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慕容芷凝被小丫环带了进来。拓跋致遣退下人,自已也识趣地告辞出了房间,顺便把门带上。
慕容芷凝神情冷漠地扫了叱云跃轩一眼:“将军昏迷了好几天,我没办法,只好跑出来求救。幸亏遇到了拓跋公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大夫说,你还须休养一段时日,你就安心静养吧。”
叱云跃轩看着慕容芷凝毫无表情的脸,想着她为自已拔箭时的狠劲,不禁轻轻笑出了声。慕容芷凝瞪了他一眼:“命都差点没了,还有心思笑?本宫倒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叱云跃轩仍是禁不住笑着:“这不正是公主想要的吗?公主绷着个脸,是因为本将军没死吗?”慕容芷凝默不作声,不予回应。
叱云跃轩见慕容芷凝对他不理不采,故意撩拨着慕空芷凝:“对了,你脱本将军的衣服的时候,本将军还是有意识的,只是本将军当时无力反抗罢了。你不要以为看了本将军的身体,就不用负责任了。”慕容芷凝脸“刷”一下羞得通红,要不是叱云跃轩箭伤在身,她真想狠狠扇他一个耳光。
叱云跃轩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神情变得凝重:“本将军身体已无大碍。这拓跋公子,我们不知根不知底的,本将军怕他对公主不利,我们必须尽早离开。”慕容芷凝绞着手里的巾帕:“拓跋公子看上去温文尔雅,根本不像坏人。他要对付我们,早就下手了。你的身体,大夫说了还得养上一段日子,若伤口再恶化,会要了你的命。”叱云跃轩脸色一变,恢复了冷漠:“你见过坏人把坏字写在脸上的吗?看到个人模狗样的人,就以为是好人。不行,我不能让你涉险,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慕容芷凝抢白了他一句:“也对,叱云将军脸上就没有坏字。”叱云跃轩愤怒冲她瞪了一下眼,一拳砸在床柱子上,也许是震到了伤口,他呲牙咧嘴地发出“咝咝”的声音。
慕容芷凝的语气霸道且不容商量:“这次必须得听本公宫的。本宫命令你,体养几日,否则在路上还得拖累本宫。”叱云跃轩眉头蹙了一下:“对了,为何在你父王的国土,还有人那么大胆,要追杀你?是不是有什么本将军不知道的隐情?”慕容芷凝面色沉了一下,终究没有将实情相告:“也许就是几个反贼,想拿本宫要胁本宫的父王吧。”
“梆梆”,厢房的门被轻轻敲响。拓跋致儒雅地摇着一把折扇推门而入:“叱云将军安心在此休养身体,我会替将军把慕容小姐照顾好的。将军身上有伤,行动不便,我且叫人将晚餐送到房里。将军用完晚餐,再躺下好好休息,我带慕容小姐去前厅用餐。”说完朝慕容芷凝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看上去十分殷勤。叱云跃轩紧紧蹙着眉,目送他俩有说有笑地走出厢房。丫环用托盘为叱云跃轩端来了热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
一连五天,叱云跃轩都呆在厢房里养伤,小丫环尽心尽力地伺候着他,而慕容芷凝却始终没有来看过他一次。叱云跃轩既愤怒,又沉不住气,问小丫环:“慕容小姐这几天去了哪里?怎么不见她的人?”小丫环恭敬地回答道:“我家少主人带着慕容小姐去了山上的茶园。我们拓跋家在都城是数一数二的大商户,这段时间正是收茶的好时节,公子就带了妹妹和一众仆人,来到这离京城很远的顺义县,这里有拓跋家最好的茶园。拓跋公子喝茶很讲究,都是亲自看着下人采摘,制作的,他才会喝。”叱云跃轩满脸怒气,这个拓跋致,好像很会讨慕容芷凝的欢心。
第二天午后,小丫环高高兴兴地告诉叱云跃轩,拓跋致带着慕容芷凝从茶园回到了庄里。
晚饭的时候,拓跋致叫人将叱云跃轩请到前厅。他今晚摆下筵席,庆贺自已的茶园今年获得了好收成。席间,拓跋致一直殷勤地替慕容芷凝夹菜。席上尽是各种山珍美味,奢侈得令人咋舌。熊掌驼峰、鱼翅燕窝、海参鹿肉,应有尽有。叱云跃轩在一旁冷眼旁观,心想这拓跋致对慕容芷凝,难道真的有所企图?但毕竟拓跋致救了自已的命,还如此盛情款待,他就算有火,也不好意思乱发。然而叱云跃轩并不是个大度的人,就算隐忍,他也得让拓跋致尴尬一下。
叱云跃轩边吃菜边装着不经意地说道:“都说慕容氏跟拓跋家是怨家死对头,拓跋公子却对慕容小姐如此好,真令人感动。”拓跋致优雅一笑,一脸的随和:“那都是历史了,哪能那么认真?改朝换代不过是过眼烟云,哪里有什么怨家死对头?”慕容芷凝疑惑地看着唇枪舌剑的两个男人,并不明白他们话中的意思:“谁跟谁是怨家死对头?你们在说什么?”叱云跃轩一脸的云淡风轻:“没说什么,你祖上北燕慕容氏,正是被他祖上北魏拓跋氏灭的国。”
拓跋致停下筷子,仍是一脸的儒雅自信:“叱云将军此言差矣!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况且据我所知,北燕灭国时,冯氏早已取代了慕容氏当权。何来的灭慕容氏的国?哪来的怨家?”叱云跃轩本不想为难拓跋致,如今棋逢对手,他哪里肯落下风:“拓跋公子这是要跟本将军讨论历史呢!北燕灭国时也许不是慕容氏当政。但拓跋氏逼得北燕举国逃亡时,难道里面没有慕容氏吗?难道你们祖上没有诛杀过慕容氏族人?”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拓跋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哈哈一笑,淡然回应道:“逃亡之时的事,史书上并无详细记载,也就是后人随手写的几笔野史,叱云兄这是要将罪名强加在我头上吗?”叱云跃轩其实就是想他收收讨好慕容芷凝的心思,并不是想为难他,毕竟受了人家恩惠,他笑笑,没有再说话。慕容芷凝却沉默了好一会,凭直觉,她隐隐觉得,此事跟她身上的琴谱有些关系。
正当气氛十分尴尬时,有个少女娇笑着跑进屋来:“你们吃饭竟不等等我?真个不够意思。”少女身着一袭红衣,圆圆的脸还有些没褪去的婴儿肥,调皮可爱的样子。她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姣好,身上的衣棠美丽华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这是舍妹,她叫拓跋蓝,是个顽皮的家伙。”拓跋致向叱云跃轩介绍道。拓跋蓝向叱云跃轩行了个礼,脸上露出娇羞的神情:“蓝儿见过叱云大将军,叱云将军少年英雄,蓝儿很是钦慕。”叱云跃轩冷漠地抱拳回了个礼,并不回话。
拓跋蓝撒娇地坐在慕容芷凝身边,吃了口菜:“我哥哥对慕容姐姐那可是真好,我就没见他对别人这么好过。慕容姐姐你做我嫂子可好?”叱云跃轩故意咳了一声,气氛顿时又陷入尴尬。
拓跋蓝不解地看了叱云跃轩一眼:“叱云将军你不是慕容姐姐的哥哥吗?而且又不是亲哥哥,你可不能反对我哥哥跟慕容姐姐的事。”慕容芷凝脸一红,在桌下扯了一下拓跋蓝的衣襟。
叱云跃轩强压着怒火,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嗯?怎么慕容姑娘说我是她哥哥吗?”他一双凤目带着冷色,紧盯着慕容芷凝。慕容芷凝害怕他乱说话,对着她示弱地撅了一下嘴,她不想再把气氛弄得这么尴尬。叱云跃轩剜了她一眼,心领神会地笑道:“我哪里是她哥哥?她要叫我叔叔。她父亲托我将她送回家去,至于亲事嘛,我这个当叔叔的还是说得上话的。”慕容芷凝又羞又气,红着脸低着头。拓跋致则意味深长地瞟了叱云跃轩一眼。
拓跋致先打破了僵局:“我这些天已将茶收齐,最近几日也打算返回南锦。听说你们也要去南锦,正好一路相伴,有个照应。”叱云跃轩拒绝道:“这几日打扰府上,已是过意不去,本将军和慕容姑娘被仇家追杀,不便与你们结伴。”拓跋蓝一脸的天真:“如此更该跟我们一道,路上好有个照应。将军请放心,我们家的家丁众多,也不是一般人对付得了的。姐姐跟我们一起走,刚好能隐藏身份。”拓跋致也满怀期待地看着叱云跃轩,希望他被拓跋蓝说服。叱云跃轩却十分坚定:“我向人保证过,要安全送她到南锦,我不能让她承担任何一点风险,谢谢你们的好意。有机会,我再好好报答你们。”拓跋兄妹都一脸的失落。
第二天一早,叱云跃轩换上了拓跋致给他的一身便装。那是一件米色的窄袖长袍,在旅途中穿着最为合适,叱云跃轩穿上也分外合身,显得端庄儒雅。慕容芷凝也换了身男装,拓跋蓝还为她贴了两撇假的小胡子,这样让她看上去稍微有点像个男人,叱云跃轩一见,差点笑出声来。叱云跃轩将慕容芷凝抱上马,他跨坐在慕容芷凝身后。他的戟跟铠甲也用布匹包好了,绑在马身上。
拓跋致跟拓跋蓝依依不舍地挥手跟他们告别,拓跋蓝眼里含着泪,一再要求慕容芷凝保证,回到南锦要去找她,慕容芷凝郑重地点了点头。
黑马撒开四蹄,卷起一阵烟尘,一眨眼就消失在拓跋兄妹的视线里。拓跋蓝失落地看着马消失的方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慕容姐姐跟叱云将军?”拓跋致哀叹了一声:“尽管慕容小姐没有告诉我她的真实情况,我还是能猜出一二。如果我没看走眼,慕容小姐应该就是商夏的凤仪公主,他俩不是我们能攀得起的。”拓跋蓝一双眼睛吃惊地瞪得老大。
马在官道上跑了一阵,慢下了速度。叱云跃轩坐在慕容芷凝身后,闻着她的发香,不禁凑近她的耳旁小声问道:“你昨天跟人家说我是你哥哥?”慕容芷凝吓得缩了下脖子,伸手将耳朵捂住。叱云跃轩的唇轻轻落在她护住耳朵的手背上,慕容芷凝吓得急忙将手拿开,她刚拿开手,叱云跃轩就恶作剧地将唇贴在她耳朵上,她只好红着脸又将手捂在耳朵上。叱云跃轩看着慕容芷凝窘迫的样子,哈哈大笑,他报复心得到了满足,没有再为难慕容芷凝,只伸手搂紧了她的细腰。
傍晚时分,两人路过一家客栈。叱云跃轩怕慕容芷凝骑一天马吃不消,打算停下来住一晚。
店小二热情地迎出来,殷勤地牵过马:“两位少爷里面请,小店有好酒好菜,还有上房。”叱云跃轩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店小二:“要一间上房,弄一桌好菜送到房里去。”慕容芷凝在他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轻不可闻:“要两间房。”叱云跃轩白了她一眼,并不说话,继续往里走。店小二躬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位贵客楼上请,楼上第二间就是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