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歌望着开门的那人,怔了怔。
不是白玉堂。
开门的是个小厮,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是要打开门来让屋子透透气的。
“小兄弟,请问一下,为何你们这里忽然停业了?”
那小厮刚开了门,手上还拿着抹布不停地抹着门,听随歌这么一说,才转过身来,望着面前颇有风范的公子笑盈盈地说道:“这位公子,我也只是个打扫的小厮,这些事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人雇了我每月过来打扫打扫的。”
“那,雇你的人是谁?”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是从工头那儿领的活。”
随歌沉吟了一阵,才淡笑道:“这样,好,我知道了。就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忙。”
见随歌转身要走了,这小厮又急急地唤停了她,“欸公子,要不我把我们工头的名字告诉你,你去问问他,指不定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随歌笑着摇摇头,道:“不用了,谢谢你。”
说罢,转身离去了。
等随歌走远了后,这小厮才收起脸上的笑意,关了门,回到了楼里。
屋里一张躺椅上正躺着一个浑身上下穿着红袍的人,这人胸襟的衣服松开了,微微露出了些细腻白皙的肌肤。
“我都听到了,你去忙吧。”
“是,堂主。”
那小厮尊敬地躬了躬身就跑去忙了。
穿着红袍的那人继续闭眼假寐着。这时楼上的房里隐隐传来了女子的叫声,穿红袍那人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神色不变。
随歌漫无目的地又逛了一阵,期间还与暗卫发布了几个小任务,也无什么事,干脆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回去了。
往将军府的方向只能走主道,虽然人多,但是也没有办法。随歌便时不时躲开路上那些拥挤的人潮,避免与人有太直接的接触。
主道上各种商品琳琅满目,甚至还不乏一些西洋玩意儿和外域奇珍异品,小贩们高声吆喝,可谓热闹得不行。
“看来是撞上赶集日了。”随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是紫衣她们,估计最喜欢这样的闹市了,只可惜随歌对这些热闹并不太感冒,处理完事情后,只想早些回到将军府,图个安静,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
“官爷,官爷我求求您,别砸了,我家女儿和孙儿还指望着我们这摊活命啊!官爷!”
“官爷,求您了,哎哟,我们两个老不死的给您们磕头了!”
不远处一个小摊贩正被两名穿着衙役官服的人砸得稀巴烂,地上满是被砸烂的瓷碗碎片,那个装豆腐花的木桶都被人踢破了三分之一,从烂了的角落里流出来的豆腐花流了一地。
周围有许多人围观,评头论足的,有说两个跪在地上的老摊主的不是的,也有说衙役不是的,就是没有一个人出来替两老说话。
随歌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两个老人的悲恸哭喊倒不像是作假的,没了解清楚事情之前,她也不好插手做什么,便站到了人群中,静静地望着面前的那一幕。
那两位衙役似乎也认识两个老人,其中一个还不耐烦地一脚踩在那辆运豆花的木制小推车上,嫌弃地说道:“不是我说你啊朱老头,你们俩都多久没有交市金了,可怪不得我们。衙门有衙门的规矩,你们想在这里摆摊卖吃的,就必须要交市金,不交的话,城郊那儿你们爱怎么摆摊我都不管你们。”
“就是,都拖欠了好些日了,如果个个贩夫走卒都像你们这样无赖,那我们的律例又有何用呢。”
“就是说啊,不是我们狠心,你们就是当老赖当上瘾了真是。”
这两个衙役高高在上地数落着两个老人的不是,周围看热闹的人听了都跟着风向议论起两人的不是来,原本对他们还有点同情的,现在那同情悉数都变成了嘲讽。
随歌算是听明白了。
这两个老人想在这摆摊,却没有交地摊费,也难怪衙役要赶人的。但是国有国法,赶人也有赶人的要求,就这么把老两口糊口的行当给砸了,两人日后还怎么摆摊?
正在随歌思忖着要不要多少出言帮忙的时候,老两口便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哭诉道:
“官人啊,老两口也是没办法啊,我们家中还有个怀孕的女儿,如果……如果不能挣些微薄的钱,我女儿和她肚里的孩儿还怎么活下去呀……”
“呜……如果不是我们女婿还在牢里,我们老两口没有能力,也不会交不出市金啊……官爷,求求您了,发发慈悲,我们……我们过两日一定能交上市金的……”
“呜,对啊官爷,求您再宽容宽容……”
两个衙役不耐烦地把爬到他们脚边的两人脚一蹬就蹬开了。
“妈的,还好提你那个女婿,在牢房里也不安生,死活不认罪,老子前不久还被他咬了一口,晦气得要命!”
说罢,其中一个衙役怒冲冲地走到两个老人面前,想再来多一脚,出出心里的那口恶气。
哪知道他的脚都还没碰到老人的衣服,就被随歌一脚踢了过去,踢得那衙役“嗷嗷”直叫。
“妈的,哪来的畜生敢干涉官大爷的事!”另外一个衙役都来不及去关心她同伴的伤,就拿出别在腰间的一条粗木棍,气冲冲地冲上前来,直接朝随歌的身上抡了过去。
围观的人见这一幕,不仅没有上前阻止,还一边沸沸扬扬、兴致勃勃地看起戏来。
随歌用余光瞄了他们一眼,心里很不爽。她直接用手抓住那个衙役的木棍,脚下一甩,就把衙役绊倒在地上了。紧接着,她稍稍一用力,提着那个衙役的后衣襟,一个用力,就把衙役甩向了一旁围观的看客。
“嘭”的一下,那个衙役把几个看客直接压倒在地上了,几人叫苦连天地喊了起来。
随歌拍拍衣袖,立定站在两位老人的面前,面无表情地对着两个衙役说道:“第一脚,是阻止你伤人。第二脚,是自卫。”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那个脚被踢得衙役有些害怕地站得离随歌远远的,气势不足地大喊道:“你敢袭击我们,有本事你在这等着,我们马上回官府报告县老爷,不把关个三五七天你是不怕死!”
随歌嗤笑了一声。
傻子才会在原地等着。
“看来你们能当上衙役,也是有原因。”随歌淡淡地这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皇帝御赐的那枚八品官的令牌来,“睁大眼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抓我。”
那个被甩到看客身上的衙役这时已经爬了起来,咬牙切齿随地捡了根木棍,就冲了过去正想说敲随歌一棍子。却让刚刚打个大放厥词的衙役给制止了。
“住手,别别别!!”那个衙役瞪大了双眼,慌忙跑上去阻止了。随后才满头冷汗地弯着腰走到随歌的面前,恭敬地问道:“大……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还望大人原谅啊!”一边还催促着另外那个衙役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后,两人更诚惶诚恐地弯着腰,就怕随歌怪罪。
随歌望了眼还在地上跪着的两位瑟瑟发抖的老人,两个衙役立马明白过来,跑了过去恭恭敬敬地把人扶了起来。
随歌也不含糊,淡淡地落了一句:“为官者,处事更不能动粗,告诉你们县老爷,你们该好好进修学习了。还有,这两位老人的市金,我替他们交了。你们直接到将军府取,报上我的身份就可以了。”
“将……将军府?!”两个衙役傻了眼,脸色立马泛白。
随歌冷冷地瞪了周围的一眼,都不用说哈,周围的人立马各找借口散开了。
随歌也不想理会剩下那些事,只是亲自帮着两位老人把东西都捡到了木制推车上后,又掏了一锭金子,塞到了老汉手里,转身便准备走了。
两位老汉愣了一会,其中的老汉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追了上去把金子还给了随歌,诚惶诚恐地说道:“官人,官人这老朽不能收,不能收啊!今日感谢官人,老朽不能再收您的钱了。”
说罢,他还紧紧地握住随歌的手,不肯轻易松开,就怕随歌又把钱塞回给他。
随歌的力气断然是比老汉要大许多的,但是见他这执着的态度,心里不免有些动容,点点头,便收回了金子。
就在老汉再三又感谢了几句,就要回到哭哭啼啼的老婆婆身边时,随歌却转身跟了上来,问两位老人:“刚刚你们说你们的女婿被抓了,与我说说具体情况,说不定我能帮上点忙。”
有时候钱不能解决所有事,这个家里终究缺了青壮年劳动力,单靠两个老人要养活一家子人,还有个孕妇,就算不饿死,温饱终究是不能保证的。
两个老人愣了一阵,这才两眼泪汪汪地迎了上来,“官老爷,您……您说得可是真的?!”
官老爷……这名字也是简直了。
随歌点点头,肯定道:“我从不诓人。”
顿了顿,她直接把那两个怵在原地的衙役都唤了过来,找他们问,更明白些:“你们两个过来,给我说说,他们女婿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