅叶岚,自然对儒教和天圣教的行为大为不满,“你们做过了。当年你们不能给云灏定罪,现在却欺负一个涉世未深的孤儿,还要不要脸。”
儒教武学博士梁鸿义正词严地说:“我们怎么就欺负他了,不过是带他过来问话而已,这也是为他外公好嘛。他自己不知好歹,反倒轻侮仙盟的权威,逼得我们永强,怪得了谁?”
圈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那件惨案是谁操纵的,可人家就是不认,还站在正义的角度上追缉凶手,你拿这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能有什么办法。
云澄作为云家子弟,自然不会偏向儒家和天圣教,“我认为,还是先派人问问云风到底知不知情为上。”
道教真人沈葆出身同为天下商会成员的沈氏世家,反倒比云澄更倾向于云风,“贫道以为,不管云风知不知情,本人都无罪。让他封口不就是了,一点小事何必闹得不可开交。”
跟仙盟议会一样,长老们各怀私心,自然也无法形成一致。
叶岚愤然道:“我不管你们如何过分,但不允许伤及我徒儿历言,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一位中阶修士的威胁,谁都不敢看轻。雪莲教是弱,但弱得也有限,正要不顾一切,谁都要伤筋动骨。
天圣教大主教毕普道:“吾主向来仁慈待人。既然叶长老有要求,那就禁止修士出手好了。”
对于这点,叶岚自然是没意见。她跟云风不熟,只要保证历言无事,就可以置身事外。心里巴不得云风死于这些无耻之徒手中,免得历言无心教务。但还是讥讽道:“你们怕的血河二魔吧。”
梁鸿摇头晃脑地说:“我正道九派居然害怕两个魔头,你就有面子啦?据闻二魔极是喜爱这个便宜孙子,何不乘此机会将其一举除去?”以前忌惮二魔,是因为二魔没有牵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又不讲究身为修士的气度,无所不用其极地袭杀各教的徒子徒孙。现在总算有一个云风能拴住他们,不能不说还真是除掉二魔的最佳机会。
可是却无人响应,反倒纷纷露出鄙夷的神情。除非你能先抓住云风,才能牵住二魔。可在二魔的保护下,谁敢保证能生擒云风?一旦先杀了云风,呵呵,就等着二魔疯狂的报复吧。至于出力围杀二魔,除了儒家和天圣教,其他人都兴趣寥寥。
毕普道:“必须先限制住二魔,就拿修士不能对修士之下的修者出手为凭。这本就是规矩嘛,二魔如果想一直跟在云风身边,他们就必须遵守。不然,我们是绝对不承认云风为合法的青龙城城主。”
叶岚暗暗呸了一声,“人家稀罕你承认。”
可一细想,还真别说,云风必须稀罕。这个世界的最高统治者毕竟是九大教派,得到他们的承认,云风才真正在阳光下站住了脚。
叶岚悲叹,如此一来,二魔可就束手束脚了,云风必死。修士不出手,云风的功力再高,能打多少人?双拳不敌四手。这次儒教调动的可不止是双拳,是无数铁拳。大大小小的帮会数十个,出动的人手一万好几,灵士级别的高手不下数十人。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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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更担心的是,听说昝家蠢蠢欲动。
确实,听说长老们的商议结果之后,梧州总督昝和第一时间派人联系上了景明,愿意派出军中精锐,冒充天圣教弟子,前往千障原帮助缉拿仙逆云风。
昝和这样做当然好理解,云风跟昝钰有杀母大仇,虽然云家出面要求昝家用青龙城城主之位来抵偿,可仇恨能消泯吗?不可能的。其次一定那云风身死,青龙城城主岂不就不用交出去了。
成耀大喜,“这是天要亡他,怨不得谁。”最想云风死的,不是昝钰,不是景明,而是成耀,因为历言。
成耀大喝,“来人呐,传书朱纶,请他下令,命各路人马快速向千障原靠拢。”
成耀就真有十足把握么?查谋的忧虑正在发生,可惜查谋不会再次提醒成耀景明了。
从南安向西南两百里为千障原。官道在这里分岔,一条路继续向西南再走百余里可到梧州对面的潜江渡口,一条路笔直向西,到庆国的一个郡城楝城。
此时的楝城,人满为患。
楝城醉仙酒楼。
这几天,小二秋烟心中一直是紧张和兴奋交织。酒楼的生意前所未有的火爆,不论是否就餐时间,始终客满,一座难求。
客人多,生意大好。仁善的东家允诺薪资之外另有赏赐,让伙计们都手脚麻利一些。就算不计东家赏赐,遇到大方的客人,随手的打赏都不是一笔小数,何况进门的无不是鲜衣怒马的贵人。如能顺顺利利,要不了几天,大概就能凑齐聘礼了。
因为家穷,谈好的亲事一直拖着。秋香的母亲放出话来,如果年底再拿不出聘礼的话,她就把秋香另许他人。
不过作为一个有经验的堂倌,并没有被收入的暴涨冲昏头脑,而是做事越发小心,因为这些有钱的大爷们,或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或横眉厉目,唯我独尊。
不似那些傲气天生的贵族,也不像那些体面斯文的儒生,更不像满脸和善的富商,到像是江湖豪客,大多粗鲁不羁,言谈无忌,反正不是好伺候的主。
秋烟立在进门左边的墙角,离钱柜和大门等距,随时准备听候召唤或迎送客人。无事时,听着客官大声的谈笑。
有人叫道:“这云风是那个旮旯钻出来的毛毛虫,居然劳动二阁主(儒教有一个半公开办隐蔽的千机阁,专门帮儒家统领江湖势力)发召集令。要我说,我们血狼帮就足够捻死他了。等老子把他的首级揪下来的时候,可要好好瞧瞧,是否三头六臂。”
另有人说:“那也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种,无非仗着师傅是两个老魔,连天都敢捅一下,简直打着灯笼上茅厕,找死。”
“听说那两个老魔可是修士,哈哈,狂狼,老子看你到时候敢去楸云凡的首级。”
“修士怎么啦,他们敢对修士以下动手吗?也不想想,二魔岂敢公然对抗那个什么教来着?人家可是仙教。你当仙盟是摆设啊。”
“有没有人知道那小子现在到哪啦?”
······。
嘈杂的声音充斥大堂,吵得秋烟耳朵轰鸣。
留意到坐在角落的两个客人起身,不等召唤,秋烟利落地窜了过去,收了客人的酒菜钱,躬身送出门外。
桌上的碗盏自有跑堂收拾,秋烟将钱交到柜上,又回到自己的位置。
不多时,有人进门,人数还不少。秋烟利马上前招呼。
咦?领头的这不是刚离开不久的那两人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