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安排的马车很豪华,不仅舒适,脚程也很快。马车里备好了干粮和水,车夫应该也是百灵堂的人,全程没有说话,但是连夜赶路丝毫没有停歇。随歌也没要求下车,在车上睡了一觉,不过两日的时间便已经到了郑州。车夫应随歌的要求在城郊就把她放下,随后驾着车“笃笃笃”地离去了。
随歌带上了斗笠,在车上早就换上了平日穿的男装,加上她身高本就偏高,走在路上昂首挺胸,丝毫没有女人的扭捏,一路上鲜少有人注意到她。随歌平常都从后门出入,但如今后门反而易找人埋伏,因此她特意绕到了前门。
在郑州府衙门附近查看了一阵,没发现异常后她才走上台阶。衙门的大门一直是开着的,百姓有事一般都在门口击鼓鸣冤,若没事断然不敢随意走入,因此当随歌踏入衙门后,马上便有两个捕快迎了上来,皱眉斥道:“有事鸣鼓,未经传召不可入内,速速出去!”两人刚准备动手把随歌赶出去,随歌才把斗笠摘了下来。两人一见是随歌,才讶然道:“随歌,原来是你。”
随歌点点头,没说什么,快步往内堂的方向走去。
离开阮阮数日,她着实想念她。
还未走进去,便听到阮阮“咯咯”的笑声,随歌的脸部表情不觉都柔了些。穿过院子便能看到房门大开的内堂,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歌,怀中正抱着阮阮,似乎在给她讲故事:“……所以乞丐狠狠地踢了富翁一脚,骂道:‘蠢驴子,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之后便神奇地扬长而去了。”阮阮又“咯咯”地笑出声来。
陶紫衣是最早看见随歌的,脸一亮,指着随歌对阮阮说道:“阮阮,你看看谁回来了?”
小家伙一扭头便看见微微笑着的随歌,小脸乐开了花,从男人怀里跳了下来“噔噔噔”地跑到了随歌面前紧紧地抱住她的大腿,甜腻地喊道:“娘娘,你回来了!”
随歌蹲下身来抱紧了孩子,直到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绷紧的神经才松了下来,亲亲她的额头,回道:“抱歉,回来晚了。”
那男人有一张阴柔的面容,身上带着狡黠的气息,此刻他带笑地看着相拥的母女,笑呵呵地开口道:“你应该就是随歌随捕快了,是吧?这两日我常听府里的人提起你。”
随歌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拿着斗笠走到了凳子面前,把斗笠放在了桌子上,搂着女儿坐下后才淡淡地看了男人一眼,说道:“想必你就是姬无尘姬军师了,我也常听别人提起你。”
两人的对话谈不上恭维,颇有交锋的意思,但是点到即止。
与尹东升的玩世不恭不同,姬无尘虽看着阴柔,但是给人感觉很踏实,眼神永远是自信并且睿智的。此刻他折扇一收,乐呵呵地起身作揖道:“随姑娘足智多谋屡屡破案,名声可是传遍了大江南北,今日有幸一见,是无尘的幸运。无尘还未感谢姑娘对我家将军的照顾。”
随歌挑了挑眉,也不打算客套,直截了当地说了:“你们将军确实给了我很多麻烦。当初我也好奇,那头蛮牛打仗虽了得,但就那情商何以在朝廷立足不倒,现在看来原来全仗有你这样的人才帮扶着。”一想到那头蛮牛,随歌就一肚子火。
陶紫衣听随歌当着人家赫赫有名的北边军军师的面称人家将军是蛮牛,不由得一脸汗颜,打哈哈道:“这……随歌的意思季将军性格耿直刚正不阿,与普通人不同。”
随歌觑了她一眼,见她一直打着眼色,扭头到一旁权当没有看到。
哪知道姬无尘非但不恼,反倒赞同地附和道:“不错,那蛮牛根本就不谙人情世故,满脑子只有战场仁义,在豺狼虎豹面前没有一点自知,实在让人操碎了心,姑娘可是说到在下心里去了!”姬无尘夸张地拍拍胸口感叹起来,听得陶紫衣呆若木鸡。
哪有人这样吐槽自家将军的?!
随歌暗暗多看了姬无尘两眼,见他眼中带笑,虽在说季离人的不是,语气中却没丝毫的蔑视,反倒像家长在宠溺地吐槽自家孩儿一般,当下明了,轻轻“嗤”了声:“傻人有傻福,就和尹东升一个样。”
听到“尹东升”的名字,姬无尘的双眸亮了下,此刻他带着笑意道:“闻名不如见面,东升的确招了个好下属。”
随歌嘴角微扬,出卖起自家上司来:“说的是。那胆小鬼听说你要来,连夜逃到邯郸找我去了。”说得好听是要送公文救她,说白了不过就是为了躲着姬无尘。想到这,随歌眯着眼打听到:“说起来,我很好奇他为何那么怕你。”
姬无尘“啪”地一声打开了折扇,见惯不怪地爽朗笑了出来:“我和东升可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后各有志向便分开了。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我爱作弄他,他自幼便爱躲着我。”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陶紫衣喃喃自语道:“姬将军你用错词语啦,这青梅竹马可是用来形容男生和女生的。”
阮阮在一旁插话道:“阮阮知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随歌赞赏地摸了摸阮阮的脑袋,再看姬无尘,丝毫没有被纠正的窘迫,反倒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
随歌微微想了一阵,眸中藏有一丝戏谑,说道:“这青梅可是尹东升。”
姬无尘扇子一收,笑吟吟道:“随姑娘聪慧。”
“可是认真?”
“一直认真,可惜青梅不知。”
随歌哼了一声:“我看不是不知,是不想知。”一看尹东升那怂样就知道他再逃避。
姬无尘笑容依旧,只是笑里多了几分无奈。
随歌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似是安慰地说了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姬无尘带笑的眸子多看了随歌两眼,感叹道:“能遇见姑娘,也算是那两个蠢货的福气。”
两人惺惺相惜地对看了一眼,微微笑了出声。
季离人如今还在邯郸,姬无尘应该是要找他的,因此随歌也毫无隐瞒地把季离人的计划告诉了姬无尘。姬无尘认真听完后也不着急去寻他,淡定地道:“他们二人武功高强,将军虽冲动,但该谨慎的时候不会轻举妄动,何况还有临风陪着,在下在此处等他们回来就好了。”姬无尘这次回来本就是因为季离人回朝的时候到了,他要陪他回京的,如今这也倒好,直接等他便成了。
听到季离人还要来郑州,随歌的脸色黑了一些,淡淡地别过头的“哼”了一声。
陶紫衣看得是云里雾里,不待她问什么,随歌便四周望了望,奇怪地问道:“陈桑呢?还有衙门里的捕快呢?刚才在前堂也只看到张三他们两人,其余的人到哪去了?”
陶紫衣这才严肃起来,看了阮阮一眼后说道:“郑州府这几日有三宗孩童丢失的案子,他们都到外头调查去了。”
随歌抱着阮阮的手紧了紧,皱眉道:“几日内有三宗?”这不寻常!
平常偶尔有丢失孩童的案子,一般能找回,并且每宗案子的间隔一般在月余甚至几年时间。
陶紫衣点点头,戚戚然道:“大人临行前已经发了公文嘱咐大家看管好自己的孩子,别随意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
随歌低头对阮阮叮咛着:“这段日子忍忍,不要出府,就算是认识的人也不要跟随,只跟着紫衣姐姐他们,明白吗?”
阮阮乖巧地点点头。随歌摸摸她的头,为她的乖巧感到安心,“那你现在先去找小白玩,就在这院子里头,你长大了,要学会照顾小白了。”
阮阮“嘻嘻”地笑了声便快活地跑去房里头找躲在角落睡觉的小白狗去玩了。
支开了年幼的女儿,随歌才严肃地和他们讨论案情,“丢失的孩童有什么特征,可找到规律?”
陶紫衣望着姬无尘,说道:“其实姬军师这几日也帮我们一道分析了,这几个还痛年龄分别是四岁,六岁和十岁,大小均有,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孩是街头陈府陈老爷的么子,其余二人家境较为贫寒,无法找到相同之处。”
随歌一边听着,眉目皱得越深,沉吟了一阵,她才问道:“今日起安排巡逻兵倒班制日夜在城里巡逻,每个捕快各负责一小队,划分好区域,分散搜索。遇到可疑的人直接抓回府衙,安排两人做审讯记录工作。”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巡逻时多去荒野废地,谨防弃尸。与陈老爷协商,安排一位捕快乔装在府内,若有人送绑票的消息来,马上通知我。”
“你的意思是说这可能是绑票?”陶紫衣惊呼道。
随歌有些焦虑地把玩着面前的茶杯,“我不知道。绑票还好解决,如果拐走孩子的人没有任何要求,这才是最恐怖的。”
如果是绑票,起码知道方向,如果纯粹是为了谋杀或者拐骗,这就棘手了。
最近事情太多,随歌觉得有些头昏脑胀,她轻轻吁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这几日我留在郑州先把这案子查清楚,尽量在半个月内解决。”
姬无尘有些好奇地问道:“随捕快可还有什么地方要去?”
随歌点点头,淡淡地回道:“嗯,我要去京城。”
吩咐好府内一个信得过的丫鬟照顾好阮阮后,随歌还来不及休息便召集了所有的捕快开了个短会,安排好了任务后便领着几个巡逻兵去受害者家的附近调查路况等信息了,这一忙便是一日,随歌回到府衙已经披星戴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