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天资卓绝的人才会在初次修行时就能领悟到气感……”
夏巍清楚地记得当初自己因为整整一个月都没摸到修行的门路而沮丧时,那个有着实打实六星修行者实力的客卿这么对他说。只享受了几个月好日子的倒霉蛋虽然眼光不太好,但还没愚蠢到会用一句听起来更像是奚落的话来作为安慰。“天资卓绝”这四个字从修行者嘴里说出来时往往更具分量和意义,因为,即便你前一秒还是个靠翻垃圾堆来填饱肚皮的脏小子,下一刻也能在这个头衔加冕时摇身一变为众星捧月的命运宠儿。
这样的人有可能在垃圾堆里冰冷地死去,但绝无可能会出现在外滩的蓝海公馆,更别说什么蜂巢了,给蜂王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自己的老窝里藏上这么一块“符能核心”。
夏巍像被雷劈一般不停地晃着脑袋,怀疑是自己出现了错觉。一个经过长期训练的斗士能够确切地感受到元力的汇聚,战斗时敌人紧绷的肌肉下就饱含着这种力量,但夏巍觉得自己可能还欠缺了一点火候。
他蓦地瞪大眼,几近癫狂道:“再试一次,快!”
池昱被他吓了一跳,急忙闭上眼,回想着刚刚的那个瞬间。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哪怕他夏巍出了错,公馆也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池昱就算是呼吸悠长到快要断气,仍旧没能再引起丝毫的元力波动。
夏巍释然后又狐疑地在池昱身上东敲西打,嘴里不停地胡乱嘟哝着。
池昱挡掉他的手,轻松地笑道:“行了,看来想走这条路真的很不容易,慢慢来吧。”
只不过池昱心里,慢慢地浮起了一团疑云。
这之后,当池昱例行到斗场旁听时,他打起了十二分专注等待着鬼鹞的弹指攻击。但和以往不同,这一次他无心躲避,他急需确认一件事——那种被击中时的感觉是否为引气篇上说的元气共鸣。
而这个结论将有可能会支撑起池昱的另外一个猜测,因此,他甚至有些期待和兴奋。
可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把池昱耍得团团转,鬼鹞好像已经对这项“休闲娱乐”感到兴味索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对他投来哪怕是不经意间的目光。
接连好几天,池昱都没能如愿。起初他还以为只是鬼鹞着重于训练而无暇玩乐,直至后来才发现,鬼鹞是彻底变回了最初的那个样子,就算是他故意弄出一些不大不小的动静,无聊到托腮打盹的鬼鹞也无动于衷。
等待无望,池昱也想过直接询问,但这个训练大厅他连半步都不能踏入,用某个他很讨厌的肌肉男的话来说就是:“能够让你当看门口狗已经是严判大人最大的仁慈!”
池昱根本不知道这个严判是谁,但不用多想就知道多半也是个一身疙瘩肉的野蛮人——爱说狠话的家伙通常有一副让人们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在开玩笑的体格。而且被称作大人的很可能就是蜂王那个等级的。
于是池昱只能剑走偏锋,和那些一逮着机会就跟老鹰见兔般的大块头斗智斗勇,好几次连晚饭的时间都不管不顾了,只为了能和鬼鹞有哪怕片刻的交谈。
终于在一个残阳如血的傍晚,池昱尾随上了独自一人的鬼鹞。
他既忐忑又兴奋,心里澎湃汹涌,有关于力量和自由的一切是否能得到最有力的指引,立刻就要被托出水面。
只是他还没能有所动作,就耸然一惊——鬼鹞已经发现了他。
池昱对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感到有些奇怪又好笑,翻来覆去的折腾不正是为了这一刻?为此他已经等候多时了。
而当鬼鹞朝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池昱蓦然一震,他竟无法确定自己为此等待了多久,一年?十年?或者更久!
只是一瞬,池昱就明白了鬼鹞的意思。
他背脊发凉,冷汗直冒,根本无法顾及这种突如其来的默契是什么原因,立马装作正常偶遇一般只是微微点头就和鬼鹞擦身而过。
在离他们不远的一栋楼房,血色阳光投射的阴影之中,一个黑袍人轻轻拉低帽檐,彻底缩到了黑暗的深处。
从这以后,池昱又按部就班地重复起了原本的生活,而心里有一些东西随着冬季的来临,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
在夏巍的帮助下,池昱已经逐渐掌握了气感,只是每次冥想的时间都极为漫长。而元力修行迫在眉睫,在下一次斗士大典预选前他必须要拥有和公馆上游斗士一战的水平,否则就只能等待下一个十年,但那时,可能他已经只剩下一副虚浮无力的漂亮外壳了。
元力修行的进度缓慢,池昱便在锤炼躯体上增加了比重,哪怕每次夏巍的“陪练”都近乎于虐打,他依旧咬牙毫不松懈。余之华在多次劝阻无果之后,连带夏巍也被一顿口水洗头,于是两人干脆破罐子破摔,管他余之华白眼牢骚如洪水滔天,嬉皮笑脸应付就完事,拳该打还是照打不误。
而无法再全面考虑后,池昱在蜂巢的总成绩开始有了小幅度的下滑,平静的日子下暗流涌动,一些潜藏于幕后的东西也在悄然发生改变。
就这样,当第二个冬季过去,池昱迎来了在遗忘之地的第三个春天。
在余之华的惊叹和嫉妒声中,夏巍哈哈大笑地移开了比在两颗脑袋间的手掌,他掌心下方的平行线延长没过了余之华的头顶,而另一边的池昱则超出了大约一个拇指的高度。
除此之外,池昱整个人较之于初来时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健硕而修长,肌肉轮廓虽然并不突兀,但在细触下的坚韧质感能让人直观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着力量。至于一直都令人为之惊艳的面容,此时眉眼长开,各处棱角变得清晰,更显得英姿勃发。
两年时间只是长得更漂亮了一些的余之华愤愤不平地锤了池昱几拳,随后又自己吃痛甩着手一脸幽怨,这能让人忍不住生出无限爱怜的模样看得池昱和夏巍心神动荡,立刻落荒而逃。
躲过无形杀招的两人来到操练场后面隐蔽的树荫空地里,确认了一番四下无人,池昱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朝对面的夏巍点点头。
正在扭动脖颈活动筋骨的夏巍眼神一凝,身影瞬息而至,几片被春风挟持的绿叶被激荡得打起旋来。
“构建,调动……”重复过无数遍的步骤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池昱集聚精神,攻势已至,他屈膝抬臂,两处元力回路涌入元力,封住了夏巍由下而上的三下连段侧踢,强悍的力量仅仅让他的身体稍稍偏移。
夏巍收势一半,大跨前弓步猛然下沉,一拳直去。
元力散去又涌入另一处回路,池昱脚踝一拧,夏巍的拳头擦着他的鼻翼闪过,他一个旋身,两人交错而过,再站定时,夏巍已经转身,一记手刀高高扬起就要斩下,避无可避。
池昱疯狂调动元力,双臂护头就要硬扛,却突然皱眉,脸上露出十分痛苦地神情。
夏巍生生止住攻势,转而扶住身体失去平衡即将倒地的池昱,叹道:“还是不行吗?”
池昱稳住身形抹了把汗水,强笑道:“没事,再过段时间应该就能承受这种程度的调动频率了……”
这段时间,池昱在元力修行上总算有了一些成果,元气共鸣已经和吃饭一般简单,元力回路也搭建了三成,只是这种没有完全构成流通回路来连接气晷的半成品,只能在瞬间的元气共鸣中由外灌注元力,无法做到随心所欲的盈余转换和调动,频率过快或者控制不当就会引起元力暴走,疯狂且毫无章法地撕扯冲撞那些还未扩通的脉络,而这种痛苦几乎和等同于凌迟。
“恩,不急,还有一年时间,到时候就算还是没法凝结气晷,只要能完美控制住像这种程度的瞬时元力,还是有很大的机会,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谁知道这一年会发生什么呢!”夏巍拍拍池昱的肩膀安慰道。
池昱点点头,及时撤去元力后疼痛就少了许多,体内仅剩那些四处乱窜的细丝般的元力,造成的痛苦对于池昱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他示意夏巍不用搀扶,自己走到一旁的石墩上坐下歇息。
不能实战,两人便开始总结一些理论心得。
而在他们注意不到的阴影中,一双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不久后,蜂王的办公处,一只造型精美的琉璃杯成为了主人的泄怒对象,碎成了一地的晶莹残渣。
即便如此,蜂王仍旧怒意难平,浓厚的妆容也没能掩住他因愤怒而暴涨的青筋。
“所以你是说,再这么下去,我就等于帮严判那只蠢猩猩免费培养了一条能咬人的狗?我百般呵护,精心关照,结果反而是让那个我一看到就忍不住要呕吐的家伙更能肆无忌惮的恶心我?”
他尖声大叫着,整张脸因狂怒变得猩红,眼底跳跃着暴虐的光。
通报消息的暗哨半跪在地低着头,连嘴皮子都不敢动弹一下。
“啪!”一声脆响,暗哨忍不住颤抖起来——蜂王不轻不重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真是……疼啊!”
他轻轻揉着脸颊,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