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搏手持魔剑,正要斩杀黑蝙蝠,忽然眼前一晃,场景变换,黑蝙蝠连同困住他的血色牢笼一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漆黑旷邈,混沌无垠的诡异空间。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李搏脚下一片虚无,不由自主的走着,没有任何感觉,恍如灵魂出窍。
太阳升起之前,你就会被魔王完全吞噬。我敢打赌,到时候你连自己姓甚名谁,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黑蝙蝠的话又回荡耳边,李搏神志略微清醒了些。
前方出现红色物体,是一段拱形墙壁,布满鼓胀蠕动的肉坨,流着黑红色粘糊糊的液体,就像动物的脏器。
似曾相识,跟之前穿越时见过的魔剑空间很像。
啪嗒!踩碎了什么?
低头一看,是卵,白色的卵,眼球一样的白卵,混在滚烫喷涌的血水中,腥气弥漫,臭味熏天。
啪嗒!啪嗒!啪嗒!
响声不绝,顶部也有无数白卵,正在从肉红色的墙壁中坠落,破壳而出。
李搏想到了秀才山。
白鬼!
惨白色的皮肤,干柴伛偻的躯体,畸形大头,排刃尖牙。眨眼间功夫,数百只白鬼诞生,婴儿般的哇哇叫声响彻四周。
这是梦境?还是死后之地狱?
李搏右手紧握,魔剑还在,心中放宽。即使真在地狱,我也要杀鬼屠魔。
喝!
一剑挥出,迎面几十只白鬼被腰斩为二,惨声嘶哑高亢,如万千尖针在空旷地域中来回钻刺。
血水溅满全身,如同喝了兴奋剂,让李搏极度躁狂,同时魔剑欢呼,血眼遽张。
人剑合一,魔王入体,红光闪动,残肢乱飞,血流成河。
短短几分钟,成千上万的白鬼命丧剑下,成万上亿的后备还在等待。剑刃在四面肉壁留下一道道冒烟焦痕,快速变浅变淡,肉壁复生,死去的白鬼也融入血河,又成为下一批魔物的原料。
杀!——仅存的意识。
前方似乎有光点出现,出口?
李搏横削竖劈,左刺右砍,杀出一条血路。却不知,只是在虚无缥缈的漆黑暗影中前进,无论如何迅疾,如何勇猛,都无法靠近光点一分。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光点扩散,形成一圈圈奇异的黑红色光晕,梦幻般前后左右晃荡。
李搏目眩神摇,双手抱头,无助狂吼:“这到底是怎么了?”
“顺从于我!你便能得到安息。”
洪亮辽远的声音摄人心魄,从四面八方压迫进入他脑海,轰鸣不绝,循环往复。
“顺从于我……顺从……于我……顺从……于我……便能……安息……安息……”
墙壁也像活了一样剧烈震动,前方光点消失,大团黑风挟裹着浓雾呼呼涌入,把他完全包裹,脚下血池咕嘟嘟翻滚,水位迅速上升,淹没了他的脚踝、膝盖、胸膛、逼近心口。
冰冷!
血水看似沸腾,却像冰枪一样凝结刺进他的心脏。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慢,越来越弱,逐渐停止。
“放弃吧!安息吧!”来自地狱深渊的声音再次嘶吼。
李搏神情呆滞,目光涣散,瞳孔消失,整个眼睛变成死灰色,心理城墙彻底崩塌,最后一丝神志即将化为乌有。
“哥!醒醒!快醒醒!”温柔的呢喃在耳边响起,唤回了遥远荒诞的梦。
“秀儿!”李搏猛然惊醒,窈窕倩影就在眼前,激动的抓住她双肩,“秀儿,啊!真的是你。老天爷对我不薄,让我们在来世又相见了。”
“哥,放开我呀!我是攸儿。”
“秀儿,不要走!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李搏满脸泪水,双臂张开,把来人紧紧搂入怀中。
“不是秀儿,是攸儿啊!!!”田攸大声叫喊,激烈挣扎,终于从李搏铁臂中挣脱出来,面纱也被扯到一边,急忙重新系上。
“攸儿,小妹?是你?”李搏恢复零星神志,知道面前之人并非日蕴秀,登时泄气。
“哥,你的样子真让人害怕,到底怎么了?”
“我,去了一趟地狱。”李搏说完已是心力交瘁,脑袋前趴,晕倒在田攸怀中。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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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口破屋里,身下是半截草席,烟熏火燎的气味从空洞的窗口吹进来。
妹妹田攸两手支颐,正坐在门槛上思考着什么,听到动静,大喜跑进来,“哥,你终于醒了!”
“我醒了吗?”李搏依然有些发晕。
之前的血腥恐怖场景又在脑中幻灯片一样闪过。是遥远荒诞的噩梦,还是亲身经历的真实?
激活魔王元神的混沌期间,似乎听到两种声音,第一个来自中年男子,只说了三个字“快停下”,便再无消息,第二个不断对自己叫嚣、威胁、控制,根本辨不清身份和来历。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魔剑中蕴藏的魔王灵魂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魔剑就竖在墙边,此时血眼黯淡,似已沉眠。
谜团太多,也太恐怖了!
李搏后怕不已,再也不愿进入那种地域,再也不愿经历那些事情,真希望只是遥远荒诞的梦。
“哥,你还好吧?”田攸关切的问道。
李搏起身活动四肢,并无异样,趴到窗口往外看,天朗日清,万里无云,此地是麟角关内,战场硝烟已然散去。“攸儿,我怎么来城里了,仗打完了?”
“你躺下好不好?”田攸走到他跟前,双手推着他坐回草席,端起旁边水碗递到他嘴边,“先喝点水,别着急,粉儿姐姐说你大脑受创,精神不大正常,需要好好调养休息。”
“大脑受创,精神不正常?”李搏大笑着仰头喝净,“居然给我下这种诊断,你的粉儿姐姐是精神病医生吗?”
田攸神色茫然,显然不懂这句地球词汇。
此时两人相距仅有一尺,她虽然戴着面纱,但容颜清晰度也有百分之四五十。小翘鼻,大眼睛,圆圆的脸,甜美清纯。
哇!李搏惊讶。这小妮子模样不比秀儿差啊!嗯,最好先一窥真容鉴定鉴定,“攸儿,把面纱摘下来,让我,让哥哥看看。”
“啊!”田攸张嘴退后,“不行啊!我们宫主说男子是天下至浊至秽之物,绝不能让他们接近乱看。”
“至浊至秽?”李搏低头嗅嗅自己衣服,果真腥臭无比,“是不大好闻,但我是你哥。快点!”
他此时“大脑受创”,索性让田数的浪荡性格占据主导,排遣一下阴郁晦暗的心绪。边说边起身往田攸跟前凑,那架势好像如果她不自己揭开,这位就要亲自动手。
“真的不行呀哥!”田攸后退着,被李搏渐渐逼到墙角,“万一被人,被粉儿姐姐她们知道……”
“没有万一。这里就咱两个,你不说,我自然也不会说,谁能知道?快点快点快点!”
“哦,好吧。”田攸架不住他一个劲“挑唆恐吓”,犹豫着正要抬手取下面纱,门外风一样闯来白衣身影,“你俩在干什么!小攸?”
是粉儿她们!
田攸急忙缩手,吓得呆住。
李搏立马挡在妹妹身前,冲粉儿喝道:“吼什么吼!攸儿刚才被风沙眯了眼,我正想帮她吹一吹。”
“你帮她吹?”粉儿笑了,“我们的面纱是由梧桐花茎揉制,密不透风,坚韧如钢,怎么可能刮得进沙子?”
田攸道:“哥,别对粉儿姐姐那样凶!要不是她及时在你身上施了回魂粉,你现在可能还醒不过来呢。”
“回魂粉?这名字倒是对症。”
粉儿道:“这次用的还是宫主亲手调配,要是我,可没那么大效力。”
“既然这样……”李搏正容,向三名桐花少女鞠躬施礼,“大恩不言谢,以后粉儿姐姐有何差遣,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话是真心实意。田攸并不了解,他刚才在混沌中精神差点彻底崩溃,成为黑蝙蝠所说的行尸走肉,那就真生不如死了。
粉儿笑道:“都说了我比你小,别再叫我姐姐啦!”
“要的要的!”田数的性格又开始作乱,“救人一命如同父母再生,别说姐姐,就是喊阿姨,喊大妈,甚至叫奶奶都行。”
“够啦!”粉儿捂住肚子笑倒在墙边,田攸和其他二女也互相撑扶,花枝乱颤。
少年人的欢乐微笑快速提升着亲密度,再加上田攸的关系,李搏和这三名陌生桐花少女很快就像久违的老朋友一样。
她们笑了有一两分钟,才渐渐恢复常态,田攸介绍,另外两女名字分别是小言和小荫。
粉儿问田攸道:“给他吃药了吗?”
“呀!我都忘啦。”田攸跳起来,瞪瞪李搏,“都怪你!从见面到现在,一直在欺负我。”
李搏冲妹妹眨眼:“这就叫欺负了?你还没见过我真正的手段,嘿嘿!”
田攸伸手入怀,取出一个三寸白玉小瓶,倒出一粒黄豆般大小的金色小丸在手心,递到李搏眼前,“哥,吃了这个。”
“什么啊?”李搏忽见她春葱玉兰般的小手,几乎和白玉混为一体,忍不住凑上去闻,“哟!真香。”
田攸哪会了解到他的“邪恶”心思,一本正经解释道:“这是蕊香丸,镇邪醒脑,益气安神,对你的病有好处的。”
“哦,那就却之不恭了。”李搏直接凑上嘴在她手里吞了下去,顺便轻咬她的娇嫩手指。
“呀!”田攸闪电般抽回,“又像小狗一样了。”惹得几位同门再次叽叽咯咯一阵笑。
“嗯,入口即化,酥香绵软,回味悠长,比奶糖还好吃。”李搏品味着,不知在说蕊香丸,还是她的小手。
过了不到五秒钟,脑中浆糊黏稠的感觉快速退去,神志清明,精神恢复饱满。
“蕊香丸果然有奇效!攸儿,再多来点吃吃。”
“还要?”粉儿一把从田攸手里夺过玉瓶,“蕊香丸是我们桐花宫神药,炼制极难,几年也出不满这一小瓶。算你运气好,宫主喜爱小攸,出来时才特别赐予三粒,作为关键时刻疗伤之用。”
“粉儿姐姐!就再给一粒嘛,我哥刚才病得那么重,你又不是没看见。”田攸拉住粉儿撒娇乞求。
“多了我怕他吸收不了,浪费。”粉儿无奈,又倒出一粒交给田攸,“按说已经够了,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再给一粒,最后一粒哦。”
“谢谢粉儿姐姐!”田攸笑着转身递给李搏,见他凑过嘴来又要故技重施,急忙抽回手,拉起李搏手放在他手心,“自己吃,这么大了还让人喂?”
李搏这次慢慢吞下,细细咀嚼,蕊香丸入口,清凉之感立即传遍全身,和双路气脉互相激荡。
此物不但能解除迷惑,还能增强功力。
“谢谢粉儿姐姐!”他也学着田攸的样子道谢,畅言无忌道:“粉儿姐姐,你是不是卖粉的?手里那么多粉,销魂粉、回魂粉,连名字都是粉。”又引得桐花少女们咯咯娇笑。
粉儿嗔道:“你才卖粉呢!小攸,他真是你哥吗?怎么总这样?”
“我也不知道哎,嘻嘻!都五六年没见了。不过听哥这样说话,伤势肯定没问题了。”
“他是没问题,我们几个可要出问题了。”粉儿扫视其他三位同门,笑道:“你们在宫中可都是很安静的女孩哩!”
“你难道不是?”少女们互相咯吱打闹起来。
李搏虽然看不清她们庐山真面目,但美女只看神态气质就能辨个差不多。这几人身形曼妙袅娜,性格可爱活泼,充满了青春气息,面纱更予人以朦胧美感,八成都是很漂亮的小姐姐。哦不!她们都比我小,应该是漂亮小妹妹。
众女发现了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小言回头道:“怎么这样盯着我们看?”
李搏打个哈哈,双手抱在脑后,假装仰头乱看,“我说,粉儿姐姐,你们的规矩似乎有些不妥当。”
“什么规矩?怎么不妥当了?”
“额,你们都长得这样好看,为什么非得遮起脸来呢?多浪费!”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骚动,除田攸外,其他三女包围过来叽叽喳喳喝问。
“什么!你看了,嗯?”
“准是偷看到了!”
“是不是,是不是?”
三女问话同时不断瞅向田攸。
“不是不是!”李搏急忙分辩,“我只是随便猜测,替你们鸣不平而已。”
粉儿道:“用得着你管?这是我们桐花宫自古以来的规矩,谁都不能改变。”
小荫道:“宫主说过,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负心汉和薄命女,我们桐花宫弟子天生丽质,纯洁不染,被男人看一眼就是亵渎,会惹得他们胡思乱想,然后种下祸根。”
李搏想当然道:“那你们宫主肯定是个一大把年纪的死板老巫婆,禁锢你们的思想,剥夺你们的自由,控制你们的身体,玩弄你们于股掌之中。”
“才不是呢!”四女异口同声大吼,羞辱、愤怒、责备的眼神透过面纱直射李搏。
猜错了!
李搏被这唇枪舌剑吓退一步,尴尬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粉儿双手叉腰,娇态十足,“宫主只比我们大几岁而已,江湖人称天下第一美女,你难道没听说过?”
天下第一美女!
李搏似乎有点印象,忘了是听谁说的了。想了会道:“可是,既然被称为天下第一美女,那总得有好些人亲眼见证过啊,不看面容怎么鉴定是美女呢,还天下第一,对吧?”
“这——”四女立时面面相觑,全部语塞。
哈哈!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搏找回场子,畅快大笑,心想女人生下来就是被男人看的,桐花宫弟子难道个个都不嫁人?遂上前一步,手舞足蹈,大放厥词:“总之,你们的规矩不合情理,不通道理,简直是岂有此理之极!不通啊不通,哈哈哈哈……”
四女气得七窍生烟,却一时找不出词来反驳,只能干瞪眼。
“什么不通?数儿,你气脉不通吗?”洪亮浑厚的声音传自屋外,李搏侧头,正看见父亲田御道大步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