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祥云山庄里正传来唐凝香悲惨的哭喊声,好几个婢女惨兮兮地躲到了一边,丝毫不敢接近那疯狂扔着东西的唐凝香。明翠站在一旁急得不得了,哭成了泪人儿,却也接近不了唐凝香的身。
唐门门主唐立德寻声而来,刚刚推门入了屋,便惊险地躲开了被扔过来的一只瓷马,瓷马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这是怎么了?”唐立德看着这四处狼藉的样,却没有丝毫气恼,想来也是对这个女儿宠溺惯了。唐立德正欲走向扔东西的那抹人影,一抬头,愣是瞧见一颗圆溜溜光秃秃的脑袋,怵在原地。
明翠见到唐立德来了,哭得更苦了:“呜……老爷,小姐,小姐的头……”
唐凝香,满脸怖色,眼泪鼻涕挂在脸上,却丝毫没心情擦去,只因一夜间醒来,她一头傲人的头发竟然毫无察觉地被人剃光了!
见到自己最爱的爹亲来了,唐凝香“哇”地一下哭得更惨了,颓然坐在了地上,愤恨地用两手锤着地,一边哭喊着:“我不活了我!这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呜……”
唐立德这才回过神来,忙对立在一旁的几个婢女吼道:“还不快把小姐扶起来!这大清早的地上寒气重,快些给我把小姐扶回床上去。”
伴着唐凝香鬼哭狼嚎的哭声,唐立德满脸肃意,吩咐明翠把昨晚守夜的所有家仆全部召集了过来。
大晚上的有人溜进了唐门里,熟门熟路地入了小姐闺房不说,还把人的头发全剃光了,这是何等奇耻大辱!传出去了他唐门还不被人笑掉牙了?
唐立德气得咬牙切齿,恶狠狠地把地上的瓷器残渣“碰”的一下踢到了墙边,渣子碎得更彻底了。“岂有此理!若让我查到这事是谁做的,我唐门必让他生不如死!传令下去,彻查昨夜入我祥云山庄的宵小,有提供消息者,千两黄金赏赐!”
而那边的马车上,陶紫衣刚把昨夜做的那事说了出来后,司徒缪人便捧腹大笑了起来,就快喘不过气了。
陶紫衣嘿嘿一笑,朝随歌努了努嘴,“我们随歌可不是任由别人欺负的主,这教训也算便宜那个大小姐了。伤我随歌这么重,早知道昨晚我就拿几根针扎她几下,至少抵一抵随歌受的委屈!”
随歌莞尔一笑,道:“皮肉之痛反而是最轻的惩罚,除非直接要了人命。你知道像唐凝香那种漂亮的小姐最在乎什么吗?”
陶紫衣侧着脑袋,回答道:“容貌?”
哪个大家闺秀不爱自己的容貌,别说官家富豪小姐,就是街上一个平民少女也爱沉鱼落雁的美貌。这头发可是一个女人似命根一样的宝贝,平时剪了一些已经心疼不已,更何况现在头发都被人剃光了!
想起昨夜剃光了那个蛮横美人的头发,陶紫衣便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心里暗暗赞赏着唐果给的迷魂香比随歌她们做的好用百倍。
随歌笑容更盛,只是这笑里头藏着一根根锋利的针,稍不留神便要被刺得浑身是洞。她摇摇头说道:“女人最在乎的是别人的眼光。昨夜让你们做的只是拿回一个小回扣,真正要讨的还在后头。”
季离人剑眉一挑,似乎明白了什么,炯炯有神地望着她,问道:“你想找人传播流言?”
随歌没有回答,只是看他的眼神多了抹赞赏,她指了指京城的方向,轻声低道了四个字:“说书先生。”
这市井百姓平日无聊就靠说书的说说故事解解闷了,偶尔江湖上的那些轶事趣事多半也是靠这些说书先生传出来,给大家茶余饭后有个谈资。当初随歌就借着说书先生的身份查了许多的消息,人们不爱对当官的说事实,却尤其爱把那些事实当做趣事说出去,倒是给了随歌不少的方便。
如果不是这个时代的纸张还不是做的十分娴熟,雕版刻印也没那么发达,随歌真有想法在古代/开一家报馆,加上白玉堂手上那张庞大的信息网,她不愁当不了富婆,阮阮也能吃穿住得更好些了。
想到这,随歌眼睛微微眯着,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想法。
季离人瞧她那样,知她又在筹划着什么了,嘴角微扬。他的脚不着痕迹地抵着随歌左侧的梁木,专门防着马车颠簸随歌会从那比较狭窄的横座上滚下来。
司徒缪人把他的这些小东西一一看在了眼里,脸上却没有什么反应。
陶紫衣趴在窗户上,望着外头快速往后移去的风景,有点不死心地问道:“随歌,这就算报仇了吗?”
再怎么看,好像也有些随意。
随歌假寐着,淡淡地回答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唐凝香就像是一只蜜蜂,‘嗡嗡’叫不过是要吸引我的注意力,偶尔用毒针蛰我一下示示威,虽然疼,找大夫治一下倒不至于致命。但如果就为了这只蜜蜂大动干戈派些人去对付,不仅浪费我的时间,说不定会误了我的事,得不偿失。”
陶紫衣一脸崇拜地望着随歌,“你说的话永远都那么有哲理哦,比尹大人那些蹩脚的比喻好太多啦。”
司徒缪人笑着接道:“想不到你不仅查案了得,嘴上的功夫也是一样出色。”
随歌心水极清,做事向来有规划,何愁担心会误事,难怪尹东升如此器重她,更甚至待她极为礼遇这样的人才,若是轻易放手才要后悔吧?
但这一次,包括随歌也没有想到,她曾经比喻成一只“蜜蜂”的唐凝香在以后的某一天竟伙同了蜂群往死里蛰她。
几人又闲闲聊了一阵,中途在车上简单的吃了些干粮,马车便开入了京城的范围。
“随歌,你在京城住在何处?我在京城有认识的朋友在近郊有套空宅,如果行事方便,大可在那安心住下,也方便你养伤。”司徒缪人笑眯眯地给了建议。
季离人沉着地在随歌之前就拒绝了,“不用了。她住在将军府,府里有宫廷派的府医,内院清净,还有下人服侍,养伤足够了。”
司徒缪人笑得更开怀,“听起来很不错,那我也住进去。”
“你不是要住你朋友的空宅吗?”
“既然有现成的我又何必去?”
“将军府住了挺多人,怕不够房间。” 季离人第一次觉得自己挺小肚鸡肠的。
“没关系,我不介意和随歌挤一间房。”司徒谬人笑得开怀,完全不似说笑,“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睡地板就够了。”
季离人沉着脸,就好像吃了狗屎一样,脸色很臭。
真没想到这个江湖人人追逐的武功高手原来是个厚颜无耻的无赖!
随歌微微睁开双眸,面无表情地插了司徒谬人一刀:“我介意。”
季离人的脸上这才缓和了些。
不想和他扯嘴皮子了,季离人淡淡地说了句:“总能给你找到间房。”
这话便算是应承了让他住将军府了。
司徒谬人笑得明朗:“真是多谢了,师弟。”
“师弟”两字一出,季离人心里又觉得堵了,剑眉微皱,别开了头,完全不想理会他。
陶紫衣一脸欢喜地看着两尊大佛明里暗里的互怼,十分活跃。随歌有些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哎……怎么她身边这些人前威武的人人后总像个小孩,心好累……
两个时辰也不无聊,几人闲闲聊着就到了,刚到将军府门前,尹东升便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随歌,脸上颇有些担忧地问道:“可算回来了,我看看我看看,有没有少了哪块肉。”
陶紫衣翻了个白眼,扶着随歌下了马车,隔开了那个毛毛躁躁的傻知州。
唯独随歌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冷冷地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搞了什么事要我在屁股后头帮你收拾?”
尹东升一窒,义正言辞地叉腰骂道:“你你你……你眼里的我就是那么一个人吗,我这不就是担心你嘛!”
难为他这几日也没曾好睡,可愁着他这完美部下有没有出事,在知道她方位后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顺便捞了个差事给她做做,怕她闲着无聊嘛!
尹东升此时还不知随歌受了比较重的内伤,毕竟暗回来禀报也只是说人找到了。知道人安全,将军府里的众人便安了心,等着季离人和陶紫衣把人接回来。
见陶紫衣紧张地扶着随歌,尹东升便有些纳闷了,猛地一拍随歌的肩膀,好奇地问道:“这是干啥,怎的让紫衣扶着?”
他可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这随歌也没有什么外伤呀,反倒是穿了一身农家姑娘的朴素布衣,头发简单地束在了脑后,倒多了些女人味。
尹东升的力气不算大,平日与随歌玩闹也不过这个力气,只是这时随歌的五腑才刚伤完,这外力一拍,倒让随歌有些吃痛地“嘶”了出声。
季离人和司徒谬人立马闪身上前隔开了尹东升,关切地异口同声问道:“还好吗?”
尹东升这才又惊又慌地凑了过来:“真的受伤了?!”
随歌的目光幽幽地落在尹东升的身上,吓得尹东升惊恐地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暗事前没告诉我你受伤了呀!”
他还以为随歌活蹦乱跳着,毕竟那么厉害的一个女捕快,哪那么容易受伤?
都怪暗!待会他一定要狠狠地、狠狠地质问他为啥不把这情况早些告诉他,如果早些告诉他,他就不会……
尹东升喃喃自语道:“这下可糟了,早知道我不那么快应下太子那茬……”
随歌圆目微眯,眼里泛着冷飕飕的光,狠狠地射向尹东升,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又揽了什么破事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