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百年企业,不是一句空话,而是这种老板与员工间的相互尊重,朋友一般的传统,一代代延续下去。
国内很少有这样的百年企业。
而在欧洲,这种小企业就有很多。爷爷在这个企业里干一辈子,爸爸也干一辈子,孙子又来接班。
而他们的老板,也换了祖孙三代。
无论怎样新老交替,老板和员工之间,传统永远在,永远是朋友,甚至相互间有了婚嫁关系,成为亲戚。
这才是百年企业的真正意义。
反观我们国内的企业,多的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和内卷,树倒猢狲散,一代新人换旧人。
员工与老板,员工与员工之间,缺乏应有的信任。更确切地说,是缺了一种朴素,积极向上的处世观,多了太多的狡诈和唯利是图。
更有那“君之视臣如草芥”的,凭借一时的意识或技术领先,风风光光,如火如荼。俄顷有个风吹草动,建在云彩上的摩天大厦,便轰然倒塌,真所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兴也忽焉,亡也忽焉,不留下一片云彩。
胡丽丽没有高崎那个境界,也就只能诸葛累死五丈原。
这一点,高崎早就看出来了,也在想尽一起办法去开导她。可人的性格天注定,胡丽丽就是不入门,他也没办法。
等陶洁好了,兴许有机会,他可以带着胡丽丽去欧洲,去德国、意大利那些小企业里看看,让她亲身感受一下人家自然而又淳朴的,员工与老板之间的亲情和友谊。
高崎接电话的时候,陶洁就停下吃饭的动作,偷偷瞅着高崎。
待他接完了电话,她就猛不丁地问一句:“是胡丽丽打过来的吧?”
高崎愣怔一下。看陶洁的表情,有点失常。
他想想就回答说:“是啊。公司里事多,她有些忙不过来,冲我发牢骚呢。”
“你要是太忙,咱们就还是回去住着吧?”陶洁就淡淡地说一句。
“不用。”高崎就说,“对我来说,你最重要。你只要好好的,公司不要了都行。你放心吧,胡姐能够应付的。”
陶洁听了,就默默地吃饭,不再说话。
“刚才咱们讲着银元的鉴赏呢,说到哪儿了?”高崎还想进行一开始的话题。
陶洁却猛然插一句问:“胡丽丽是你的员工,她怎么还敢对你发脾气啊?”
陶洁这句话,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胡丽丽敢和老板发脾气,怀疑胡丽丽和他之间的关系呢,亦或是她其实知道他和胡丽丽之间的事情?
高崎拿不准,也不敢多说,就转而问她说:“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胡姐了吗?”
陶洁就摇了摇头,没再出声。
高崎那个关于银元的故事,也讲不下去了。
从此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高崎院子里的蔬菜,也开始渐渐长高。他跟在山上和伍树全种地一样,为自己的蔬菜搭建了塑料保温棚子。黄瓜、芸豆、西红柿、茄子,还有西葫芦和韭菜。
待过了五一之后,地温上来,黄瓜、芸豆一类爬蔓的长高了,去掉保温棚,还得用竹竿在地里扎架子。西红柿、西葫芦也得在苗周围插几根短一些的竹竿,把秧苗绑在竹竿上。要不然,坐果以后的秧子,是支撑不住果实的重量的。
高崎在地里忙活的时候,陶洁也跟着帮忙,跟着他学种菜的知识。两个人真就有些夫唱妇随的架势了。
只是,这个高崎知道的和会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愈发的和陶洁心里那个高崎对不上号。他们可以成为最好最好的朋友,但没有弄明白心里的疑惑之前,陶洁还是不能把高崎当丈夫。
除了种地,剩下的时间,高崎就真像他说的那样,找人打听了各地集市的日期,还弄了个本子,认真地记下来,用三轮摩托车驮了陶洁,去各个集市去赶集。
越是偏远的集市,东西就越便宜,而且可以买到更多的新鲜东西。自己家种的,当年的小米、豆子,这个陶洁最爱了,有浓浓的米香和豆香,滚出来的稀饭特别香。
时间久了,陶洁竟然胖了不少。如果不提城里的事情,从外表看,已经看不出她和常人有什么区别了。
山里的集市上,还真有做古玩生意的,反正不管去哪里赶集,总能碰上至少一个。什么也收,旧书、旧报纸,伟人像章、座像,只要不是现在的,基本都要。
有一回去赶集,高崎还又碰上那个卖给他青花罐子的中年男人了。花三百块钱要了人家价值几十万的东西,他还有些过意不去,又花一千块钱买了他五块假银元。把古玩贩子给乐的,逮谁跟谁说,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碰上傻羊祜。假的不能再假的假银元,被他骗一次还不算,愣是追着他到深山里来,上赶着让他骗第二次。
到底谁是羊祜,这个小贩恐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了。
如果高崎花一千买他五块假银元的时候,他良心发现,告诉高崎那银元是假的,高崎至少可以给他一万块钱的回报,高崎不缺钱啊。并且,高崎还可以免费指导他一下,鉴别瓷器的知识。
别说可以拿到更多的钱,就是能得着高崎这种见过真东西的人的指点,他这辈子也会受益匪浅,以后生意绝对能做的比现在好。
常说性格决定命运,这良心有时候也可以决定命运。
山里的集市上有文玩贩子,是说明山里人手里,确实有好东西。而现今的城里人,日子慢慢过的好起来,就都琢磨着买些保值的东西收藏着了。除却金银贵金属之外,这古玩便是最好的选择。只要收藏到了真品,不仅仅是保值,还可以发财。
就拿这银元为例,倒退十年,谁又知道这银元里有这么多讲究呢?现在,你手里如果当年留下一块稀缺版的银元,只要品相不是太差,价值翻个十倍二十倍都是少说的。
有块甘肃加字版的三年银元,曾经拍出过十万的价格。而当初持有人买它,花了不到一百块钱。
正是这惊人的利润,让这些文玩贩子们,都跑到了乡下来。
城市里捡漏,你不是专家级别的,不要说这些小贩的水平,就是高崎这种入门级别的,都根本做不到。
乡下人实在啊,越是深山里的乡下人,便越实在,心里依旧保留了许多老祖宗遗留下来的美好品德和光荣传统,朴实无他。
自古就是老实人好骗。
而城里人,一个个粘上毛比猴都精,你不被他骗了,你就烧高香去吧。
就算是这深山里,好东西也被文玩贩子们搜刮的差不多了。高崎带着陶洁,赶了好多不同地方的集市,也没见到一个像样的物件。
李村集上,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拿了一本一九一四年上海书局出的马太福音来卖,说是他姥姥用来夹鞋垫子花样的,小贩给了他两块钱,说这东西遍地都是,没人要。
这个东西是民国初年的,拿到城里至少可以卖一百块钱。
石臼嘴集上,高崎看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把一个民国年间的青花瓷花卉三系壶卖给文玩贩子。这个贩子还算有良心,给了老婆婆十块钱。
这种壶拿到城里,顶多值六七十块,都不如那个马太福音值钱。
就算有良心,贩子也挣了五六十块钱。
这就是他看到的,最值钱的东西了。剩下的,都是些明清铜钱一类,没有超过二十块钱的东西。
这种小买卖,高崎是不屑于做的。再说他的目的,也不完全是为了捣腾文玩,主要还是带着陶洁,在这大山里游山玩水。
春末夏初的天气,大早上在家里吃了饭,再带上水壶,车顶上放个大遮阳伞,两个人沿着山间小道,一路上欣赏着两边山上的郁郁葱葱,就这么走上一两个小时,或者半天,心情自然而然就会好起来。
到达目的地,看看山里人卖的新鲜东西,再买些新鲜粮食和瓜果蔬菜,然后再一路欣赏着美景回来。
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是多少人想要得到却得不到的。
高崎才三十二岁,陶洁还不满三十,已经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高崎觉得已经满足了。如果哪一天陶洁好了,他这辈子就再没有遗憾了。
到五月末的时候,高崎带着陶洁,几乎就把山里的集市赶了个遍。只要小三轮摩托车能当天往返的集市,不管属于唐城还是属于海城,他们都要去看看。
他们居住的这个红旗厂的宿舍区,本来就在唐城和海城交界的地方。周边的村子,有些属于唐城,有些就属于海城。
他们第二次去赶石臼嘴集的时候,高崎终于遇上了好货。
他们这样频繁赶集,要买的东西也就不多了,纯粹就是为了玩。
这次去石臼嘴,陶洁就什么也不买,陪着高崎,在一个文玩贩子的摊子上,看文玩。跟高崎转悠这些天,她也学了不少的文玩知识。
文玩贩子正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在讨价还价。
山里女人经历风霜,显得就比陶洁这种城里女人苍老不少。那妇女看着好像比陶洁大十多岁,其实还真不一定比她大,只是脸上黑些,皮肤粗糙一些,眼角已经有了皱纹。
那女人正和文玩贩子争执。
“我婆婆说这东西值钱着呢,就剩下这最后一块了。你才给这两个钱咋行呢?”那妇女有些着急,说话的声音就有些大。
文玩贩子一脸为难说:“大姐,你满世界打听打听,这银元最高能卖多少钱?一般也就值个二三百块。你这个稀有,我给你出到一千,不错了。愿买愿卖,你不卖就拿走,多一分我都不出了。”
小贩的这句话,引起了高崎的注意。是什么稀缺的银元,让小贩肯出一千块钱去买?
他和这些小贩打交道多了,知道这帮人黑着呢。肯出一千块,绝对是碰到好货了。
他不慌不忙地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