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无尽的白昼,但同样充满着血腥,灰蒙蒙的天空被阵阵光芒照亮,然后是力量波动而生的巨大的爆炸之声。
这里是魔河,这里是天界与魔域的交接,此刻这里正上演着一场天地都为之变色的残酷战斗!
在这庞大的空间里,横杠着无数的尸体,那本来泛着黑气的河水不断的坠入一个又一个灵魂,无论是神还是魔,皆在此处陨落,这是一场让六界都为之动容的天魔大战。那浸染着无数顺着尸体流下的血水,或是黑色,或是红色,被强大的灵力激荡的河水不断地咆哮着,给这片天空披上一层又一层的罪恶与血腥。
巨大的阵法散发着亮如白昼的光芒,血光混着火焰将那个汪洋恣肆的红衣女子牢牢地给困在了里面。
此刻她提着一把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血剑,不停地挡住那嗜血诛魔阵中的一道道攻击。
她一刻都不曾停歇地战斗着,癫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剑,对着阵法在白衣胜雪,不曾沾染半点血迹的男子,无比张狂却又苦涩万分地笑了。
这已经是三天三夜,那个人终究没有一丁点的怜悯之心,他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的,要他这个魔女去死!
可怜,可笑,可悲,她姽婳竟然还以为他对她有着那么一丝丝的情意!
血亲之仇,灭族之恨,到头来,他对她,从来都只有利用和算计!
傻的,从来都只有她一个……
“魔女,这嗜血诛魔阵你是逃不出去的,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冰冷没有一点感情的声音从她面前的人口中吐出,此刻他执一柄雪白的剑,青丝披散,玉冠紧束,高贵地立在虚空之中,冰冷无情地审判着她的罪恶。
白衣清冷的男子身旁立着一个穿着金黄色华服的女子,相比较男子已经是血迹斑斑,但凤冠扔在,修长如玉的手中绽开着一朵似血的红莲,绝色温婉的面容是同样的冰冷。
阵法中的冷傲女子却荡然冷笑:“幽篁,就算你是战神又如何?本公主姽婳从来都不知道投降为何物!今日你与这上神凤璃既然敢来,本公主就有本事让你们与本公主同归于尽!这区区的嗜血诛魔阵,你以为,就真的可以置本公主于死地吗?”
女子不屑地笑了,手中的长剑忽然缩小,化作一枚精巧而又绝美的玉簪,不顾一切的朝着自己心头刺入,然后迅速拔出。
那恢复原貌的血之刃沾染着黑红的血迹,凌厉无比,宛如从地狱而出,瞬间萦绕起无数杀戮的气息。
魔之利刃,弑杀一切!
红衣女子嘴角溢出血丝,但身形依然挺立,玉手执那一把已经变成黑红色的长剑,将全身的灵力都汇集到了灵器之上,丝毫不管心口还在不断汩汩流下的鲜血,决绝地对着那白色的光罩就狠狠劈了下去,贝齿微启,却是骤然冷喝道:
“血祭,破!”
随着那一冰冷的声音落下,白衣男子瞳孔猛地一缩,原本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忽然闪过痛苦难耐。他想飞身上前阻拦,可是心头却陡然剧痛,那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的气血翻涌,带着撕裂一切的力量让他灵魂都颤抖,竟然让他连站着的力气都不曾有。
那一刻,站在鸿钰身旁的华贵的女子掌心的红莲业火已经挥了出去,可是看到浑身都在颤抖的人,本欲上前的她竟然生生地停住了脚步,清冷的神色迅速褪去,焦急万分,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竟然放弃了进攻,转而手中灵力迅速灌入男子的身体,为他开始疗伤。
“小璃,去,杀了她!”即便是失去了全身的气力,他也没有忘记他身为上神应该做的,忍耐着那不受他控制的身体,冷喝道。
“不,鸿钰,经脉逆转,神魂破裂,你可知道,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同样是危在旦夕的凤璃狠狠地摇头,不肯停下手中的灵力的灌入,极力地镇压着那几尽碎裂的灵魂。
也就在那一刹那,接连被砍了三下的光罩陡然破裂,作为施阵之人的鸿钰和凤璃被顿然反噬,强大的力量波动将两人给掀去数米。
一道火红冷艳的身影从那困了她三天的阵法中闪出,高贵冷艳,嗜血残忍。 那一刻,姽婳看着只能杀一个人的机会,红眸中不自觉的有了一丝犹豫,然后迅速消散。她手中的长剑闪着锋利的光芒直接就向着那刚刚站起来的凤璃刺去,决绝而不顾一切,虽然散发着巨大的力量,可是女子的脸色已经是惨白,握着剑的手也有着轻微的颤抖。
姽婳笑着笑着就流出了泪水,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可是她竟然还是犹豫了,犹豫的对象是那个伤了她无数回的负心男子!
对,她在赌,赌那个男人会为了他所谓的未婚妻付出多少?是真情还是假意?
她在这最后一刻,想知道那个人是否真的无心无情!
那曾经身为幽篁对她所付出的一切,难道通通都是谎言?
那一剑快如闪电,让那个手持红莲业火的凤璃都来不及反应,直接就刺入了她的心口,带着魔血的血之刃迅速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让她的灵魂直接被震碎,只余下一口气息。
那四海八荒惊才艳艳的女上神,凤族一族的族长此刻瞪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没有出手阻拦的男子,嘴角溢出鲜血,苍凉悲哀。
一刹那,凤璃突然也就苦涩地笑了,濒临死亡的那一刹那,她才开始明白,原来那个她爱了一辈子的人竟然抵不过一个功劳,一个他拼死都要斩杀的魔女!
实在是可笑至极!
在他心里,永远都只有天下大道,永远都只有这高高在上的权位!
说到底,在冷血无情的他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利用的棋子,与魔女姽婳,竟然无半分区别!
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
凤璃想站起来,想去质问,可是力气与生命的气息缓缓从她的身体里消散,她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量都被剥夺,就这样带着那一颗无尽悲苦的心沉寂入黑暗……
也就在那一刻,那个刚刚还虚弱不堪的清冷男子站在红衣女子身后,将手中通体雪白的剑从背后送入了她的心口,毫不留情,没有一丁点的犹豫。
姽婳的身形迅速颓靡,她手中的长剑也随着她的力量的消失恢复原形,那只如血的簪就那样从空中缓缓掉落。而那个抗争了一辈子的女子的命运,便如同这只血玉簪一样,失去了支撑,即将走向尽头。
姽婳回头,看着那张俊美却没有一丝怜惜的脸,傻傻地笑了,凄凉而寥落,带着无尽的恨意与憎恶:“看来,鸿钰你不仅是对本公主无情,而是你根本就是一个无情无心的怪物!”
可是回应她的痴情的只有一句冷酷的话语,“魔族公主姽婳伏诛!”
雪白的剑从她身体内绝情地拔出,黑红的血沾染在那把剑上,迅速被吞噬了痕迹。
白衣的人不再理会这个濒临死亡的魔女,身影一闪,就冲着那个同样没有希望再活下去凤凰飞奔而去,然后站在那,定定的看着那个为了他付出一切的女子死亡,灵魂化作碎片,一片片消散,归于寂灭。
姽婳已经支撑不住身形,她半跪在地上,痴狂地笑了。脸上的血水夹杂着泪水,已经让她都完全失去了希望,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只有嘴角有着一丝血迹的男子,冷笑着开口:“幽篁,万年前本公主平定魔族八大部落叛乱之时带着无尽杀戮崛起于六界,却不想万年后竟然被一个情字害到亡了父母,负了万千那些追随的魔族之人!呵呵呵,我,姽婳沦落到如此地步,是本公主咎由自取,此仇此恨,若有来生,必定断情绝爱,十倍奉还!”
说完这些话,她努力地抬起双手,缓缓地结了一个极为复杂的符咒,带着枯寂与死亡的气息望向魔河的对面,为她的子民付出了她最后拥有的一切:“我姽婳,以仅存神魂为祭,以全身魔血注入魔河化为死水,为我所有魔族之人筑起守护之水,非魔族之人,入水者必死!”
献祭之语落下,红衣女子全身上下的血气迅速消弭,血气化作血色的光芒散入那本来就翻腾咆哮不已的魔河,漆黑的河水泛着死亡的气息,激荡起一阵又一阵血红的波澜。没人看到,这些血红色光芒注入的那一刹那,还有一片透明的流光同样进入了那已经翻涌而不停息的黑水之中!
“你!”意识到大事不妙的鸿钰一个闪神就来到了红衣女子身边,想要给那个临死都不肯消停的人最后一个了断。 但是掌风被迅速掩盖,一道全身上下都裹在黑暗里的人影紧紧的抱住了那往下坠落的身影,凌空一掌同样回敬了过去。他怀里仅存最后一丝气息的人努力支撑着那即将闭上的双眸,悲哀与绝望褪去,竟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欣慰地笑了,她想抚摸一下这个在最后一刻赶来的男子的脸,最后却无能为力地垂下了因为献祭失去了所以生机而干瘪的手。
“阑珊,好好活下去!”轻柔的声音消散在这怒吼的狂风中。
阑珊看着怀里的人只剩下那枯瘦而又丑陋的身体,泪水顺着风缓缓飘落,隐隐看,也透着血红。他生来便为她而存在的心此刻已经痛到麻木,他不知道,失去了一生挚爱的他该怎么活下去,又该怎么度过那漫长而没有尽头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