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搏田攸径直从围攻麟见城的暴民上空飞过,踏上麟见城北门谯楼。
此处城高墙厚,从未被人如此靠近过,更何况两人风驰电掣,如鬼如魅。
守城卫兵大惊,纷纷放箭,另有十几人组成阵型上来夹击,实力比寻常士兵略高。
李搏震开箭矢,大喊道:“自己人,我是田数,田御道之子。”
“放屁!”一名军官从人群中踏步走出,“田大帅在麟角关御敌,他家公子我也认得,并没此等功力。”
“你才放屁!过来认认我是谁。”李搏实力提升同时,自信心也随之增长,说话底气十足。
军官侧头和同伴对望几眼,横刀警惕近前,对李搏细细打量。“真是田公子!”
他三十来岁,高大威猛,满脸黑胡子。李搏道:“你是齐都尉?”
“不错,没想到公子居然认得在下。”
“那当然,刚来时在天香院你还救过我的小命呢。”
“哈哈!好说,听说公子去了慕云观,为何……”
“父亲的援军马上就到,我先回来报信。”
“真的?”
“真的。”
“好!”齐都尉回头,兴奋扬声道:“兄弟们,听到没有?大帅要回来了!”
“哦!”
“哈哈!”
“得救啦!”
……
数千名士兵山呼万岁,互相拥抱拍打,有些激动地当场对着老天跪拜起来。
李搏纳闷道:“怎么了这是?”
齐都尉道:“公子您不知道。麟见城被围这么久,白天打了夜里打,贼人只见多不见少,弟兄们早就快撑不住。您这句口信不啻大旱之甘霖,让我们绝处逢生啊!”
“那就好!我得先回家看看,再会了。”
“公子放心,贵府无恙,兄弟们看得紧,朱大人特意交代过的。”
田府在麟见城东北部,距离城门不远,两人眨眼便到。
“我有个建议。”快到门口时,李搏说道。
“什么?”田攸看着眼前依稀相识的黄瓦红墙,街边的高树矮草,感慨万千,“没怎么变样啊!跟我小时候差不多。”
“攸儿,既然来家了,就把面纱摘了吧,对母亲不尊敬,你说呢?等回桐花宫的时候你再带上就是。”
“哦。”田攸摘下来,摩挲着门前的大石狮子,驻足踌躇。
李搏道:“怎么了?”
田攸摇头不言。
“谁在那里?”
门影里闪出四名持矛壮汉,喝问之人四十来岁,敦厚朴实,李搏一眼就认出是护院头领周薪。“周叔叔,是我。”
“哎呦!”当啷一声,周薪激动把长矛扔到旁边,“少爷回来啦!”
“哈哈!少爷。”四名护卫全都高兴地围上来。
周薪拍着李搏肩头,赞道:“几日不见,壮实了不少。诶!这位小姑娘是?”
田攸离家去桐花宫时还不到一米高,女孩子青春期变化大,周薪自然认不出来,只感觉青春扑面,美得耀眼。侧头向李搏问询,眼神中的含义很明显,已经把田攸看成了他新交的女朋友,满是赞叹之意。“少爷,行啊!不过,最好还是先不要让夫人知道。”
“不是不是。”李搏拨浪鼓式摇头否认,“周叔你想哪去了?再看看。”
田攸笑道:“周叔叔,你真不记得我了?”
“你是……呀!呀呀!”周薪听她说话,终于回忆起来,猛拍大腿道:“小姐,是小姐啊!你看我这记性!走走走,夫人天天念叨你俩呢。”
两兄妹性格温和,不像别人家有少爷小姐架子,家里的仆人奴婢向来对他们诚心敬爱。这次回来,满院子欢天喜地。
“数儿!攸儿!”田母岳氏亲自迎出院子,后面呼呼隆隆跟了大批仆从。
“娘!”田攸像小鸟一样飞进母亲怀里,呜呜哭泣,再也不愿松开。
“好!好!”田母抚摸着女儿额头,又拉过儿子来细看,眼角挂泪,喜上眉梢。
儿行千里母担忧,特别是在兵荒马乱之际,母亲最担心的就是子女安全。此刻不但儿女同归,而且双双神采奕奕,气质精神大胜从前,又怎能不让她喜笑颜开呢。
一股热流涌上李搏心头,竟也破天荒感动的哭了出来。
他本是一名普通高中少年,远离了熟悉的环境,远离了亲人朋友,穿越来到这陌生异界,几个月内,经历了无数痛苦险难,亲眼见证了邪魔、血腥、死亡、地狱等恐怖场景。
跟大多数男生一样,他爱面子,自尊心强,不喜欢倾诉,让如此多的负面情绪长久淤积,筑成一道坚固的心理高墙,把坦率的真性情统统隔绝。
此刻,在温柔深沉的母爱面前通通化解,千里之堤轰然崩塌,感情的洪水毫无保留,尽情宣泄。
田母虽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随着在神瞻境时间越久,对田数这个角色就越投入,以前的身份逐渐在意识里淡忘。
“娘!”
这一声终于喊出,不再勉强,不再是敷衍,而是发自心底的真诚呼唤。
一番悲喜过后,田母领着儿女入内院休息。
仆人们热心忙活起来,不多时,桌椅摆开,汤饭端上。
一名中年女仆略带歉意的说道:“到处打仗,东西都捐出去了,只剩些青菜豆腐,少爷小姐将就一下吧。”
田母道:“钱嫂,这就不错了,别忘了城里还有一半百姓吃不上饭呢。”
李搏禀报了麟角关胜利的消息,众人都松了口气。
后面帘子晃动,一名十四五岁的青衣小丫鬟悄悄摸到田攸身后,抬手捂住了她的双眼,向李搏眨眼努嘴,示意别说话。
这是雨听潮的贴身侍女谨儿,也和田攸一起玩大,虽是主仆,却亲如姐妹。
“谨儿,是你吗?”田攸拨开谨儿的手,转身和她抱在一起,欢情如旧。
说了一会话,谨儿问李搏道:“少爷,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小姐呢?”
田母也想起来,问道:“对啊,听潮呢?”
李搏道:“娘放心,她在慕云观,过得挺好,而且绝对安全。等局势安定了,我就去接她回来。”
田母欣慰,“那就好。”
忽然房屋晃动,巨响轰鸣,就像地震一样。
谨儿害怕道:“又来攻城了。”
田母叹息,对李搏道:“数儿,如今国难当头,你身为官宦子弟,应当以身作则,吃完了稍微歇歇就去朱大人那里报到,看能不能帮上忙。”
“是,我马上就走。”李搏把半碗粥一口喝净,起身奔向门口。
“我也去,哥,等等我。”
“攸儿,你在家陪着母亲吧。”李搏头也不回。
“可你的伤……”
“受伤了?数儿!”田母立马起身喊住他。
李搏转身,故意在田母面前大幅度伸展腿脚,“没事,全都好了。”
田攸噘嘴道:“才不是呢!”
田母略一思量,道:“那你俩一起去吧,攸儿这几年在桐花宫修炼,想必也能帮上些忙。”
“好。”两人并肩出门。
田母和谨儿跟在后面,手扶门框看着儿女背影消失,才默念“菩萨保佑”,忐忑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