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名宋米儿,住在望仙城东郊的宋家庄,我们家离坊市不远,前面一排大柳树,后面有条河。冬天的时候,河面结冰,我总在上面溜着玩,到了春天,柳絮儿吹得满处都是。”
“我只想让你,替我回去看一眼,我好想家,好想妈妈。”
李搏回想着粉儿临终前的话,她那明媚的眼神,春花般的俏脸又浮现在眼前。
这是为救我而牺牲了自己的女孩啊!他黯然神伤。
此地正是望仙城东郊。
“那边!”日蕴秀指着前方大牌坊。上面写了三个字,宋家庄。
找到了,总算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粉儿,我会替你好好看看的。李搏在心里说。
两人携手入村,满目不见人烟,河边两排柳树全部枯萎,了无生机,恍如死地。从村西一直走到村东,挨家挨户搜寻,河水越来越黑,河面上飘着苍白色的枝干,又像是白骨。
“你确定是这里?”日蕴秀疑惑道:“怎么没人呢?”
“别出声。”李搏忽然察觉到了什么,诡异而熟悉的气息,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转过街角,只见五人坐在水井旁的粗壮枯树干下,围成一圈,咕哝着咒语,都身穿白袍,衣服背后画着无数只眼睛。五人中央有个透明罐子,跟大可乐瓶差不多大小,里面存放着上百个径长寸许的黑色小球,黑气顺着罐口缭绕飘出。
“千眼盟!”日蕴秀脱口而出。
“两个小鬼?”一名巫师回头看了眼,略显惊异,他尖脑袋,眼窝深陷,下巴极大,说话时牙齿咬合发出嘎嘎声,活像骷髅。
“村里的人呢?”李搏预感不妙,忐忑问道。
“你想见?嘿嘿!”巫师狞笑着,右手朝井口一招。
下方似乎传来猪叫,混杂着粗重摩擦的声音,片刻后,有人从井里钻了出来,但显然已经不是正常人,甚至不是活人,他的身体干瘪黝黑,皮包骨头,两手就像鸡爪,血液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脸上带着腐烂痕迹,一只眼球耷拉着,有苍蝇在围着他嗡嗡乱飞。
“鬼!”日蕴秀闻到臭气,尖叫一声躲到李搏身后,拉着他往回走。
“秀儿,别怕!”李搏知道逃是逃不了的,要想活命,只有一战。
“喔……哇……”五名千眼盟巫师同时吟唱,随着声音,枯萎之人向李搏蹒跚走来,下方猪叫声越来越响,更多的枯人从井下爬出。
李搏迎了上去,祭出龙神矛,横削,最前面枯人头颅滚落,冒出一腔黑血,躯体霍然散架,成为腐肉烂泥。
李搏释放出龙鳞甲,包裹住日蕴秀,不让她受到任何沾染。
几十个枯人咕咕叫着包围过来,但他们速度极慢,没有任何功力,被李搏快速几下清理干净。
五名千眼盟巫师显然没料到他如此之强,一时愣住。
李搏手起矛落,连杀四人,只留下一个,怒喝道:“这些都是宋家庄的人?都是你们害的?”
那巫师吓傻了,回身抱起透明罐子想跑,却又被李搏挡住去路,只得颤抖着说道:“是盟主……啊!”正说着双目暴突,口中冒血,大叫着倒地,罐子摔在地下,跌成粉碎,百余道黑气袅袅上天,往东飘去。
李搏眼望黑气方向,只见远处站着一人,头小腿短,肚子极大,就像一只乌龟,他脖子一伸,把所有黑气吸入腹中,打个饱嗝,朝两人滚过来。对,是滚,他手臂脑袋一缩,变成大黑球,疾风呼呼,腥雾滚滚,眨眼间冲到两人面前。
李搏带着日蕴秀跳跃躲开。大黑球径直窜过,撞倒一棵大树后停下,翻身伸出小头,用一双几乎看不见的细眼打量李搏,嘶声道:“我是千眼盟左护法吠突,你是什么人?竟敢破坏我们的仪式!”
“邪魔外道,受死吧!”李搏懒得答话,直接魔剑出鞘,双手握柄,凌空高飞十几米,带着无穷气势,朝吠突的小脑袋劈下。
吠突叫了一声,双臂抖动,伸出两条动物肢节一样的长鞭向上袭来,却在半空被红芒剑气节节击破,他脸现惊诧,脑袋一缩,侧面翻滚。
轰!
魔剑击落,尘土飞扬。地面留下大堆动物甲壳硬皮,纹络鲜明,黑得发亮。
吠突喘着气,停在十几米外,右侧身体留着黑血,盯着李搏手中魔剑,恶狠狠的说道:“很好!盟主找你数月,终于有了消息。”一声大喝,地面震颤起伏,尘土如冒烟般从地下升起。
“怎么了?”日蕴秀惊道。
“不知道。”李搏抱住她,迅速飞到高处一颗粗壮树干上。
几秒种后,咔嚓一声,碎石漫天,从地下钻出一只大虫子,外形像土鳖,身躯有五层楼那么高,浑身亮黑色,六条分叉腿骨节分明,双眼如漆黑色探照灯。
吠突跳到大虫子头顶,抓住两条触角抖动。大虫子立即向两人冲过来,气孔喷涌,发出汽笛之声,速度之快,有如火车头。
李搏赶紧带着日蕴秀跳离,还未落地,方才脚下以及旁边的树木已被大土鳖铲平,它继续前冲十几米才刹住,转向再度撞来,这次用上了分叉前螯,像两把超长锯齿,在地上翻起新土,划出深沟。
“秀儿。”李搏推开日蕴秀,聚集龙鳞甲,抵挡大土鳖的真气冲击,飞身而起,挺剑刺向上方的吠突。
“来得好!”吠突狂叫。用意念指挥大土鳖抬起左侧锯齿前螯,尖锐部分映日闪光,迎上魔剑。随着一阵哗啦啦啦的响声,锯齿肢节被魔剑一一击碎,逼近他扁呼呼的丑恶面孔,他只得松开触角,滚到地面。
魔剑击中大土鳖背部硬壳,发出尖锐刺耳的吱吱声,如划过金刚石,难以穿透,留下一道白色印痕。
“田数哥哥,后面!”日蕴秀在远处大喊。
大土鳖另一条锯齿长螯转着圈向李搏扫来,他早已瞥见,龙鳞甲启动,肢节碰在上面立时粉碎,李搏挥剑连斩,长螯根部也在红影中断裂。
“没用的。”吠突笑着起身,“你是很强,但我的虫子并非凡种,它来自魔域,已经活了几十万年,受过魔神加持,有不死之身。”说完口吹哨音,大土鳖长螯断裂处发出爆米花一样的噼啪爆裂声,只过了几秒,便重新长出,颜色略浅,角质红嫩,形状与之前一般无二。
吠突抓住一块突出的肢节,再次上升到大土鳖头顶,嚣张道:“你不可能赢的。”
经过这几下交手,李搏已经判定出对方功力大概在耀光中阶到高阶,比他高不太多,原本可以依靠魔剑的压制力取胜,但这个宠物大虫子实在厉害,攻防都强,还能复生。
他心思电转,思考对策,忽见日蕴秀不知何时跳到了大虫子背上,正悄悄接近吠突。
吠突脸上带着残酷笑意,显然早已察觉,道:“漆灵是我未来的元神载体,与我声息相通,浑然一体,你踩在它背上偷袭我,嘿嘿!可能吗?”说完转身面对日蕴秀。
“秀儿,危险!快跑!”李搏大喊着冲过去救援,却鞭长莫及。
“晚了。”吠突冷笑着从腰间抽出一条九节长鞭,还未出手,日蕴秀的绝招已到,“烈日火神功·赤炎掌!”
漫天大火带着热风扑面而来,吠突眼神中头一次露出恐惧,鞭子甩出,狼狈翻滚,他身下这只名叫漆灵的大土鳖也狂暴乱窜,开始蹂躏四周大地。
李搏飞过去抱起日蕴秀远离,“秀儿,你真是胡来!万一出事怎么办?出手之前就不能先跟我说声?从来就不考虑我的感受,吓死我了!”
“田数哥哥。”日蕴秀只笑了一下,“对不起,我刚才以为有机会呢。”
“是有机会。”李搏吐了口气,“运气不错。那家伙,不,那两个家伙,似乎都怕火。”
两人说话之时,大土鳖已不知去向,留下一条宽达十几米的新土沟,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就像用推土机推出来的一样。吠突则往相反方向狂奔。
李搏道:“千眼盟都不是好人,解决一个是一个。秀儿。”
“好嘞!”日蕴秀带头追去,“瞧我的!”
李搏从后面揽住她纤腰给她助力,两人迅速拦在吠突之前。
“不要!”吠突见了她的橙色衣服大惧,滚倒在地,摇手缩头惊呼:“不要用火!”
“就要用火!”日蕴秀大笑着,喝道:“赤炎掌!”绝招再次发出,一股大火从四面包裹吞噬了吠突,却没再听到任何声音,烧过之后,面前空无所有。
“咦,人呢?”日蕴秀大奇,“我的功力还没那么高吧,连骨头都烧得不剩了!”
“秀儿。”李搏挡在她身前。
十米外的破烂屋顶上,一个干枯老人盯着这边,他大概只有一米五六,瘦得像只猴子,可右手举着胖乎乎的吠突,轻若无物,露出来的面部和手肘部肌肤是靛蓝色,不知是否得了疾病,双目深邃,历经沧桑,隔着老远依然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李搏被他盯了几秒钟,竟不自觉颤抖起来。完全探测不出他的实力等级,深如大海,重若山岳,在他面前,李搏感觉自己渺小的就像一粒米,一滴水。
“咱们还会再见面的。”老人开口了,“你的任务还未完成。”
“什么任务?”李搏上前几步问道。
老人不答,干瘦的躯体渐渐模糊,与吠突一同隐没,化为蓝雾散去。包裹在李搏周围强悍的真气压迫力也跟着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