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见萧湘儿满身布衣,余休抚须,爽朗而笑:“云母这般穿装,倒是合得时宜!罢了,罢了……想这白县黎民,亦是遇灾而难,遇官不清;老夫既已至此,便是拼了修为,亦不会令白县老小为粮而逝,老夫……这便挥笔画粮!”
“挥笔画粮……?”门前一众老少皆目瞪口呆,不知所云。
“诸位老少不必惶恐……”萧湘儿迎至跟前,微抬双手,满脸春风:“此乃天界上仙,手中所执乃是九天神笔,但凡所画,必能成真,故而大家不必担心受冻抬饿!”
“啊……果真如此?”人群中,一壮汉眼若铜铃,连忙迎至余休面前,咚了一声,双膝跪地:“大仙慈悲,金隐给您磕头了!”
“壮士快快请起!”见那壮汉跪拜,余休连忙伸手搀起:“诸位父老不如拜谢,此番下得凡间,本是闻灾而至,理当倾其所能,助大家逢灾不难,重建家园!”
“金隐?”闻得此名,萧湘儿缓缓迎至跟前:“壮士便是这白县捕快金隐?”
“嗯!”那自称金隐的壮士微微点头,神色土灰:“知县大人素来懒于理政,全然不知白县之民情地貌,此番大地发难,全县并无防备,故而御之不及;仓中存粮原本不多,三日来,已然尽数发放!我等捕快原是四人,但留金隐在此督粮,其余捕快,辰时带了士卒四处巡视,只怕歹人趁难为恶!”
“可是苦了尔等一番忠义……”闻言,萧湘儿双眶发涩:“金捕快不必惊乱,当务之急,乃是较场逝者之身,断不可久久暴于天地,须得尽快妥于安葬,以免横生疫情……”
“嗯,金隐这便前往督办!”金隐言罢,转身欲离,却为萧湘儿挥手叫住。
“金捕快……”萧湘儿行至门前,手指官仓,神色稍懈:“仙翁随后便将挥笔画粮,金捕快须得谨慎督粮,以防宵小为祸!”
“金隐遵命!”金隐行至萧湘儿面前,拱手而回,若有所思:“姑娘乃是……?”
“哈哈!倒是行了善事,忘却报得仙讳,实是难得!”一旁余休抚须而笑:“金捕快,此乃神界女君,云母!”
“啊……”金隐大惊失色,连忙跪拜:“金隐拜见云母!”
“金捕快不必拘礼……”见金隐跪拜,萧湘儿连忙搀起:“金捕快只需谨慎而行,携百姓安度此劫,亦不枉天地孕育之德;此番皆是仙翁辛劳,湘儿……不敢居功!”
“云母谦逊!”余休手执神笔,迎至跟前:“余休天生愚钝,若非云母点化,断无御洪之策;此番……云母当居首功!”
“金捕快!”余休晃望萧湘儿,朝金隐笑道:“且随我去得仓中,待老夫挥笔画出谷米,以供百姓家园重建,再拾暖阳!”
“诸位老少姑且于此稍候,待我画得谷米,供大家享用!”余休言罢,执笔朝仓内疾走,萧湘儿和金隐随于其后。
“云母,金捕快……”行至仓内闸门,余休突然回头,满脸严谨:“你等姑且于此稍待……金捕快,劳你紧闭双目,免得锋芒伤眼!”
“金隐遵命!”金隐拱手而回,遂转身闭目。
“哈哈!”余休轻捋苍须,爽朗而笑,随后飞身跃至仓内半空,执笔一番挥舞:“余休银笔画真龙,画得大树挡西风;此番挥笔画谷米,画得沟渠引山洪;私自下界已违天,回还该当论吉凶;天道有道天无道,无视凡尘没苍穹……哈哈……”
“云母,大功已成,余休……去也!”大概半盏茶功夫,余休收身落地,迎至萧湘儿面前。
“仙翁,你的眼睛?”余休转身欲离,却被萧湘儿一把拉住。
“违天之举,余休……该当如此!”余休不敢回头,耳根之鲜红血线却着实引眼。
“仙翁……”萧湘儿忽觉喉咙发酸,若非自己一意孤行,余休断然不会如此逆天而为;如今这般自弯双目,该是知晓回得天庭,亦然难逃罪责;索性弯了双目,以示忏悔,以表决心!
“这……”见余休双目淌血,金隐大惊失色,眼若铜铃,遂拜倒于地:“仙翁宅心仁厚,如此心系凡尘百姓,请受金隐一拜!”
“金捕快不必如此……”余休满脸木然,微微向前伸手:“金捕快自去督办个中琐碎,老夫……该当如此,此乃天意,怪不得旁人!”
“仙翁此番大为,金隐定当铭记不忘,百姓该当永世传颂,金隐……去也!”金隐痛心疾首,起身,捂鼻而去。
“仙翁……”萧湘儿鼻子愈发酸涩,甚有微弱抽泣之象:“湘儿断不该如此为难仙翁,画得谷米,却害仙翁失了双目;仙翁……仙翁该当直言而语,许有他法可寻;湘儿实是羞愧!”
“云母不必自责,此乃天数!”余休微微转头,却全然寻不得萧湘儿身影:“此番私自下界,实则已然违天,为与不为,回得天庭皆要为玉帝败落;即是如此,倒不如画了谷米,度白县黎民于危难,于心,亦是功德一件,余休……足矣!”
“仙翁之仁厚,远胜诸多委身之辈!”萧湘儿晃望满仓谷米,两行泪珠悄然滑落:“仙翁此番……意欲何往?”
“来自何方,便该去往何方!”余休短短低头,两行血丝滑落门前;微抬右手,将银笔举至萧湘儿眼前:“此乃周天灵物,可驾驭者,普天之下无有几人;烦劳云母交予花羽大神,老夫揣测,如今应是唯有她……能执得此笔,造福天地!”
“仙翁认得花羽娘娘?”萧湘儿柳眉微皱,满脸惊诧!
余休双目紧闭,嘴角抿笑:“花羽乃是上古之灵,曾听得祖师提及,故略有耳闻;此番三界不周,天道紊乱,乃吾辈之无能;玉帝深居大殿,断然不知凡尘疾苦;诸多天条禁锢,令得各仙危危自顾,无暇周济凡尘之苦;闻得花羽大神重涉六界,想必乾坤将动,天地有望矣!”
“仙翁倒是知得透彻,湘儿自问不及!”萧湘儿接过银笔,欲泣无声,轻拭双颊:“此番弃阁而随,便是知其所欲;唯望天地不混,苍穹转澈,乾坤恒久,此景可期,此举可为;往昔家兄愚昧,好战喜荣,令得形神陨灭;湘儿顾不得诸多天条,但为六界不紊,天地大统,纵使形神俱灭,亦然在所不惜!”
“云母之气魄,犹如往昔萧吟大神;须闻老夫之意,识君而侍,识明而栖,识禄不委,识难而转,识戒而明,识心而定……为仙者,为所不为;为臣者,为君所为;此乃心道……望云母且行且思,好自为之!老夫……去也!”余休言罢,消匿于官仓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