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歌眸色一变,立马起身往监牢那边跑去,季离人紧随其后。
两人到了牢里,发现华大夫的尸体已经有些僵硬了。他的脸色发青,面部狰狞,似乎死前见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最让人费解的就是他身上毫无伤痕,直挺挺地坐在干草堆上,背对着牢门。想来是狱吏看见他一直坐着,便不觉有它,也没多加留意,等发现放在门边的饭食已经有些发馊了他都还没拿去吃,这才发现了异样。
随歌带上手套细致地检查起尸体来,一面检查一面问狱吏:“什么时辰发现他死了的?”
狱吏想了会,才回到:“约莫是酉时。”
“在酉时之前可有与他说话,或者听他发出什么声音?”
“没有呀,之前他也不怎么说话……哦对了,昨日上午约莫是辰时,他好像鬼吼鬼叫过几声,有几个兄弟都过去让他安静过几回,大约是中午的时候,才真的安静下来。”
随歌眯着眼望着狱吏:“所以……从昨日中午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坐姿,纹丝未动,你们也不觉得这样有蹊跷?”
狱吏满头冷汗,垂下头,不敢回答。
想也知道,估计狱吏之前嫌他嘈杂麻烦,后来终于安静下来便也不理会了,顺便能趁他安静的空档休息阵。
随歌觉得心情十分燥郁,也没有骂狱吏的心思,毕竟不是她的手下,就算多废柴,与她关系也不大。
随歌认认真真地检查着牢房,发现牢房丝毫没有被毁坏的痕迹,唯一的出入口就是牢门,而狱吏也一再强调,这扇牢门已经两日未曾打开过了,钥匙也一直别在狱吏的腰间,没有丝毫被盗换的痕迹。随歌默不作声地站在尸体前思考着什么。
狱吏请来的仵作已经到了,正欲进去把尸体抬出来做检验,却不料给季离人拦住了。季离人做了个手势,执意让仵作他们都离开。狱吏不敢不从,也就随了他的意带着仵作先行站到牢狱外头候着。
“可有发现什么蹊跷?”季离人蹲在华大夫的面前,细细瞧了一阵,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随歌眸色冷凝:“密室杀人。”
“密室杀人?”季离人不解。
“就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除了死者以外,空间没有其他人的痕迹的杀人案件。狱吏说了,这牢门已经两日没有打开过了,拿取饭食也全靠这牢门角落的那个小洞,绝不可能钻进一个人去。死者与这牢门还有相当的距离,更不可能是利用这些牢门的空隙把人杀死。”随歌拧着眉,“更重要的是,死者身上几乎找不到伤痕,如果没有外伤,人又死亡了,那就要检查身体里面才行。”
季离人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需要剖尸检查了?”
随歌点点头。
季离人明了,这才唤了刚刚的狱吏,把尸体抬出去,让外头的仵作检查内脏是否有异常,尤其提点检查是否有中毒的迹象。
狱吏们都离开后,随歌仍旧站在牢狱里不曾动作。
“可想到了什么?”季离人太清楚她的心思了。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我忽略掉的。”随歌喃喃自语道:“临江城,死士,那个王爷,华大夫,还有昨天明明被我们打晕最后却发现被活活烧死的那五个人,以及,昨夜临江城不知何方神圣的那人。”
季离人也忆起了那一夜,一想到当时城里还有个什么在,他就觉得一阵不自在。
有他这样的武功修为竟然都没察觉到有人在,要么就是那人武功在他之上,要么那人就是特别擅长藏匿。
“这事太凑巧了。我们刚刚打晕了那五人,那五人就死了。刚抓了华大夫,华大夫就死了。如果杀他们的人是同一人,那么这人有些事不想我们查到。至少不愿意我们这么快查到。”随歌越想越觉得有些地方不对,“我总觉得临江城这案太简单了。”
季离人显然是不同意的,“如何简单?死士,不明原由的死亡,已经算是复杂了。”
这案原先就被讹传为能传染的重大疫情,也就随歌胆子够大,拖着他就进城了。如果不是这样,也不知原来这传染病只是严洪生他们放的烟雾弹。
随歌直溜溜地望着季离人,一字一句地问道:“我说的是查案的过程。你不觉得,太顺利了吗?”
季离人只觉得是她最近工作强度太大了,不想让她继续纠结下去,在这么下去,容易钻牛角尖。他忽地走上前去,牵起随歌的手,往外走去。
“回去休息一会。最近你食不定时,睡得也不好,鬼医的药你今天还未吃,先把身体搞好再想吧。”
随歌任由季离人拉着,离开前她回头望了眼华大夫待的那牢房,总感觉在这阴森森的黑暗中,似乎有双带着恶意的眼睛不住地审视着她。
哎……或许真是她太累了。而且她也不是个正经的警察或者侦探,在现代她也不过是个靠着枪械和身手活下去的佣兵,如今,见步行步吧。
殊不知在所有人都离开后,黑暗中竟真的走出了一抹人影,脸上挂着邪魅的微笑。
临江城这几日已经陆续回来了许多人,有些废弃的人家已经开始住人了。
随歌助许行之破了这么大一桩案子,好说保下了整一座城和大部分患病的人,许行之不管是出于公理还是私心,对随歌和季离人甚是礼敬。
加上太子命人送了许多物质来,还派了许多官兵、大夫等工种来帮忙整顿城池的事,城里许多的建筑都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因此许行之特意命人准备了三间上等的客房给随歌、季离人和临风休憩。
回到客栈后,喜来和三生来了一趟,带了许多水果和零嘴,欣喜万分地和随歌分享着父亲健健康复的景况,还不忘高谈阔论小孩间的那些趣事。后来在季离人的好言相劝下,两姐弟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留给随歌休憩的时间。
但没休息多久,便有狱吏来报仵作检查的结果,仵作真没在华大夫的身上发生什么致死的外伤,倒是发现了身上有五六个小小的针扎的小孔。本以为他可能真是被毒死的,怎奈反复用银针试探过,都没发现有何异常。
“银针除了插入肚腹和喉咙,可还有在身体其他地方测试过?”随歌一直颦着眉。
狱吏愣了一阵,站直了身子,立马回道:“测……测试过了,仵作很谨慎,在针孔和嘴巴等所有可疑的地方都测试过了,均没反应。”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仵作说他还用了其他的方法,均没显示尸体被毒过的迹象。”
仵作毕竟是专业的,随歌不打算怀疑什么,点点头,手一挥,便让狱吏先离开了。
随歌独自想了一阵,还是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先报给尹东升他们知道,指不定他们能想出些什么她没想出的东西来。
这么想罢,她便起身找季离人去了。
毕竟,她仍然不熟悉这里的文字。
入了季离人屋里,随歌这才发现季离人已然换上了变装,临风也在,只是与他对比,临风穿得要正经些。
“你要外出?”随歌想不起来临风还有别的任务啊?
季离人这才回道,原来是他想派临风先回京城禀报一番。两人难得思维一致,都是高兴的。随歌又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季离人,季离人在要上报的资料里书写了一些,再次检查过后,才交给了临风。临风不敢偷懒,拿到后就马上出发了。
剩下随歌和季离人,又简单地聊了会案情,这才准备先歇息。
“仵作那边已经有结果了。华大夫身上无致命伤,尸体检查也显示人不是中毒死的。”
季离人听了直皱眉,“如若两者都不是,人是怎么死的?”
随歌眸色一暗,重复了仵作说的话:“仵作说,人是自然死亡的。”
自然死亡……也就是说,排除他杀原因?
两人沉默了一阵,直到季离人想起今日喜来她们提到她们玩的猫抓老鼠的游戏时,有孩子见到抓人的“猫”都仍然能想起之前患病的大人来,十分害怕。似是灵光乍现,他一脸震惊地问随歌,道:“他死时面容恐惧,如果排除被毒的情况,可会是……”
“被吓死的!”随歌圆目一瞪,与季离人想到一块去了。她认真了想了一阵,结合仵作给的资料,“仵作在他的身上检查到有五六个针口。以前我曾经听人说过,有一些植物能够提取神经毒素,无色无味,注入人体后会顺着血液流到心脏里去,刺激心脏的跳动,人会因为这种毒素短时间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最后因为心脏负荷过大衰竭而死。还有一些毒素能够让人产生幻觉,能让人见到自己最怕的事,最后活活吓死。华大夫死的时候整张脸都扭曲了,想来应该就是这些原因。”
随歌顿了顿,与季离人对视道:“有人在监牢里利用沾了毒素的银针刺了华大夫,等毒素发作过后,不在皮肤或者常见的脾脏停留,而是直接影响心脏。只要我们让仵作马上检查华大夫的心脏,便可知是否与我们猜测的一致了!”
季离人马上叫来了几个守门的衙役,让他们赶紧找仵作按照随歌的设想再把尸体检查一遍。岂知就在他关好了房门,想要回屋找随歌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房里竟然还有别人的气息,他心一紧,立马飞身到随歌的面前把她护在了怀中,冷冽地对着空气问道:“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