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搏在朱遣拉拽下出了田府大门,这是他来到神瞻境后第一次见识外面世界,虽然有田数记忆,但亲身感受毕竟不同。
麟见城是大夏帝国西北重镇,扬武郡治所,居民众多,单是城内就有十几万人,更有外地商贩游人熙来攘往,络绎不绝。
宽阔街道上花红柳绿,车水马龙,各处茶楼酒馆饭店竞相吆喝,招揽顾客,商铺地摊摆成长龙,货品琳琅满目,目不暇接,热闹繁华之景难以尽述。
两人边走边谈,朱遣满口不离美女,啧啧赞道:“田兄,小弟真是羡慕你。按说咱兄弟俩遇到过的姑娘也算不少了,有几个能比得上嫂子的?”
李搏含混答应。
朱遣忽然凑到他耳边捂着手低声道:“说实话!你真没跟她那个?”
“哪个啊?”李搏不解。
“哎呦!还跟我装?”朱遣露出浪荡怪笑,两手做着下流动作。
李搏暗骂一声,使劲摇头。
朱遣不信,追问道:“真的?”
李搏模仿田数口气,道:“你想我死啊!老爹什么人不清楚?早就下过严令,婚前敢打她主意就废了我。”
朱遣点头道:“那倒是,那倒是。不过,既然早晚是你的女人,那亲亲嘴啊搂搂腰啊这种小事,总该常有吧?”
李搏依旧摇头。
这是实情。田数有贼心没那贼胆,确实没敢碰雨听潮。小时候好像还牵过手一起玩,可近几年田御道和田母管得很严,家里大大小小几十口人,男女住处隔着好几重院落,雨听潮出门都有人跟着,就算见面,两人也只是礼节性问候,田数甚至连她衣服都没摸过。
朱遣笑道:“田兄你可真厉害!兄弟算是服了你了!家里放着这么一个极品美色,居然能忍耐得住。”
李搏不愿再谈,转移话题道:“朱兄,咱们去哪踏青啊?”
“踏你个大头!”朱遣猛然停步,拉他往路旁书画摊一靠,“我那是骗嫂子帮你找借口出来,你还真以为……”盯着他眼睛看了半晌,又道:“田兄,难不成是上了次战场,脑子给吓坏了?你之前在夜阑赌坊输了二十万,是小弟给你垫付的。忘了?你说过要请客的。”
李搏回思,田数似乎是搞了这么一档子事,于是说道:“请客没问题。走!找间最大最好的酒楼,咱兄弟俩好好撮一顿。”他也想借机尝一尝这异域的美食。
“撮你个大粪!”朱遣有些急了,“不是说好要去天香院的吗?”
“天香院?”李搏熟悉这名字,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何种类型的场所。
“少给我装蒜!快走!”朱潜搂住他胳膊,拉他往城中心快步行去。
不多时,前方十字路口处出现一幢高耸华丽的雕花楼。天近傍晚,楼前挂满两排大红灯笼,把半条街映得喜庆梦幻,热闹非凡。
浓烈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李搏抬头,只见阳台上站了十几名穿红戴绿的妖媚女子,正手舞彩巾,浪笑卖弄,莺莺燕燕,纷乱聒耳。楼下门庭若市,游客盈满,都是些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子,正抬头和楼上靓女调笑呼应。
李搏心头乱跳,立即意识到这是何种场所。不妙!天香院不会就是这儿吧?我可刚跟雨听潮发了誓,绝对不来妓院的。
刚想抽身离开,已被一名四十来岁的大胖女人扯住袖口,她摇着手绢扯嗓子高喊道:“吆!这不是田大少和朱三少吗。贵客临门,贵客临门啊!翠花、春香、艳红、如月,接客啦!”门中立即涌出七八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把两人推拉扯拽了进去。
天井挂着无数帷幔彩绸,内屋楼梯交错,连通着上下三层,两米多高的鸳鸯戏水珊瑚屏风竖在中堂,锦绣铺地,花瓣乱飞,香风醉人,气氛奢靡。
朱遣左搂右抱,打情骂俏,在众女簇拥下如鱼得水,欢乐开怀。而李搏却只是个十七岁的现代高中生,阳光清纯,天真无邪,除了暗恋班花周小玥,连女朋友都没谈过,一入这种灯红酒绿的风月场所,登时脸颊如火,头脑昏昏,手足无措。
刚才那大胖女人就是老鸨孙妈妈,跟在后面谄笑道:“两位大少,三楼有精致雅间,已经给二位预备下了。”
朱遣摆手道:“雅间有何趣味!闷也闷死了。在这里就行。”
老鸨面露难色,小心翼翼的说道:“朱三少,您看,此处正好是过道,似乎有所不便。”
“少啰嗦!”朱遣狠狠瞪了她一眼,喝道:“今日田大少做东,你给我老老实实照办。还不快去!”
这两人的爹,一个是掌控边境数万大军的帝国名将,另一个是管辖整个扬武郡政务的最高长官,都是惹不起的主。两少爷又是这里的销金常客,老鸨哪敢违逆,立即诺诺连声而去。
不多时,龟奴们便在大堂设好桌子,正对着门口,前后左右通畅无碍,尽可饱览无限风光。
朱遣让着李搏坐到主位,招呼众妓环侍相陪。
须臾,美酒佳肴送来,水陆毕陈,山海齐备,摆满了一大桌子。
朱遣大乐,灌了几杯酒后,对众女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前两天田兄受了点惊吓,这回要舒舒服服的伺候。”
众女显然早已听说过“田数”的“丰功伟绩”,咯咯笑着答应,忙不迭的给李搏夹菜敬酒,其中有个骚气十足的居然口含鸡块要嘴对嘴喂他,吓得他赶忙起身退开,酒水汤汁溅满衣裳。
朱遣拍桌子大笑,指着李搏道:“田兄,你可真是吓破胆了!这是你发明的玩意,现在人家春香把这么嫩的肉连同香唇一起送到嘴边,竟不敢接了!啊哈哈哈哈……”
李搏尴尬之极,正打算离席回去,忽然想起煮石道人临走前反复叮嘱过的话:不能暴露真实身份,否则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唉!还是尽量不要做出跟田数性格不符的行为,以免引起怀疑。想到这些,又硬着头皮重新落座。
他素来腼腆,见了陌生女孩说话都脸红,如何能抵挡得住这些见惯场面的风月老手之攻势,只得菜来张口,酒到杯干,严守着不做肢体接触这条底线。
好在她们自知身份低贱,忌惮田家权势,只是逢场作戏,不敢过分逼迫,否则李搏非得被当场灌晕不可。至于后面在迷糊状态下会做出什么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一大桌子人在大堂折腾胡闹,异常显眼,来往嫖客纷纷侧目,老鸨暗暗摇头,却也只能站在角落里无奈叹息。
朱遣忽然看到她,拿筷子敲碗高叫道:“孙妈妈,过来!”
老鸨赶忙颠颠的跑过来,咧嘴假笑道:“三少又有何吩咐?”
朱遣吼道:“彩袖儿呢?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来见我们?哦,我不提这茬你就给我打马虎眼,糊弄我们田大少,嗯?是不是想找不痛快?”
秦彩袖,天香院头牌。朱遣一提这名字,李搏脑海中立即现出一个妖娆婀娜的风流少女形象。
孙妈妈两手乱摇,“不敢不敢!小人哪敢啊?只是彩袖姑娘今日恰巧来了月事,实在不方便见客。”
朱遣呼啦站起来猛把筷子扔到她头上,大怒道:“去你md!老子才不管你日事月事,快去叫来,否则惹得火起,把你整幢楼都给拆了!”
孙妈妈吓得连连打躬作揖,最后跪了下来带着哭音道:“小人绝不敢欺瞒二位少爷,彩袖儿确实身子不适。不信您问她们,刚才卢大少来过,出十万贯钱要她做陪她都没答应呢!”旁边众女纷纷点头称是,跟着跪下说情。
朱遣长出口气,冷哼道:“说了半天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早开口啊!我们田大少有的是。”大拇指往李搏这边一转,给他努嘴使眼色。
李搏立时会意,从衣服内衬口袋里取出两锭肥皂般大小的银元宝,当啷声中扔到桌上。这是他出门时顺手拿的,此时随手乱给,却不知道在此地,仅一锭元宝就足够普通人家花上好几年。
众女齐声惊呼,老鸨的俩眼几乎瞪成了圆形,快速起身,一把抓起元宝收入囊中,笑得合不拢嘴,“就来!就来!呵呵呵呵……我这就去叫彩袖儿,哎呦!”边说边倒着走,脚跟碰到椅子腿差点栽倒。
朱遣冷笑一声,坐下继续拉着李搏吃喝。
等了半个多小时后,才听到楼上龟奴一声抑扬顿挫的高喊:“彩袖姑娘——出——门!”
秦彩袖盛装下楼,满头珠翠,环佩叮咚,穿着五彩喇叭形长裙,更衬出娉娉袅袅的体态。她虽是风尘女子,却别有一种飘逸脱俗的风韵,沿楼梯逐阶翩跹而下,恍若仙子临凡。
来往嫖客屏息驻足,其他娼女嫉妒崇拜,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身上。
秦彩袖来到桌前微微施礼,也不说话,拿起酒壶,就用李搏的杯子自斟自饮,毫不间断连干三杯,喝完后优雅的取出手绢擦干嘴角酒渍,这才开口道:“彩袖来迟,先自罚三杯。两位公子如还不满,一切事由彩袖一人担当,请不要为难妈妈。”声如莺啭,荡人心魄。
她这一到,立时凤立鸡群,围拢在李朱二人身边的其他娼女相形失色,不但停止了各种动作,连说话似乎都不会了。李搏也早已被这天香院头牌的气质所慑,不知身是何人,身在何方。
朱遣哈哈大笑:“只要来就行,还说什么罚不罚的?不过今日田兄做东,还要问问他的意思。田兄,田兄。喂!田数!”
李搏被拍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哦,好,好好。”
“好什么好?你倒是说话呀!”朱潜笑弯了腰,“又不是头一回见她,看你那神魂颠倒的怂样!”
秦彩袖掩口轻笑,道:“彩袖新排了一段舞曲,还未当众演过,田大少是曲艺行家里手,请不吝指教。”说完左右使个眼色,立即就有几名龟奴近前,把周围摆设的盆景屏风等物搬开,腾出十几米方圆空间,又有数名手提二胡琵琶的乐师歌女过来伴奏伴歌。
秦彩袖敛衽行礼,随即缓缓退后,婆娑起舞。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长袖飘飘,香风四散,时而如彩蝶穿花,时而如白鹤展翅。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移步时那对勾魂双目频频盯向李搏,有次差点跌倒,等他急切去扶,这绝色舞姬却媚笑着云朵般飘了开去,弄得他脸红心跳,魄荡神摇。
李搏彻底迷失在了这温柔旖旎之乡,脑中只恍惚记着课外阅读资料里的几句宋词: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