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屋里头的人说的话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随歌也不觉得又必要听下去了。
“要解决他们吗?”季离人眼里有杀气。
随歌摇摇头,沉吟了一阵:“等。我想看看他们说的那个什么大夫。”
两人悄然无息地躲到了离木屋不远的树林里,寻了棵树,一待就是一夜。
这一宿,只听见那两间黑漆的木屋里不时地传来咆哮声、痛苦的呻/吟声和撞击声。
期间,屋里的几人都走出来过,映着银白色的月光,随歌终于见到了严捕头的真容。这是个非常壮实的中年大汉,而且眉宇间有着一股子的睿智,确实有些捕头的风范。只是这看着有些正气的人,背地里竟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也真没人能想出来。
后来又有三个高矮不等的中年男子从屋里出来过,其中一人往城里的方向去了,估计是要找那四个被季离人放倒的同伙去了,剩余的三人忙忙碌碌地不知道熬了什么,竟熬了一夜。
临近天亮的时候,他们把一些馒头在那一锅熬了一夜的东西上蘸了蘸,扔到了一个桶里。等三四个痛都装满了馒头的,他们才分了两份,一份拎到了关着成年病人的屋里,一份拎到困着孩子的屋里,然后就走了。
不一阵,听到屋里传来许多响动,约莫是病人们都起来吃东西了。
“这是在当猪圈养着吗?”季离人脸色铁青,手指骨“咔哒”作响。
一夜没睡,随歌的精神差了许多,淡淡地望了木屋那边一眼,说道:“实验对象只有像这样关起来,集中起来才好做比照。耐着些性子,那研究的大夫到了,我们就能行动了。”
季离人沉默不语。
他的眼睛一直望着关押孩子的那屋,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但是牙关紧咬,脸色依旧难堪。
“性情中人。”随歌无声地叹息道。
倒不是说随歌冷性,只是这种事,若是让感情蒙蔽了理智,必然是要坏事的。天渐渐亮了,光线有些刺眼,这树上也不适合旧待,总会被发现的。
就在季离人和随歌准备先离开出城的时候,就见下山入城寻人的男人急匆匆地跑了回来,一脸惶恐地说在烧尸的篝火附近发现了那四个被季离人撂倒的人,只是四人不知为何都躺在了篝火边,活活被烧死了!
季离人和随歌一愣,扭头望着对方,脸上有些铁青。
昨夜他们明明把人打晕了,刻意把人摆在离篝火有一段距离的废弃店铺前的。
难道……
“城里还有其他人在。”随歌面色严肃,一字一句地咬牙道。
昨天他们俩竟如此大意!
听了那人的话,除了严捕头外的四人都慌了起来,纷纷吵到:
“这怎么回事?城里不是早就应该没人了吗?”
“不多,不还有两姐弟吗,那两个小几个字昨天我们找可久了,都没找着。”
“两个小毛头能干成什么事,总不能把老四他们都推到火里,然后任着那火活生生地被自己烧死吧!
“那……那会是谁?该不是外头那些官兵进来杀人了?”
“严捕头你倒是说句话呀!”
严捕头如今眉头紧皱,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双手上青筋暴起,嘴唇蠕动着,说道:“不可能是官兵。尹知州和我说的时间还未到。这些人,原本是要在元日后才要弄死的,现在时间还未到。”
“不是官兵,那会是谁?”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近乎咆哮似的说了起来,“我早就说这事不妥的,要遭报应的,瞧见没,这报应来了!”
严捕头打了个机灵,上前去狠狠地掴了这瘦小男人一巴掌,斥道:“瞧你这点出息!报应个啥子,现在还说这话有什么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了!”
顿了顿,他安排了两个人下山到城里去打探打探情况,既然有人,这城又封锁了,必定是躲在城里哪一处的。剩下的一人留在木屋这守着这些被关的病人,严捕头便独自朝山脚南边的方向走去。
随歌朝严捕头的方向指了指,季离人便无声地搂着她,在山上跟着严捕头的方向在树林中穿行,并尽量保持着距离,谨防被严捕头发现。
说来也奇怪,这严捕头似乎一点都并不关心被杀的那四人,脸色平静地一直朝前走着,熟门熟路。走到某一处很多大型植物的地方时,他还扭头四处瞧了瞧,才拨开那些大株的植物,露出里头的山洞口来。
随歌和季离人静静地待在后头,没有马上跟上去。
随歌抬头,朝季离人做了个嘴型:小心。
季离人点头。
严捕头果真谨慎地又在洞口四周观察了一阵,这才走入了洞内。
季离人抱着随歌飘然落地。站在洞口处,随歌轻轻拨开那大片的不知名的植物叶子,隐隐感觉洞里头有微风吹出来。她小心地走入了洞口,季离人紧随其后。
洞内很狭长,一点点声音都能有比较大的回声。不管是抬脚还是放脚,随歌都很小心。反观季离人,因为本身有轻功,就算不刻意去做,也能让自己控制不传出脚步声。这点让在前头小心翼翼走着的随歌十分妒忌。
过道前头就是个拐角,里头传出了男人的对话声,随歌立时站定,不再往前去了。
这时身后的季离人忽然凑到了她的耳边,轻轻地道了句:“你蹑手蹑脚走路的样子,好像一只跳跳虾。”
随歌脸上一僵,嘴角抽了抽,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个镇北大将军平时在朝廷也是这样出口得罪人的吗?!
好好的一个人,智商还是挺高的,这情商是被狗吃了吗?!
随歌无声地望着前方,一只手却伸到了季离人的腰间。季离人浑身一震,下一刻却感觉到阵阵的疼意。原来随歌在掐他。
这时,洞里的谈话声忽然大了起来,严捕头说话的声调都升高了些:“这事都搞这么大了,你这时才和我说药方不对!你可知道外头官府的那些人可时刻地等着要灭了这城里头的我们!”
一个听着有些沧桑但尖锐的声音紧接在后头响了起来:“我怎么知道这药方最后几味药不对!当初原本我也只是想找几个死刑犯做试验,是你的说的用几个普通人试试效果更好我才应承的,你还来怪我!”
洞里头传来了东西翻到的声音,严捕头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激动:“我怎么知道你研究的这破药能传染人!那些人被咬了以后也发疯了,那群废物当初也没看好那几个病号,就那么跑进城里去了。我跟你说,这事闹得这么大,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和王爷他们约定的时间快到头了,那时都拿不出药来,别说后半生的钱了,我们命都保不住啊!”
王爷?
随歌眼一眯,贴着墙,听得更仔细了。
那沧桑的男声再响起:“别事事赖在我的身上。我只炼药,只是按照你们的要求去做,要怪怪你们自己去。这药对那些小孩没用,你把他们都处理掉吧,留着碍地方。”
严捕头咆哮道:“别跟我扯别的,你只要告诉我这药成不成!这里已经呆不久了,有人进来了,我的人也死了几个,再不快些,你我两人都要死!”
两人又激烈地吵了一阵,无非是埋怨对方的话。
这边的随歌却已经综合他们说的那些话猜出个大概了。她朝季离人点了点头,季离人便立即抽剑飞身进去了。
严捕头不愧是捕头,在季离人袭去的同时就已经察觉了,一个旋身就避了开去,大吼道:“来者何人?”
季离人不语,直接动起手来,招招凌厉,掌掌出风。严捕头吃力地抵了几招,总算感觉出来,他的武功修为压根及不上季离人,便以退为进,跳了两下躲到了洞壁那头去了。
季离人冷眼扫了扫洞内,这才看见墙角处还缩着个穿着白麻布衣、头发苍白的老汉,一脸枯槁,鼠目寸光的模样,想来就是刚刚和严捕头的对话的那人,这应该就是他们昨天夜里提到的大夫吧。
“说,你们为哪一位王爷效命?”季离人字句铿锵,不待丝毫感情。
严捕头皱着眉,盘算着要如何脱身,双手一抬,作揖道:“这位侠士,你应该是误会了。我原是这临江城的捕头,见城民染了病,便好心把染病的大家都带到这山里头,避免这疫情扩散,我……”
随歌缓缓从后头走了出来,冷冷地望着严捕头,没让他继续狡辩下去:“你知道吗?通常坏人都死于话太多。”
严捕头没料到还有个人,竟然还是个穿着劲装的女人,愣了阵,没及时回话。
倒是那个大夫,偷偷摸摸地在怀里掏着什么,随歌没忽略他的小动作,眼凌厉地一瞪,掏出刚刚早就准备好放在手里的瓷瓶,开了盖子,把瓷瓶往那大夫的方向扔去。
瓷瓶里的药粉在空中旋了几周,全数洒在那个大夫的身上。
那大夫发出了一声惨厉的惊叫声,手上拿着的一些可疑的药粉掉在了地上,他捂着双眼蹲了下来,不住地唤着疼。
随歌没有再理会那个大夫,只死死地盯着严捕头恐惧的双眼,语气如鬼魅般阴冷狠厉:“说,你们为哪一位王爷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