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吼!吼!”周围的大军箭上弦,刀出鞘,虎视眈眈。
高远风懵了,这唐慈忠发哪门子神经?就算他不待见自己,加上自己没有给他面子立即去拜见他,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呀。再说,自己的官衔虽然比他低,却也是名副其实的正四命军职,又不归他管辖,他有权抓捕自己吗?
唐慈忠之所以敢如此大张旗鼓地缉拿高远风,这得从一桩意外事件说起。
高远风率众冲出驿馆之时,洛都西门,一对少男少女步履匆匆,神色张惶地进了城。这两人衣衫华贵,却很是脏乱,显得极其狼狈,面色颓败。若细看的话,两人明显是一对兄妹,且跟高远风有点挂相。
少女绝望地说:“哥,齐国灭亡了,我们该咋办呀?”语音柔弱,带着哭腔。
少男同样苦着脸,眼神茫然,走投无路的样子。
不等他回答,忽听马蹄声响。一抬头,有三位身穿仙盟服饰的人跨马而来,直驱西门。他们的服饰跟韩凤秋类似,区别只在肩头的饰物。
少女吓得就要尖叫出声。少男迅即捂住她的嘴,拖着她快速钻进侧边的小巷。
骑在马上的是仙盟洛都分卫所的卫长,白白胖胖的孙皓,带着卫所的两位仙卫。少男少女的异动,自然惊动了孙皓。不过他没过于关注,仅仅扫了一眼就又将目光投向西门,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手下抱怨,“这几天怎么这么多事?”
最近几十年,因为魔教余孽或被剿灭殆尽,或销声匿迹,不复出现。仙盟各个卫所也就无所事事,象征意义多过实际意义,类似摆设。司职人员也就无所事事,享受着高额薪资,乐得悠闲自在。
这几天,闲暇已久的洛都分卫所突然紧张起来,因为顶都上司韩凤秋陪着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后楚、历言,无缘无故地驾临此地。虽未交代什么大事,但他们这些低阶仙使仙卫就得小心翼翼地侍候着。
脾气古怪的历巡使,每日里不是到东门城楼就是到西门城楼,一坐就是一整天。平时养尊处优的卫所仙使们却没资格静坐,必须忙活大人物们的吃喝拉撒。
今天历巡使忽然又要饮宴。大人张张嘴,小人跑断腿。仙使们又赶紧筹备,四处召集年轻的洛都权贵子弟和名流参与宴会。
好不容易历言大人和后楚大人莫名其妙地跟着那群好像是渤海来的赴试武者走了,才松一口气。还未歇下,却又接到相邻卫所的飞鸽传书,说是有他域同僚请求协同办案。
办案?孙皓仰天想了想,最近的一次办案,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吧,对象是齐国的开国之主高桓。这次能是什么事呢?若是功力越轨,轮不到他域同僚啊。难道他们又发现了魔教余孽,追杀到这儿来啦?
孙皓带着手下在西门外等了有一会,看见两骑飞奔而来。骑手的服饰也是仙盟制服,仅仅左胸的图案不同。可以确认,这二位正是传书上提到的他域同僚。
孙皓第一时间看向对方的肩头,那里的图案标示着对方的地位等阶。
仙盟的仙使仙卫们的职衔共分九等,一等最高,九等最低。一等只有后楚、历言等九大巡视仙使,简称巡使。驻九大仙教的九大分盟盟主和总盟各部的部首,属二等。部首的副手为三等。韩凤秋这些驻八阶势力仙舵的主事者,叫司舵,四等,副手五等。驻七阶势力的卫所卫首,六等。副手七等。孙皓这些驻六阶势力的分卫所的卫长,八等。没有副手,下面只有最低阶的九等仙卫仙使。
仙盟同样等级森严,级别低的,见到级别高的,必须敬礼。辨别级别很简单,就看对方的肩头饰有几颗星。一等九颗,依次减少。没穿制服的,就看身份玉佩。不过没穿制服的话,是不用敬礼的。
孙皓看到对方只有两颗星,跟自己一样,神色顿时轻松起来,笑容满面地朝来者拱拱手,“西州远道而来的王仙卫吧,辛苦辛苦。孙某这厢有礼了。 ”
那位王仙卫一脸的严肃,“孙仙卫好。”没有拱手回礼,而是和同伴一起突然握起右拳举过肩头,高喊道:“一切为了仙盟。”
这一手让孙皓错愕不已,这是仙卫出征前的仪式和誓言。孙皓不得不带同手下跟着做一遍,说一遍,但心里却极为不爽,对方明显是在拿仙盟的规则绑架他。你这么低的级别,能办多大的案子?我能帮的自然会帮,有必要如此吗?
王仙卫却不理会他高不高兴,直接拿出一副画卷,打开在孙皓面前。画卷上画的是两个人物肖像。王仙卫说:“我此来乃是为了追缉这两个仙逆,请孙仙卫予以协助。”
“仙逆?从西州逃过来的吗?”孙皓随口问道,看向画卷。心想,这两人倒是有些本事,居然在仙盟的追缉下潜逃了数万里。之所以猜是从西州逃过来的,是因为在燕域,没听说过什么仙逆,只是在仙盟邸报上看到过西州、中州有抓捕仙逆事件。
王仙卫说:“非也,他们是你们燕州武源皇朝赵国人。”
“武源人?”孙皓一怔。武源皇朝正是九星宗下属皇朝之一,跟璃凤皇朝相邻。这里有仙逆我怎么不知道?就算有,为什么不是九星仙舵的人在缉拿而是西州的同僚?
“等等,”孙皓看清画中人相貌的时候,暂将疑惑抛到一边,因为他好像刚刚看见过这两人,“跟我来。”调转马头就往城里冲,边策马边喊叫,“仙盟办案,闪开!”他发现画中两人正是先前钻进小巷的少男少女。
蹄声隆隆,冲着少男少女消失的那个小巷奔去。
少男少女已经不在原处,但城内处处是人,凭着画像,五位仙卫通过询问路人,循着少男少女经行的路径一路追查下来。最后,在驿馆附近断了线,再无市民看见过这两人。
五人将驿馆内外及附近的街区找了个遍,一无所获。驿馆内的祥妈也被问询,不过她有韩凤秋给的证明身份的玉牌,玉牌上赫然写着凝神期。她这玉牌不是仙证,只是仙盟给超人颁发的证明身份的信物,类似身份证。
仙卫可以不怯乎凝神期,却也不敢太过份,毕竟是超人嘛。孙皓和王仙卫只不过气海期而已。于是双方相安无事。
单凭他们五人,扩大搜查面的话,太过耗时耗力。反正确定了人就在洛都,孙皓不想费那个劲,直接找上唐慈忠。仙盟对各地势力并无直接管辖权,但有权要求地方势力协助办案。
唐慈忠不敢怠慢,立马封锁城门,并出动大量人手,发动本土三教九流,全力帮仙卫找人。忙活了老半天,那两人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洛郡捕头不愿承认自己无能,推说两个仙逆肯定出城了。
孙皓叱道:“胡说。从我看到他们到回头追踪,时间并不长。那两人只是步行,且看起来饿了好几天。以他们的速度,怎么都来不及出城的。”
捕头突然想起游骑营刚进驿馆不久又冲出驿馆原路从东门出城,而那两人恰好就是在驿馆附近不见的。为了推脱自己的责任,就说可能是伪装成游骑营军士出城了。
按说少男少女进城跟高远风出城,中间有个时间差,但谁都没有准确计时不是。几人一分析,都认为大有可能。关键是游骑营刚进城不久,忽然又莫名出城,实在可疑。
只有孙皓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他知道后楚大人曾吩咐韩司舵去查看高远风的状况,并亲眼看到历言和后楚跟着游骑营一起走的。
王仙卫对后楚似乎并不怎么敬畏,“孙兄多虑了。后巡使被蒙于鼓中也不一定。还有一种可能,后巡使已察觉那高远风有诡秘,悄悄跟去看看呢。
不管怎样。请唐郡守调动大军,跟我等一起去追捕游骑营及藏匿的仙逆。如果后巡使已抓获了仙逆,我们最多是白跑一趟路。万一后巡使被蒙蔽呢?”其实他很清楚,后楚是不可能抓什么仙逆的。
于是,这才有了唐慈忠率军缉拿高远风的一幕。
高远风搞不懂唐慈忠的真实意图,正在想着该怎么应对。
跟在高远风身后的吴荥见机驱马上前,威严地对唐慈忠说:“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抓捕高将军?”
唐慈忠这才看见身穿太傅官袍的吴荥,赶紧挂上兵器,抱拳施礼,“末将洛郡郡守唐慈忠见过太傅大人。原来是太傅大人驾到,还请原谅末将盔甲在身,不能全礼。太傅大人,您怎么会跟仙逆高远风在一起啊。快过来,别被仙逆伤着了。”
“仙逆?”吴荥愕然,仙盟大人物前不久才授予高远风仙使身份,他怎么可能是仙逆,“你是不是搞错了。”
唐慈忠还未说话,王仙卫就冲了出来,“你才大胆,给我滚开。否则连你一起拿下。”
王仙卫的服饰让吴荥一惊,竟然也是仙盟的人,这就怪了。吴荥可以叱责唐慈忠,却不敢叱责王仙卫。正要辩解,唐慈忠驱马上前一步,隔开吴荥和王仙卫,“吴大人,您就别说了。快过来。”
吴荥上前的说话的时候,高远风问身后的历言,“什么是仙逆?”
历言,“逆仙者。”
高远风,“什么是逆仙者?”
历言,“就是逆仙者。”
高远风被呛了一下,“怎么个逆法?不服从仙盟,不信仰天外飞仙,还是有了反对仙盟的行为?”
历言,“都是。”
“哦。”高远风心想,说我是仙逆还真不冤枉,我对仙盟还真没啥好感。
可这种想法打死他也不会说出来啊。朝唐慈忠说:“唐大人,你说我是仙逆,可有证据?总不能说就凭你一嘴空口白牙吧。”
唐慈忠冷冷一笑,“有人不需要证据。”他确实不能无证据就认定高远风是仙逆,那会被人怀疑涉及王朝的权利之争。但有人可以呀。唐慈忠一让,将孙皓露了出来。
孙皓没看见后楚、韩凤秋,但看见了历言,不敢乱说,推到王仙卫身上,“是这位西州王仙卫说的。”
“西州?”高远风更懵了,又问历言,“西州仙卫可以跨域执法吗?”
历言,“可以吧。”语气很不确定。
历言确实不确定。仙盟,并非九大仙教的结盟,而是在天外飞仙的指示下,由九大仙教出人出力组建的,宣扬信仰,维护天外飞仙尊严,打击异端,以及辅助天外飞仙办事的一个强力执行机构。
组成人员虽然都是九教弟子,但仙盟只对天外飞仙负责,不受九大仙教的管辖。同理,仙盟驻各教的分盟,虽然本土弟子占据绝大多数,但并不受本土势力约束,而是听命于仙盟总部。
天外飞仙还在时,九大巡使如果意见不一,自可请示天外飞仙。仙盟也是比较纯粹的只忠实于天外飞仙的武装。
如今天外飞仙不在了,又没有一个议事规则,九大巡使根本无法就任何决议达成一致。因为人不是神,各有私心。九大仙教的理念本就大相径庭,来自各教的弟子自然就存在立场观点上的差异,甚至在认定异端和对待不同异端的态度上,看法和做法也是迥异。
按说,出身西州天圣教的那位巡使,是仙盟最高掌控者之一,有权派出仙卫在全天下任何地域执法。问题是其他巡使未必赞成。所以西州的仙卫能不能在燕州执法,历言也不明白。
此时高远风若出示韩凤秋给的身份信物,王仙卫根本没权管他。后楚和韩凤秋虽然没确定高远风的具体级别和职务,但韩凤秋的那块仙令玉佩,权限相当于他的副手。也就是说,高远风在仙盟中,起码是五级仙使。一个八等仙卫哪有权力查证五等仙使的事。就算高远风是仙逆,那也得司舵级别的仙使才有权过问。
可高远风不愿呐,那东西得留在关键的时候阴人用。淡淡地对王仙卫说:“孙卫长都没说我是仙逆,你一个西州仙卫怎么就认定我是仙逆了?”
王仙卫信誓旦旦地说:“因为你藏匿了两个仙逆。”
“我?”高远风怔了一下,“我藏匿了西州的仙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