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波没有说话,他低下头,拍掉了阿城放在他肩膀上暗自发力的手。
鑫子抬了抬眉,朝他斜视了一眼,也没再管他。只是招呼几个人,整理起了现场。
柳三千躺倒在地上,能清楚得感觉到,生命力在慢慢流走,不受控制的恐惧感。
太阳从东边升起,鱼肚白光线迷离。远处,那唯一一棵的大树,在光线的逗弄下,树影婆娑,枝杈间鸟儿啁啾。
正是晨间好光景。
生机和死意交汇在这小小的几平米。半边静好,半边荒唐。
柳三千不知道这具身体是死是活,她也没办法确认。
应该是死了吧,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折磨和击打下,还留着一口气。
但若是死了,我又为何仍被困在这具身体?
我为何还听得见这几个恶贯满盈之徒的可怖谵语?
刘波久久地静站于原地,他没有抬头,“这是……不对的。”
阿城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笑了两声。
他仰头看刘波,“阿波,你现在来讨个对错,又有何意义?”
“我……”
阿城的耳饰在阳光的照耀下,反着光,闪得惊人。刺眼得就好像一把利刃,攻击着刘波的眼。他的语调满是鄙夷,“阿波,昨个儿晚上,怎没见你说我们做错了?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们昨晚做的事,就不违法了吗?”
“我……只是想要钱,我没想害她至此。”
阿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冷笑个不停,“你我不过一丘之貉。你为钱财,我为色。如今,到了这般地步,怎的你又装起清高?咱们都是一样的,骨子里都是下三滥的货色。”
刘波头低得更甚,只是重复,“我没想……害她至此。”
阿城摇了摇头,“你如今想置身事外,那是不可能的。阿波,你也是个加害者。”
他指了指女子肚皮上的疤痕,“说不定啊,这一道,还是你割的。”
刘波看去,那疤痕结痂,丑陋不堪。将昨夜触目惊心的凶杀细细诉说。
他别过头去,身子颤抖,“都是因为……那药。”
“如果没有那药,你昨晚上,会放了那女子?”
刘波无可辩驳,“我……不会。”
“那不就结了,我们从昨天开始,就是共犯了。”
刘波听得那“共犯”二字,只觉一阵眩晕,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喉咙,他稍作喘息。
那在他身体里作祟的邪恶之物,一定就是那不可见人的罪恶感吧!
鑫子走到黄毛身边,二人有所低语。
片刻之后,两人像是商量妥了什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鑫子重新拿起那个铁棒,举过头顶,大声地说道:“兄弟们,人是我一个人打死的,这个铁棒就是证据,上面有我的指纹。”
阿城却及其配合,“不对,人是我们一起杀死的,我们是共犯。”
身后众人为显义气,立马附和。
“对,人是我杀的。”
“人也是我杀的。”
“我也动手了。”
……
众人愚钝,还以为只是彰显义气,殊不知却主动落入了陷阱。
阿城只和鑫子对视了一眼,便立马识破那话中诡计。他眼珠儿狡黠地在眼眶里转了两圈,便高声说道:“谁说那铁棍上只有你的指纹?我看啊,那上面也有我的指纹。”
他说罢,直接上前,从鑫子的手里夺过了铁棍,“如此一来,我同你一样,是共犯,也是凶手。”
阿城转过身子,面对众人,他递出了铁棍,抛出了诱饵,“兄弟们,你们说,是与不是。”
众人惶惑不安,看起了脸色,没有一个人敢主动接过。
他们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若是真的就此触碰,日后警方追查起来,那凶器上纵横的个个指纹,只怕是真的暴露了自己。
阿城看破众人的小心思,“各位放心,如此重要的东西,我相信鑫子一定会保管妥当。再者说了,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本就要么同生,要么共死,还能相差到哪里去?难道说,你们现在还想划清界限,和我们脱开关系?”
“不、不是的。”
其余几人,听完阿城的话后虽然连忙反驳,但也没有一个人敢带头接过那铁棍。阿城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气氛怪异。
黄毛的劣质烟竟然还没有吸完,此时那手中残烟,还剩个烟屁股,他两指掐灭那烟头,不敢抖落一丝烟灰。
他小心翼翼地把烟蒂放进了口袋,头仰起,吐出了最后一个烟圈。
黄毛看了看前面围成圈又各怀鬼胎的众人,催促道:“快点,天已亮。就算这鬼地方再是偏僻,也指不定有人路过这里。”
黄毛的催促起了效果,众人身子前倾,开始有所动作。
一个人上前,直接一手接过铁棍,没有犹豫。
是纹身男。
阿城空了的双手,立马鼓起掌来,“果然是毅哥,毅哥牛逼,毅哥威武。”
在于毅的带动下,众人纷纷响应。铁棍在圈子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鑫子的手上。
鑫子看了看站在圈外的刘波,沉默不语,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喂,阿波,你这就太不够义气了吧!”
“就是啊,刘波,你可别想蒙混过关。”
众人叫嚣,毫不客气。他们都被形势所逼,并非本意地把自己的把柄主动奉上,怎能看见,还有一人逃脱这共生共死的枷锁?
刘波身子颤抖,他望了一圈那几人,只觉得一个个面目可憎,犹如恶煞凶神。但他别无他法,只得迎头答应。
他若是拒绝这一次,只怕下一个狩猎的对象,就会是自己。
在众人的注视下,刘波无奈地伸出手,接过鑫子递过来的铁棍。
那铁棍,冰凉如尸,沉重如命。正在控诉着他的无情和残忍。
对不起,我别无他法。
鑫子得逞,邪恶地一笑。阿城则掩盖住了自己的神色,不过,眉宇之间,还是颇为得意。
黄毛插入圈子,发话,“那尸体晾在草地半天,还不赶紧藏起?”
此话落尽,于毅就连忙撤离,用厂房中央的软垫卷起了女子的尸身。他小心谨慎地看了看空地,确认四周没有一个人后,才走到的士车旁,打开了后备箱。把女子的身体,塞了进去。
黄毛看了看空地上的车子,说道:“只留两个人在这里,人多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他皱眉,思考了一会儿,“阿城和鑫子,你俩心细,就你们俩吧!”
“好的,宇哥。”
“现场一定要清理干净,不能留下一点血迹。下午,我会再来这里一次的。”
二人同时答道:“是。”
“至于那尸体嘛,”黄毛眼里精光一闪,他看向还未回过神的少年,“阿波,你跟我去处理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