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千赋这时笑呵呵开了口:“爱妃你这是干什么?快让开,让开。”
荧惑哼了一声,道:“她连新婚夫君都敢杀,难保她不丧心病狂向陛下下手,我劝陛下还是小心点吧。”
“天妃这是什么话?”此时的气氛紧张压抑,流离连扇子也不摇了,像模像样的抱臂立在千赋身侧,态度明显是偏向木繁树的,“谁不知繁树是诸多仙神中最拥君护君的一个,若是连她都有弑君之心,这天下还有哪一个可以信任呢?”
“此一时彼一时,谁能保证人心一直不变?”荧惑道,“长佑姜南还是木神的发小呢,他有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死在木繁树手里?”语气微微一变,“姜岸仙主,你还楞在那儿干什么?姜南是怎么死在碧玉簪之下的,你还不当着诸仙神的面,细细道来。”
木繁树平平淡淡扫了姜岸一眼,姜岸微微一个哆嗦,忽然就垂下了头,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足够传进在场每一位的耳朵里。
他道:“姜南表哥确实被碧玉簪所杀,但是,当时木神大人并不在场。”
“这就奇怪了,”千赋托腮作冥想状,“碧玉簪可是木神卿的贴身法器,哪有木神卿不在场,碧玉簪自行杀人的道理?难道世间还有第二个人可以掌控碧玉簪?或者,碧玉簪突然魔性大发脱离了木神卿的控制……”
“陛下,”木繁树开口道,“碧玉簪没有魔性大发,也没有脱离我的控制,其实事情经过并不复杂—案发之时,我确实不在场,那时我的千里瞬移频频出错,一路从长佑王宫的宫门移到了王城城门,后来我巧遇一位仇家,追了上去……”
“你的仇家是谁?”荧惑毫不避讳地插话问。
木繁树如实答:“黑老仙。天妃还有问题吗?”
“你说你的千里瞬移频频出错,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木繁树看定她,认真答:“是空间错位。我知道天妃又要说不相信,在场的诸位怕也不信,但千真万确,有人同时施展了情景再现和空间错位之术,我那时看见的黑老仙,实际是三个时辰前的黑老仙,而我的千里瞬移频频出错,则与碧玉簪击杀黑老仙却误杀了姜南都因为同一个原因—失传已久的上古秘术,空间错位。”
“空间错位?”
“情景再现?啊,可是长佑王族的那件上古宝器敛光镜?”
“应该是它。除了这面镜子,世间可没有那么邪门的法术可以将万千光景暂时保存,然后再造出海市蜃楼一般的景致。”
“这么说,木神真是被冤枉的?”
“难说。”荧惑紧随众人的议论声,扬声道,“空间错位失传已久,敛光镜也早已不知去向,木神想要证明自己所说非假,澄清无杀夫之罪,除非马上找到这两样事物,否则……”
“天妃,你这是摆明了要难为木神大人!”摇光实在看不下去了,气鼓鼓走过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与荧惑四目相对,“就算木神不能嫁入九斗星宫做我大嫂,今天我也要抛开私人恩怨,替木神说一句公道话—木神向来严于律己,谨守法度,她绝对不可能做出杀害新婚夫君的荒谬之事!”
“这只是你的臆想之词。”
“那他又何尝不是!”摇光一指姜岸,额头青筋凸起,似乎随时有可能为了木繁树,跟荧惑拼命,“谁能保证杀害姜南的碧玉簪是不是假的?你能吗?他能吗?”
说到最后,摇光纯粹是意气用事胡搅蛮缠了。
“摇光。”天枢道,“下去。”
仪乐却大赞了一句:“说得好!”
摇光不睬天枢,扭头朝仪乐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正要敞开嗓子继续伸张正义,一回头,荧惑的掌风已经朝他胸口推过来了!
摇光惊怒交加,刚要提掌对上去,身子却忽然被一股大力推向一旁,等他站稳脚跟再看,那一掌已经毫不保留的打在了木繁树胸口。
木繁树向后疾退几步,堪堪停住。
这一掌打不得。此次出行,荧惑的身份毫无疑问是伴驾护驾,你与荧惑动手,岂不正好落一个对天帝大不敬的罪名,再过分点直接当“袭击圣驾”“刺客”什么的处理了。
好在木繁树的底子雄厚,荧惑那一掌只单纯想把摇光打跑,连一成的灵力也没有用上,木繁树才勉强算没什么损伤。
但是摇光不干了。
他再度冲上来怒喊:“荧惑,你是不是早和昏君串通一气,要今天将木神就地正法?我告诉你们,绝,对,不,可,能!”
“越说越不像话。”木繁树一把将摇光拉开,往天枢的方向推,“回去吧。”
天枢了然,立刻施了个法术将摇光也封了嗓音,定了全身,和地上的连天瀛扔作一堆。
连天瀛看着摇光:“……”
摇光看着连天瀛:“……”
木繁树隔着荧惑,向后面的千赋施礼:“陛下,请给我时间……”
“摇光说的对,”荧惑打断木繁树的请求,理直气壮道,“我和陛下就是这么想的,木神杀夫,当诛,就地正法。”
木繁树蹙眉。
诸仙神:“……!”
“等等等等!”流离举着合拢的扇子走过来,他不质问罪魁祸首千赋,反倒对荧惑咄咄逼人,“荧惑你告诉我,这旨意是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荧惑态度冷然:“我和陛下的意思。”
闻言,流离不可置信的看向千赋,千赋却干咳一声,很不自然的避开他的目光,“那个,新婚当夜本帝曾给木神卿下过一道天旨,让她与姜南在三日内圆房,如今看来她根本没做到吧?现在姜南死了,两罪并罚,杀夫罪名一旦坐实,论律……木神卿的确该诛。”
流离了然一笑,带着一丝玩味不羁夸夸其谈道:“我明白了。那些自杀自残自虐什么的小把戏陛下早就使腻歪了,懒惰政务、冤枉贤良、无故囚禁别族仙主、下放仙卿,这些陛下也玩够了,所以就想从木繁树身上直接下手,先是以包庇刺客华溪儿的罪名施以天雷之刑,接着废黜天后遣返栖碧宫,然后逼木繁树下嫁长佑姜南,本想以抗旨罪加以惩处,没想到木繁树竟一口答应下来。现在是阴差阳错出了长佑姜南这条命案,陛下觉得这又是逼迫木繁树服软的绝好机会,于是与荧惑一拍即合,想置木繁树于此地。至于陛下想逼木繁树做的事……”流离的扇端凌空缓缓滑过所有人,“我想诸位心里也都有个数吧?嗯?”
“一派胡言。”荧惑道。
显然,她把流离这番条理清楚的分析当成一个笑话看了,连争辩都不想。
天枢沉静不语。
仪乐不表态--只要不危及木繁树安危,让昏君折腾去吧,最好折腾得木繁树深恶痛绝痛下决心废了这个昏君取而代之。
其他仙神则大多与木繁树交好,剩下不交好的是纯粹的敬畏,前者抱着“任木神自己处理”的心,后者没有得罪木神和天帝其中之一的胆,于是诸多原因所致,场面一度尴尬非常,望天的望天,乱瞟的乱瞟,干咳的干咳,众生万相,无人敢言。
流离嗤笑一声:“千赋你自己说,你到底是不是在逼繁树做决定?嗯?”
“当然不是。”
千赋矢口否认,他摸着鼻子在心里把流离千刀万剐了无数遍,然后一不做二不休,他奔着不作死不罢休的宏伟目标,趴向荧惑的耳边信誓旦旦道,“爱妃信我,本帝一颗想当明君的心日月可鉴天地昭昭,嗯!!”
荧惑偏头看他,点一点头,“放心。”
然后她朗声对木繁树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知忠心耿耿的木神可信奉此话?”
木繁树唇角一勾,“天妃,你究竟想说什么?不如明示。”
“好啊。”
荧惑看定她,然后像宣读天旨一样义正言辞道:“诸神见证,木神繁树因不满天帝赐婚,迁怒于新婚夫君,于大婚次日众目睽睽之下驱使法器弑杀亲夫,阴奉阳违,草菅人命,按律当诛!木繁树,你认不认罪?”
“不认。”木繁树答得心平气和,仿佛荧惑再平常不过的问她—木繁树,你吃了没?
下一刻,荧惑的嗓音陡然提高数倍,“十万天兵天将听令!”
“在!!!”震天动地、响彻云霄。
“将木繁树拿下!阻拦者,格杀勿论!”
“是!!!”
荧惑手握兵权,一声令下,十万天兵天将立刻响应,步伐铿锵,行动整齐划一,从十丈之外,以排山倒海之势朝木繁树这边重重压来!
“胡闹!荧惑你这是天大的胡闹!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不分青红皂白拿十万兵权强行捉人,你……你简直就是一个土匪!”
流离气得直骂人,可荧惑货真价实是个女人,且又是天帝明媒正娶的女人,一向怜香惜玉的他不敢造次骂太难听的话,只好横身一挡,大义凛然的站在木繁树身前,做出一副“想拿她先过我这一关”的仗义架势!
千赋一旁袖着手,乐乐呵呵……
而诸仙神大多面不改色,包括木繁树。
大家几乎抱着同一种信仰:木繁树谁啊,那可是以一敌万、法力强大到逆天的顶级大神,想用十万兵将捉她,她分分钟给你来一个千里瞬移原地消失,看你怎么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