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的日光透着小轩窗轻轻地洒在女子的脸上,那一张精巧的小脸,还闪着晶莹的泪珠,就算是梦中少了那血泪的死亡,却还是有着那个人离去的背影,让她的心不断的哭泣。
床前坐着一个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揩去女子脸上的泪痕,他穿着华贵的服饰,微抿的唇,紧皱的眉,俊秀的容貌上浮现出淡淡的忧伤,仿佛已经在这里坐了好久好久。
“阿姊,你真的不肯再醒过来?”他喃喃自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第十天,那一天国师走后,他死活都找不到消失的她,最后不惜闯了月火殿,才发现了已经泣不成声的她。
那时她扑在他的怀中,不知在呓语什么。青丝三千,凌乱不已,只有那双小手紧紧地抓着一只白玉簪,看见他之后,似乎安了心,沉沉地睡去,再也不肯醒来。
这个原本便小心翼翼的少年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闭上眼眸,浮上脑海的是五年前,他还是一个被随意欺负的不受宠爱的皇子。
母亲因为难产生下他就去世了,父皇因为他的出生害死了他宠爱的人,从来不曾关心他这个所谓的皇子,将他弃于冷宫,到最后甚至只有几个宫女,唯一的嬷嬷照顾着他。
当然,一个不受宠爱的皇子,因为逃脱了阴谋的漩涡,虽然备受欺凌,吃尽残羹剩饭,还是成功地活了下来。
嬷嬷告诉他,不要憎恨,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活下去。
可是,每一次的欺辱都会在他的心头留下伤痕,他的心变得越来越敏感,越来越怀疑。
直到那一天,春光灿烂的一天,他的生辰,母亲祭日的那一天,他偷偷地溜进了御花园,想为自己也为母亲摘一束粉红色的桃花。可是被宫人看见,竟然因为他破破烂烂的衣着将他给踢倒在地,他不过十岁,七八个人围攻,他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但也就是他苦苦地挣扎在死亡的边缘之时,突然间甜美的声音将他给拉了回来,他睁开双眸,周围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已经都没了踪影,迎着斑驳的日光,一只手遥遥地向他伸来:“小弟弟,你这么可爱,不如做本公主的弟弟吧!”
他看着那甜美的笑容,恍恍然地点点头,不自觉地就抓住了那双向他伸来的小手。
她小小的样子,竟然毫不费力的将他给他拽了起来,看着他已经泛黑的眼圈,突兀地笑了,然后又心疼地为她涂上无数珍稀的药膏。
“你叫什么名字?”她开口。
“弃!”他下意识地回答道。
“这是什么名字,不好听,不好听!你生的这么美,既然都是本公主的弟弟了,就叫白笙鹤吧,笙歌绝音,闲云野鹤,当如你这样的美人!”她如此地赞美道,银铃般的笑声,粉红的衣衫如灼灼桃花盛开在他的心里。
那一刻,他知道,他已经沉沦了。
那一年,她七岁,他十岁,机缘巧合,她竟然成了他的阿姊。可是,他心甘情愿。
他愿意陪她一起哭,一起笑,永远只在一旁默默地守护着那个她。
后来,她知道了他的身世,不仅没有嫌弃他的不幸,甚至跑去他们那个父皇那里为他正了名,他的地位也随之上升,可是他还是愿意叫他阿姊,即便岁月而逝,他的个头已经超出她小小的身板许多。
这一过,就是五年,他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七皇子,日日陪着她玩乐,性格倒也变得外向起来,本就青涩的面容长开了竟然少了丝优美,多了男子的英俊。
只是,世事无常,他不过听从父皇的命令出去半个月处理一些事情,回来以后他一心守护的女子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一直都知道她喜欢那个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国师,只是没有想到,那个高傲的小公主竟然会为了那个宛如神祗的他而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阿姊,那么如果有一天,我走了或者永远地离开了,你会不会为我而伤心?
但是一阵声音迅速打断了他的沉思,门轻轻被叩响,一堆人影缓缓走进,白笙鹤下意识地抬头,然后迅速站起。只是坐了太久,骤然眼前一黑,就要倒下,幸好菱纱眼疾手快,冲上来立马扶住了他,低低的开口:“七殿下,小心。”
白笙鹤踉跄了一下,然后神智迅速清醒,低头就要行礼,眼前高贵的男子却挥了挥手,示意不必行礼。
至于皇后已经坐到白蓦然身边,慈爱的脸上有着不忍,还有浓浓的心疼:“陛下,你说然儿现在这个样子,让臣妾还怎么活下去?臣妾只有这一个女儿,如今……”话到最后,已经隐隐有了哽咽的声音。
男子快步走上前来,看着这个已经陪伴了他们数十年的女儿,闷闷地叹了口气,紧紧地握住皇后的手,安慰道:“皇后,不用担心,然儿不过是忧思成疾,她会想通的。”
“父皇!”白笙鹤看着这个与自己并不亲近的皇,欲言又止。
“怎么,笙鹤,你还有事?”那个皇帝微微有些冷淡地开口,“你都已经守了然儿这么久,回去歇息吧!”
“不,儿臣愿意照顾,请父皇允许召集天下名医为阿姊医治,儿臣怕阿姊会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而……”白笙鹤垂首,脸上有着放不下的担忧。
“这倒也是好办法,毕竟然儿这么昏迷不醒,再这么下去一定会出事的!”男子挥了挥手,对着白笙鹤点了点头:“此事全权就交给你来办了!”
“是,儿臣定会为此竭尽全力!”白笙鹤心头一喜,转身而去:“儿臣这就去安排!”
少年迅速消散了身影,眼神中期许依旧。
皇帝示意所有的人退去,对着皇后沉沉地点了点头。
“阿霍,真的要这样做?”皇后仿佛有些担忧。
“阿溪,这是唯一的办法,你应该知晓,一旦然儿出了什么意外……”无可奈何的声音。
“不用说了!”女子陡然打断了那解释的话,阖上眼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她手中缓缓流出,轻轻地射入那通体雪白的玉簪上那一颗乳白的珠子。
透明的力量迅速笼罩在了这个还在痛苦的小公主身上,而她脸上的表情也开始缓缓的变化,那原本伤心欲绝的面容竟然慢慢地出现了笑容。
而这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无奈的摇了摇头,顿然出手,黑气迅速缭绕了这片空间。
许久之后,门被虚掩着,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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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蓦然这一病,就是三年,三年里,天下来揭皇榜的名医来了一个又一个,可是没有一丁点的用处,饶是白笙鹤都没有了法子,只能每天守着那个沉睡的人,几乎都要忧思成疾。
白羽国的皇上皇后简直都要将天下的名医给翻了个遍,可是仍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三年一闪而逝,时光荏苒,就连白笙鹤都觉得一切都没有了希望的时候,幸运悄然而至。
就在国师走后的第三个年头,正月十六的那一天傍晚,白笙鹤坐在那个他日夜守护的女子前假寐之时,床上的人忽然醒了,就那样突兀地醒来了。
女子眨着灵动的大眼睛,恍然地看着他,然后开怀地笑了,“阿笙,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然后不知所措地茫然回应道:“哦,阿姊!”
再然后,就是两秒钟之后,兴奋如狂的他直接将怀里的人不管不顾地给抱起来,旋转了两圈,高呼道:“阿姊,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怀中的女子似乎有些不自在,拍了拍某人的头,疑惑地开口道:“怎么你都这么高了,还有啊,干嘛这么兴奋?哎,阿笙,……”
于是,白蓦然十五岁那年,苏醒了,不仅恢复了原本的灵动活泼的样子,就连国师出走的事似乎都被遗忘了。
玉隐公主恢复,举国同庆,只有白笙鹤在那一日,不小心回去的时候看见躲在墙角哭泣的他的阿姊。
只是,他选择了沉默,只要他最爱的阿姊好,他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而彼时的白蓦然不过是做了一个梦,一个美好的梦,她梦见她喜欢的人从天边回来,牵着她的手对她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盛大的婚礼,她穿着大红的喜服坐在花轿里,一寸寸地欣赏着这羽都的美景,女儿家的喜悦映在心头,让她开怀地笑了。
再然后,就是平淡而又恬静的日子,她为他守候,他为她抚琴,一如既往地美好。
然后,直到有一天,她忽然间醒来了,发现一切都是假的,而她已经沉睡了三年之久。
她没有任何办法,哭泣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她选择了等待。
梦境如此,她也愿意相信现实就是如此,与其伤感哀思,不如快乐的活下去,在岁月静好中等待着她的那个人归来。
所以,那个灵动的女子白蓦然就那样回来了。
闲暇的时候,她仍旧会在花园里四处逛,看见那欺负人的宫人们狠狠地教训一顿。
或者踮着着脚步跑到乐舞坊中,将那些琴师的琴弦给剪短几根,然后扬长而去。自然,那些乐师第二日都会得到一把更好的古琴。
再或者,白蓦然直接拉着白笙鹤去爬花园里矗立着的那个假山,搞得灰头土脸,有时候被挂在半山腰,不得不让菱纱把某个不安分的小公主给抱下来。
只是十五的时候,她会出去看花灯,拉着她的白笙鹤,买一盏许愿灯,虔诚地将它放入河中,手中紧紧地握着从她发髻上取下的白玉簪,默然而立,静静地看着那带着她愿望的许愿灯越走越远。
时间的巨轮缓缓转动,历史的洪流无情地吞噬着一切。
那看起来岁月静好的日子,其实早已经山雨欲来风满楼,危机四伏。
因为,她是白蓦然,她注定不会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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