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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儿眼泪滚滚，无语凝噎，脸颊上因为隐忍哭泣出现大面积的红色点点。
事已至此，她不愿意，又无可奈何，又不能找出说服自己的理由。
这种纠结化作拧巴的钝痛折磨着她，连整颗心都是在抽搐的。
毕良野在听筒另一端静静听着，身边的胡邦能够看见他阴沉的面庞已经彻底成了墨汁色。
过了许久，查旋抽泣了鼻涕，尽量冷静了一些。
“你还好吗？”
毕良野轻声嗯了一声儿。
查旋又问他：“京都事情属实吗？不要骗我，我要听实话。”
督军说，殷甫辰说，都比不得毕良野自己说，查旋同时也在提醒毕良野认清现实。
毕良野说：“不用你管，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什么样的情况我都能够处理，你相信我，只要你安全待在家里等我，所有的事情我都能处理明白，相信我，不要去。”
他声音醇磁，查旋却能听的出来他话语中的空虚和着急。
小人儿轻笑：“也就是说情况是属实的？”
毕良野停顿后回答：“是，但我会处理好。”
他很少骗查旋，哪怕是耍流氓，他也要说实话。
小人儿虚无点点头轻声问毕良野：“记得我答应过你一个条件吗？”
曾经她说要和毕良野再无瓜葛，被芦寒沙利用钻空子，后来两人稀里糊涂在了一起，也将这个承诺搁浅。
这承诺换在以前毕良野都不会当真，更别提现在。
他的咆哮骤然迸发：“别跟我说这些，我不会信，更不会听，不许去，你不许去，你要是敢去，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声音很大，大到这边不远处的人是能够听见他声音的。
查旋笑了：“那你问过我如果你倒了我会不会离开？”
殷甫辰也不傻，总要让查旋有个什么样的态度，小人儿才好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那么查旋就要当着殷甫辰面儿给毕良野一个看上去算是交代的交代。
否则殷甫辰又为什么要让查旋接电话。
毕良野在听到查旋这句话后没有回话，他握住听筒的手几乎是要将听筒给捏碎。
查旋收敛了眼泪，冷冰冰的对着听筒说：“我本来就讨厌你，从一开始你就处心积虑接触我，在你的阴谋下我根本没有办法逃脱，如今你也不必自责，我们两清了，你没办法保护我，已经自顾不暇，就更没有权利要求我做什么。”
她是背对殷甫辰拿着听筒说的，所有人都看不见小人儿表情。
看不见她粉红面颊上苍白的无助，亦看不见她强迫自己下定决心的坚韧。
殷甫辰的表情深沉，并没有半分喜色，他很清楚查旋这话给他听，让他没办法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
毕良野在电话那端一直沉默，查旋说挂断了吧，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从此以后各自安好，保重。
她率先撂上听筒，小手儿紧紧的压在听筒上。
她动不了，也站不稳，需得找一个支撑点。
大厅内所有人都不明白查旋这样说的意义，好端端的明明是为了毕良野付出，怎得又要和毕良野划清界限？
可殷甫辰和毕良野却是都懂了的。
她惶惶起身，安静走到殷甫辰身边：“走吧。”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也没必要矫情。
殷甫辰看她面颊上朵朵红梅还未消散，他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而且他没有犹豫。
“要不要等等，风吹到会痛的。”
他说的那般认真，也带着些好像心疼的东西。
查旋摇头也似轻微躲避：“不用，总长不是提醒我时间重要嘛。”
殷甫辰闻言无奈笑笑，转身走在前面帮她推开大门。
查旋低头要拉小富少辉胖手：“走吧。”
富少辉很听话，小胖手紧紧的拽着查旋的小手儿跟在她身边。
两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步伐却走得坚定，小富少辉甚至昂首挺胸，捍卫的劲头十足。
出了大门的那一刻，突然刮起了一阵凛冽的寒风。
查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并未觉得有多冷。
润城的风中总是夹杂着一股海腥味道，旁人或许闻不惯，但作为土生土长的润城人，这海腥味儿是让查旋闻着就会心安的味道。
她未曾回头看自家房屋，甚至未曾抬头看着片熟悉的蓝天，也没有回头看麦嫂无能为力的牵挂。
小人儿不想被形式印上悲伤无望的标签，也算是留一个念想。
他们上车的那一刻，何英他们也跟着动身了。
说来也奇怪，她们才从京都回来没多久，这又要去了，好像跟京都有解不开的缘分，必须要走这一遭。
上火车安顿好后，查旋问殷甫辰什么时候解决京都之事？
他总用时间催促，查旋也要知道具体时间。
殷甫辰回答已经出手：“査小姐答应的同时我就会帮忙，绝对不会食言。”
查旋蓦然间瞪着他。
眼前的殷甫辰胸有成竹，他翘腿而坐，却丝毫不流气，掌控者架势十足。
小人儿这才反应过来时间不过是他催促事件的催化剂，他不断拿时间压迫，就是不让查旋思考，甚至找后路，他在帮助查旋下决心。
太阴险了。
身为殷甫辰这样的政客，洞悉人心是首当其冲的关键。
也就是说跟殷甫辰谈话做事，像查旋这个段位的很有可能每一步都走在殷甫辰给她摆好的地方，连脚印都不会又偏差。
他见查旋这幅表情，倒是突兀笑了出来，好看的眼尾起了两条温柔的线条。
“査小姐不必把我想成洪水猛兽，我们谈生意，我也遵守规定，按时也不对？”
狡辩！
查旋转过头不看他，不想与他掰扯。
殷甫辰见状也没有非逼迫她再说些什么。
她不提契约之事，殷甫辰自然不会提。
润城到京都两天，他们抵达火车站时，殷甫辰的专车已经在车站门口等候。
短短几天，京都的天儿已经入了冬，查旋从车站出来这一路小耳朵都冻红了。
她穿的不少，内里是羊绒衣还有一件夹棉坎肩，外面一件大衣，可她还是不习惯京都的天气。
小富少辉倒是很习惯，只不过他的精神头一直很警惕，全身心都在查旋身上，根本没在乎冷不冷的问题。
上车的时候副官照例开车门，殷甫辰让查旋先上车，小富少辉非常不长眼色的贴在查旋身边一溜烟钻了上去。
大抵殷甫辰不像毕良野和富少歇那般吓人，小富少辉胆子也大了许多。
副官看殷甫辰眼色，殷甫辰笑的恣意示意副官无妨，跟着他坐到了副驾驶上。
小心思在生活当中也可以处处透露情趣，关于成熟的，关于幼稚的。
有好的，也有坏的，只是这些好坏的情趣在殷甫辰的生活中是从来没有过的，现下有了，未必不是好事。
车子迎着京都飒爽的烈风起航，没多久便到达殷甫辰府邸。
白墙黑瓦，古香古色的宏伟古宅，外观都透着巍峨。
离皇城根不远的地界，相衔远处隐约可见帝王建筑做背景的恢弘。
这点小人儿没感到意外，殷甫辰的房子该是和他自身相配的。
他儒雅却不文弱，霸气却不张扬，正像这沉淀了千百年的建筑一般，全身上下充满着不可估量的底蕴。
他替查旋开车门，很绅士的伸手扶小人儿。
查旋还没有跨出车门见状却踟躇几秒，可她看见殷甫辰身后不远处大门口那些站姿整齐的副官还有随从，她便没有拒绝。
她将小手儿放到殷甫辰手中刹那，殷甫辰几乎是光速合掌，他扭头笑看查旋：“希望以后这里一直是你的家。”
查旋没回复他这种类似抽风的话语，也当做没有听见的样子没看他。
真是笑话，这里怎么会是她的家呢。
小人儿跟在殷甫辰身边进门，宅子里面的景色倒是比起外表没那般庄严。
迎面摆放着一排排君子兰和杜鹃。
娇艳又素雅的颜色和这园子相得益彰，却又没有抢了园子本身的风头。
殷甫辰问查旋喜欢这些花儿吗，这是为了迎接她专门买的。
查旋淡淡的回复：“有心了，多谢。”
过多的话语她说不出来，至少现在说不出来。
殷甫辰接着没再说话，将他们一路送到正厅后说有事情要忙，让副官和佣人安排。
殷甫辰宅子里面的佣人和副官大都不太说话，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查旋瞧着这些人一个个都挺严谨的。
查旋的卧房是次卧，紧挨着殷甫辰的主卧，而小富少辉被安排到另一处厢房，和查旋隔着个好大的院子。
他不敢闹，眼巴巴看着查旋旨意。
这才来第一天，殷甫辰虽然是逼迫谈条件，查旋也是同意了的。
那已经答应达成共识，就不好闹太过，她朝着小富少辉点头：“去吧，待会儿吃饭我叫你，你去歇歇。”
有了查旋首肯，小富少辉才很老实的跟着佣人离去。
查旋让跟在她身边的一个老妈子也下去吧，她说要休息。
厚重的房门关闭，小人儿无力瘫坐在楠木椅上。
伤心的眼泪流的悄无声息，望着周遭陌生又高雅的环境，她的心中愁肠百结。
这两天在火车上，因为火车轰隆隆的响，让她有一种没有定性的错乱感，不比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来的清楚。
她无比失落，也无比渺茫。
担心毕良野，也担心富少歇，可是她哭到抽搐又升起恨意，凭什么要担心俩王八羔子，他们两个人打仗，她在这里埋单，哪有这种道理。
可她能不买吗，能眼睁睁看着他俩死伤一个吗。
人都是贱的，小人儿觉得自己真的太累了。
她先是哭了一阵，又在心里骂了一阵，后来沉思了一阵，再后来就冷静了。
她的情绪来得快源于她从小骄纵的性子，可她有理智，该想正经事的时候从来不会耽误。
傍晚，殷甫辰敲门而入的时候，查旋呆呆的拄着小下巴失神。
殷甫辰有趣的顺着小人儿视线方向看了几眼：“在看什么？”
查旋早看见他进来了，可她不想理他，故而也不回话。
殷甫辰是谁呀，看她眼神就能知道她内心。
他坐到查旋正对面，恰巧挡住她视线。
小人儿挑事儿问他：“这不是我房间吗，我还不能发呆了吗？”
殷甫辰好笑的看着她又恢复了活力，跟个斗鸡一样。
“当然可以，别说是在你房间，査小姐想去我房间发呆，嗯，或者干点什么都可以，我没意见。”
他说完还大方的摊开双手。
气的查旋怒瞪他。
大约殷甫辰俏皮话说的不明晃晃的下流，但让人家都能意会的明白。
换做富少歇或者毕良野，查旋可以直接破口大骂，可对殷甫辰却不行，然后她还不敢往下接，因为殷甫辰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出一句重磅炸弹，查旋根本招架不住。
殷甫辰笑的意味不明，连同那双温润的眉目也沾染了几分风情。
“査小姐总是不听我把话说完就误会我，我想要带你去参观我的房间，今天是你入住的第一天，我在饭店定了位置请你吃饭，我记得我欠你好几顿饭呢。”
瞧瞧，查旋能回话嘛，回了话就代表自己想歪了，因为人家的解释一本正经。
小人儿没兴趣说：“我不想参观，也不想吃饭，我今天很累，麻烦你出去，我要休息。”
她对殷甫辰的拒绝从来都很直接。
事实上，她对谁的拒绝都很直接，只不过碰上的都是不要脸的。
毕良野不要脸，殷甫辰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说：“不行，休息也要吃饭，位置我已经定好了，既然你累了，那我改天带你参观，今天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你回来休息。”
他说的很坚决，接着起身看查旋等她起身。
小人儿烦死了，一直被他逼迫真的想要发疯，她起身想要朝他吆喝，结果殷甫辰直接拉着她的手一把将她腾空抱起。
紧张的悬空感袭来，查旋吓坏了。
她惊讶无比的拍打他臂膀：“放我下来，你干什么，你别乱来啊，我们还没签契约呢，你可说了你都听我的，你不能耍无赖啊，我不是好欺负的我告诉你……”
她嘚啵一大串儿，殷甫辰根本没有搭理她，嘴角噙笑一直将她抱到隔壁房间。
这一路距离不短也不长，查旋吓出了满脑门的汗。
直到她看见房间里面挂满了衣裳还有各种珠宝首饰，她才稍微放下了心，可也惊讶。
不亚于毕良野当时准备的满柜子旗袍规模，殷甫辰准备的似乎还要更加恢弘一些。
光是那些珠宝首饰就已经价值连城。
他一本正经调侃查旋：“査小姐方才提的意见我可以考虑都写在契约里，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你仔细想想，现在你先换衣裳，我们出去吃饭。”
他从来都不懂的将人家难堪的地方给隐藏一下，方才查旋下意识慌张喊出来的话语都是她自己内心里面最担心的问题。
或许不是不懂，是故意的。
查旋怔怔的站在原地看他阖上门。
她望着寂寥却又到处布满华丽的房间内，心中没有半分开心，也没有当日见到毕良野给她准备旗袍时候的震撼。
她知道一定是殷甫辰投其所好，女人们喜欢的都是这些。
可她就是开心不起来。
这些衣裳大都应季，是加厚的。
京都的冬天比润城冷很多，故而衣橱里面皮草也不少。
殷甫辰清廉吗，看这手笔可没看见清廉。
查旋挑了身儿黛绿色法兰绒旗袍，一件纯白色的短款皮氅。
她换衣裳的时候，脖颈间那枚和毕良野一人一个的血玉吊坠露了出来。
鲜红的颜色在她雪白的肌肤上面像是附着了生命。
查旋看的入迷，还能从中看到和毕良野往日的点点滴滴，甚至有上次床笫之欢时的情景。
查旋在他身上，毕良野在她身下欣赏。
他说她好美，带着这枚血玉就像是飘在天空中的妖艳彼岸花，他想抓住她，想要捆绑她。
他说他中了查旋的毒，这辈子他都不想要解药，甚至让他死在她的身下他也愿意，觉得这辈子都值了。
那一晚好像是两人第一次挂上这枚项链的一晚，他说了好多话，荤素搭配，查旋很受用。
时过境迁，他陷入险境，她却也两难。
小人儿没再选首饰，依旧将这枚吊坠藏匿于衣裳里面。
查旋出去的时候，殷甫辰当即看了好半晌。
黛绿配白，让小人儿看上去气质是泛着白光的冷艳。
她面无表情的时候，是没有娇气的，高冷范十足，也有些距离感。
不过殷甫辰觉得很漂亮，他一双温润的明目透着与众不同的赞赏，且他没有急于给肯定，而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倒是查旋见他貌似羞于开口什么，起了歹心调侃他：“不夸夸我，漂亮吗？”
他俩似乎总是这样，殷甫辰看查旋不理他，他总是要踩雷惹怒小人儿。
而殷甫辰如若正经起来，小人儿也总想让他破功。
好像谁也不服气谁，谁也见不得谁伪装。
殷甫辰将他的手臂拱起回答查旋：“很漂亮。”
查旋看了看，犹豫后没有动。
“我想待会儿如果有时间的话咱们把契约签了。”
殷甫辰笑说可以：“不过这也是我的前提，今晚的前提。”
他是一点亏都不吃，每次都要跟查旋斤斤计较。
小人儿低笑无奈的摇摇头将小手儿跨上了他臂弯。
她娇嗔埋汰他一句：“似乎总长变了，正人君子不好嘛，怎得非要学流氓？”
殷甫辰给她开车门帮助她撩了裙摆：“美人面前，君子也是多面的，我还正在学习中，希望査小姐有空多多指点。”
查旋无情转脸：“没空。”
殷甫辰强行握住她小手儿：“那就抽空，时间总是会有的，我有信心。”
查旋揶揄他：“我看总长这不是很厉害，说明您聪明，天资聪颖，不需要我指点。”
殷甫辰笑着偏头看她：“哦，那这样说来对査小姐起到作用了吗？”
完了，查旋被他绕进去了，她不回话了。
可殷甫辰没打算暂停：“如若对査小姐起到作用还好，如若没起到，我还是要多学学的。”
查旋怎么回答都不对啊。
她见殷甫辰第一面的时候完全想不到有一天会被殷甫辰给撩到她不好意思接话。
甚至查旋现在还能听到殷甫辰似乎是笑了，笑声儿轻轻的，很愉悦。
她刹那间大力收回手，板着脸转移话题：“带纸笔。”
殷甫辰没有再度扯她，还顾着在那笑呢。
他越笑，查旋的小脸儿越垮，车子开到一半她才反应过来光顾着和殷甫辰斗嘴，妈的，富少辉呢。
她问殷甫辰，殷甫辰说家里面佣人会照顾，让她放心。
查旋憋了一路的火当即就炸毛了：“你故意的，为什么不带他，也不是先告诉我，你说过什么都听我的。”
“我是说过，可我也说过有些情况除外。”
“那这个情况什么时候订，或者依照标准呢？”
“今晚你不是要订？”
查旋不出声儿了，是了，今晚签了契约，以后好办事儿，不然总这样模棱两可的。
没有契约说话都不硬气，小人儿今晚一点便宜都没赚到。
不过快下车的时候，殷甫辰还是服软了一句：“放心，我说过不会让査小姐吃亏就不会。”
他说完这句话从他那侧下了车，当查旋也准备开车门的时候殷甫辰迅速已经跑过来给他拉开了车门。
大门口人多，他的眼神查旋也看懂了，她没跟他找别扭，顺从的挽上了他臂弯。
这间饭店叫齐轩，和圣西尔一样，有外方投资。
单看外貌，这层层叠叠的千层梯通往灯火通明的恢弘大楼都让人眩晕缭乱。
殷甫辰笑问查旋累不累，踢蹬有点多，要不要他抱。
查旋回给他一个白眼，他才笑的开心继续前行。
有病！
以前查旋觉得富少歇和毕良野有病，现在看原本正常的殷甫辰也有病。
可能也是她本身自带招人肉，真的像人参果一样，不能吃到，碰碰摸摸总是好的。
再不济像殷甫辰这样逗逗她，也是好的，不然她冷冰冰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颤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