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慢,一场厮杀实际只在转瞬之间。
才纵马不远的郭野鹤几人,发觉身后的厮杀,刚刚再次调转马头,回来支援,那人就飞出圈外,朝他们掠来。郭野鹤等人齐声发喊,各自举起兵器催马疾奔,准备仗持着马的速度和体量,碾压敌手。
若是大队骑兵,此招确实有效,哪怕个人武力再强,也不敢硬抗。可仅仅七八骑,对真正的高手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何况超人运起轻功之后的速度,更甚马速。
那人于飞奔中,突然踢飞一块石头。石头在空中碎裂成多块,疾射郭野鹤等人的马脚。跑在中间的郑镛郭佳凤和一位军中武者的坐骑顿时失蹄栽倒。三人随着马匹一起摔翻出去。
疾行而来的那人一脚踩在郑镛头上,再奋力跃起,挺剑直刺郭野鹤。郭野鹤练的是刀盾,明知凭自己的刀术多半无法格挡对方的剑招,左手匆匆一扬,举盾护住自己的关键部位。
那人在空中剑尖一抖,刺中郭野鹤的大腿。再一挑,将郭野鹤挑落马下。
不等他继续杀人,身后鲁泰几人已经红着眼追了上来。
那人一跃一闪,几个起落,迅速远去。后面鲁泰等人和游骑营吼叫着催马急追。
鲁泰已是气急而怒,不顾一切。燕迁则是担心前面的罗玉雪。
罗玉雪起步早,催马跑出了一段距离。后面的骚乱,她无暇顾及,一心只想尽快追上高远风。然而高远风等人早已没入树林,没了踪迹。
堪堪赶到树林边缘,那人追上了罗玉雪,猛地一加速,飞身而起,手中灵剑华光一闪,斜劈而下,准备将罗玉雪连人带马劈为两半。
机灵的罗玉雪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早有预备,飞奔中静心聆听身后的动静。听得身后那人的脚步声突然加重,就快速地侧向一扑,并用力一蹬马腹,使得自己向奔行的侧后滚落。
噗哧,高速奔行的奔马被一剑拦腰中断。马匹继续惯性奔驰,直到撞在树上,才轰然倒地,头尾各自滚出老远才停下,肠肚与鲜血洒满一地。
因为罗玉雪奋力蹬了马腹一脚,减缓了前行的速度,剑光在她身前几分处划过。
那人顺势飞身上了一颗树颠。罗玉雪则迅速贴地一窜,拉开跟他的距离,藏身另一颗树下。
那人看看了追近的马队,回首用手指点了点罗玉雪,似乎在说今日放你一马。然后往后一跃,没入丛林。
罗玉雪的第一反应是窜出树林,朝马队疾掠。果然,不到一息,那人现身罗玉雪刚才所在的那颗树下。
那人看着罗玉雪的背影,下意识地点头赞许。一般人看到对手离开,多半会松懈下来。而罗玉雪多年杀手的经历,让她感觉自己任何时候都没资格松懈,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敏锐的判断力。正是这种警觉暗杀的成功率最高且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那人没有追击,再次退入丛林。
游骑营追到,罗玉雪挥手止住众人,并命令所有人张弓搭箭严加戒备,然后缓缓后退。在旷野,众人或者还有一拼之力,一旦进入丛林,这一百人都将是对手的猎物。
激怒攻心的鲁泰也清醒过来,不敢莽撞地闯进去。
树林传来那人一声轻笑,笑声渐渐远去。罗玉雪依然不敢放松,命令大家继续后退,自己则贴地静听。 约莫一刻之后,那人突然闪身出现,吓了众人一跳,手中箭矢胡乱地射了出去。
那人随手挑飞几根箭矢,哈哈大笑,极尽嘲讽之意,而后长笑而去。
罗玉雪总算松了一口气,再次让众人尽快赶往洛都,自己却准备潜入丛林。
鲁泰等人愤懑而无奈,不得不回转去看看齐大彪是否还有救。渤海武者也匆匆去探看郑镛。很是遗憾,两人均已气绝。
燕迁却坚持不走,以致游骑营也不走。
罗玉雪气急,“燕迁,你是准备将所有兄弟都折在这儿吗?”
燕迁却道:“既然你清楚,那你为什么不走?”
罗玉雪叹道:“我不放心。我知道我帮不上什么忙,但万一少主负伤了,总得需要一个人给他疗伤不是。而且我跟你们不同,我的命是少主的。你们呢?”
燕迁吼道:“谁又不是少主所救,不止你一个人忠义。要去都去。”
罗玉雪为难了,“不行,人太多,则动静太大,那是送死。”
双方坚持不下,最后妥协,挑选几个轻功上佳者随罗玉雪潜入树林看看,其他人则尽快到洛都求救。求救有用无用且不管,万一有用呢。罗玉雪不敢放弃任何一点希望。
潜入的只有五人,都是原无风阁的金面杀手。其他人则会同鲁泰邓檠几人,快马加鞭赶往洛都。
且说高远风和祥妈,抢先一步掠进树林。一进树林,祥妈就将高远风放下,两人运起浮光掠影,继续往深处飞掠。浮光掠影因为消耗太大,在平野处无法持久,但在逼仄的范围,却如鱼得水,辗转无碍。
大概深入了里许路,高远风朝祥妈打了个手势,往草丛里一伏。随手捡起几块石子,少许间隔地弹向前路,伪作继续远去的声音。他和祥妈则各自换了个地方,悄悄隐藏起来。
追者五人,进入丛林之后不得不放慢脚步,以防偷袭,功力最高者全力放出神识查探。可这样一来,如果对方全力逃跑,就必然追不上。前行一段路,五人忍不住提速,并与奔行中留心谛听丛林中的声响,从鸟语虫鸣中细细分辨人为的声音。
高远风弹飞的一颗石子,击中了一棵树,恰巧惊飞了书上栖息的野鸟。
“那里!”五人掠向迅速向野鸟惊飞处。
离野鸟惊飞的地方还有一百多米的树下草丛中,祥妈和高远风敛息屏气,一动不动。
眼见敌人几乎就要踩中自己,祥妈手持灵弩,适时近距离地射向一人的咽喉,而后猛地窜出,挥剑斩向另一人。她所持的宝剑是高成强求高远风必须带着的湛泸。
高远风则是爬伏在地上,气灌神龙剑,自草丛中象毒蛇一样刺向离他最近的那人的脚踝。
因为这五人的注意力放在一百米开外的声响处甚至更远,所以对近在咫尺的偷袭,无所防备。祥妈弩箭所射的那人,当即中箭而倒,抽搐几下就死了。这是高远风的典型作风,并不因为功力高就讲究武者的傲气,弩箭箭矢上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其他四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高远风和祥妈的攻击再次出乎他们的意料。高远风一剑刺出,那人竟是能飞快地一缩脚,刚好退在剑长加手臂长度之外。对战中,这种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技巧,反应其人技法上的精绝。但是,他怎么都料不到,高远风一按剑柄上的开关,剑尖离奇地伸长一截,擦着他脚踝的皮肤刺在空处。
那人正自庆幸,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可不等他做出反应,高远风的剑尖突然一弯。高远风往回一带,灵剑直接切断那人的脚踝。
祥妈那边,她挥剑斩向另一人时,那人应招也快,横刀来挡。咔嚓,噗哧,刀断人也断。祥妈一剑,将对方连刀带人,截为两截。
他俩偷袭敌人的时候,为了一击成功,都放弃了功力最高的锦衣老者。锦衣老者看到己方刚交手就折损三人,暴怒之下,运起全力刀劈祥妈。
祥妈并不恋战,附身一窜,提起高远风一闪身,再次逃往丛林深处。
锦衣老者跟她功力相当,还可能略强一线。祥妈仗持着湛泸,双方有得一拼。但对方还有一人保有战力,且功力在凝神期,比高远风高两个小阶。高远风必然不是对手。而且被高远风削断脚踝的那人,并未战力尽失。
祥妈和高远风一逃,对方两人也不管死伤的那三位,死命追赶。
浮光掠影在小范围辗转腾挪无出其右,但长距离奔驰,跟对方的轻功相比就相形逊色了。祥妈摆脱不了对方,但对方也拿她不下,因为每每靠近时,祥妈一闪,又在前方或侧边好几丈远之外。
一追一逃,比拼的变成了耐力。祥妈携着高远风,消耗的更快,跑出几里之后,将高远风远远一扔,“继续跑。”回身突然一剑,刺向追击者。
高远风心领神会,气灌双脚,一闪一闪逃向远处。高远风一跑远,祥妈闪出战圈,自后追去。
锦衣老者气得哇哇直叫,再次奋力追赶。
祥妈凭着剑利,偶尔回身攻击一两招,对方不得不避。正要攻击时,祥妈又跑了。这种局面一直持续了很远一段距离,个人的耐力渐次显现,高远风被叶老强行开拓的穴位藏气法充分发挥出其威力,对方凝神期那位,竟被高远风越拉越远,直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随着深入,地形渐趋复杂,有高山有深壑。翻上一座山顶,高远风忽然往旁边一闪,趴在一块巨石下不跑了。
祥妈知道高远风又想故技重施,不由哭笑不得,少爷诶,没跟上来的那位有凝神期功力耶,不是你先前所伤的那位只有养神期,你伏击得了吗?
可她没有办法,因为锦衣老者一直缠斗在她身后,她若闪身去提起高远风,很可能避不开对方的攻击。浮光掠影的妙处就在于闪现的地方对方难以预料,现在高远风所在地那么明显,对方只等她一闪,锦衣老者就可以直扑那处。她若不在那里出现,对方正好将高远风砍杀。
祥妈无奈,只好回身跟对方死斗,连浮光掠影都不敢乱用,就怕自己闪出的距离太远,对方直扑高远风。
两大高手一旦放手施为,顿时惊雷电闪,兽走鸟惊,木石纷飞。为了避免高远风受到波及,祥妈有意地渐打渐远,拉开跟高远风的距离。
锦衣老者也不强求,他自信后面自己的同伴拿下高远风不成问题。
两人跟高远风的距离慢慢拉得很远,从山上打到了山谷。锦衣老者毕竟出自八阶仙宗天鹰宗,跟法教有机会近距离接触,所以所修功法和技法相当不俗,不亚于祥妈拥有的。
而祥妈这些年为了节省药材,疏于修炼,以致技艺上稍显生疏,功力上也差于对手。幸好有锋利无比的湛泸在手,让对手不敢以兵器相碰。再就是浮光掠影的神奇,让她适时闪过难以防御的技击,这才打得有来有往,不分胜负。可她此时再想援救高远风,已是无能为力了。
这边战斗的巨响和迸发灵力的闪光,给后来者指明了方向。不一会,后面那位凝神期武者,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
高远风正要等他再近些就扣动弩箭的机扣,山谷里的锦衣老者突然高呼,“俞健,注意石后。”原来他始终留有一丝神识关注这边。当时高远风计划伏击后面那位时,锦衣老者假装没办法,实则将计就计。他知道自己拿下祥妈不易,但若有一位助手,哪怕功力低点都无所谓,必将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高远风、祥妈和那位叫的俞健都吓了一跳。高远风扣动弩箭,却被闻声提前往侧后一闪的俞健轻松避了过去。
俞健大吼一声,扑向高远风。高远风避无可避,不敢将后背留给敌人,只得挺剑相迎。
山下,祥妈大急。心神一乱,顿时险境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