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突如其来的突袭并没有维持太久,毕竟人数相差太大了,在皇宫里偏要刺杀皇帝,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总不会有好收场。因此等皇宫护卫都到齐后,那群戏子已经被完全包围了,无数的弓箭手围了一层有一层,不可能有活路的。
直到此时,那些卫兵才把院落里或死或伤的人拖到了外头,数了数,死伤有三十几人,其中死亡七人。其二便是那死不瞑目双目瞪得浑圆的毓王以及那位来自高丽的使者。
“你们究竟是何人!”皇帝此时被几个大内侍卫护着,除了受了点惊吓,可算是难得的毫发无损之人。
那站在中央的赫赫就是刚刚唱了一曲悲歌的歌姬,此时的她许是杀红了眼,浑身上下衣服都破破烂烂的,身上溅了不少血,唯独一张原本清丽的脸,如今惨白一片,毫无血色。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没有把你们姓龙的一家杀尽,是我们自不量力,要杀要剐,随便吧。”那歌姬与普通的刺客也不像,被抓了也不激动,也不沮丧,净给人……一切都无所谓的感觉。
龙昊紧皱眉头,“龙家人?朕与你们可认识?”
那歌姬环顾了周围一圈,最后才把目光落在龙浩的身上,淡淡地说道:“皇帝是一国之主,青云国何人不识。”
就在她讲话的空档,随歌留意到这歌姬的左手微微动了下,定睛一瞧,似乎能看见些银器的光线。
随歌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也来不及喊出声,见歌姬似乎动作了,立马以最快的速度朝龙昊的方向跑了去,飞身一扑的同时,那歌姬手中的银刀刚好划过随歌的后背,衣服应声划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了一道不算太深的血痕。
“有暗器!”
就在随歌飞扑的一瞬,季离人便警觉地喊了一声,等那些护卫都回过神的时候,银刀已经飞出来了。
下一秒,景厉王大斥了一句:“大胆!放箭!”
接近百名射手同时拉弓放箭,箭矢正对着中央残留的几名戏子,仅是眨眼的时间,那些戏子应声便全数倒地。
“不!”随歌红着眼大吼了一句,可也已经来不及了。
该死!
随歌的目光狠狠地射向景厉王,暗暗咬着牙。
这群戏子明显是求死的,景厉王的这一箭,不仅要了这些戏子的命,这幕后指使的人也随之断了所有的线索。
龙昊惊魂未定地被几个护卫紧张地扶了起来后,这才见她后背受伤,慌忙传召了御医马上为她医治。
季离人几乎在随歌倒地的瞬间就飞身过去,不待那些护卫上前已经把随歌扶了起来让她攀在自己的身上。
随歌此时一脸阴郁,垂下了头,随了龙昊的意。
季离人丝毫没有理会一直盯着随歌瞧的景厉王,扶着人便朝院外走去了。
才走到门口,尹东升和姬无尘匆匆地走了过来,见随歌受伤了,表情都不太好看。几人也不耽搁,绕过地上那些正陆续被宫婢太监搀扶着的受伤的人便跟着御医去了。离开前,随歌又回头望了眼被人安放到一边已经死绝的毓王和使者一眼,心中隐隐觉得十分不妥。
经过御医的诊断,随歌的后背并非特别严重的伤,敷了药贴了布条阻隔衣服便没什么大碍了。
龙昊和太子处理了戏台那边的混乱、安顿好死伤的宾客后才到房里探望了随歌。
随歌这一次护驾有功,龙昊对她更赏识了,兴奋地拉着她的手与她谈了许久,直至太子提醒三位使者还未安抚,龙昊再三嘱咐了让她留在宫里好好休息后才离去。
离开前,太子爷多看了随歌两眼,朝她笑了笑,又与尹东升耳语了一阵才离开。
“太子的意思是今夜让我们都留在宫里休息一晚。”尹东升微微皱着眉头,“看样子,今夜皇上他们并不打算让我们随便离宫。”
随歌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季离人知她念着女儿,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安慰了句:“有暗和紫衣在,别担心。”
随歌的脸色这才算好了一些。
在守卫森严的皇宫里竟然还会出现这么多的戏子要刺杀皇族,甚至杀了这么多人,这样的事若是传出去了,怕是整个青云国都会哗然。
皇帝说得好听让所有的宾客都留宫治疗休息,说白了,就是不愿让所有人离开直到查明真相,直到能保证堵了所有人的嘴。
伴君如伴虎,老虎总是要发威的。
既然不能离开,季离人他们几人索性就决定今夜住在同一房里了。毕竟如今皇宫里处处都是耳朵,处处都是危险。
尹东升吩咐宫婢送了些吃食过来后便把所有的宫婢和太监都遣退了,这才回到了房里。
“这事越来越扑所迷离了。”尹东升喃喃自语道:“在这关头,这些戏子是谁请来的?我就奇怪了,在皇宫里刺杀皇上,这不是那鸡蛋打石头吗?”
姬无尘沉思了一阵后,才看了尹东升一眼,“那些人是故意寻死的。”
“死前想拉皇上当垫背吗?”
姬无尘无言以对。
随歌咬咬牙,有些急躁地敲着桌子,“不对,不对。”
“哪里不对?”
“那些人的目标不是为了杀皇帝。”
尹东升与姬无尘对视了一眼,无法认同:“最后那歌姬不就是想用银刀暗杀皇上吗?”
随歌乌黑的眸里露出一丝精光:“不是,她是在创造一个他杀的机会,让弓箭手亲自解决他们的命。”
尹东升等人脸色一变,也觉得有些道理。
一直沉默不语的季离人望着随歌,说道:“下令放箭的是景厉王。”
这么说来,倒像是景厉王急着让那些戏子死去,这样要想查,也难以下手了。
“……可是,目的是什么?”尹东升始终不知这样做究竟对景厉王有什么好处?
几人沉默了好一阵,似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随歌望着眼前的烛光,幽幽地说道:“现在,只有等了。我们等幕后指使的那人露出他的狐狸尾巴。”
一切似乎都乱了,现在除了等,他们好像也没有可以做的了。
还没坐一阵,尹东升他们便被传召上殿了。直到卯时,彻夜未回的尹东升和代替季离人的姬无尘才急匆匆地回到了随歌和季离人休憩的这屋,面色凝重地说道:“今夜许多官员受伤,包括毓王在内有七个官员死亡,一个使者也死了,朝堂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经过反复的商议,景厉王为首的一众朝臣都提议要把京城附近的兵力全部召回皇城,恐防有人蓄意伤害皇族。”
随歌拧眉:“皇帝准了?”
尹东升脸色更难看了些:“皇上……不得不准。这一次,除了太子这方的人,包括端阳王和景厉王在内超过三分之二的朝臣附议了。”
姬无尘这时也面有难色地望着季离人:“堂上忽然传奏了一份折子,说收到密报,边疆北边出现了一波匈奴的人马,不出月余,将有五万精兵入侵青云国边境,皇上下令,镇北将军即日起立即启程返回军营准备迎战。”
季离人的英眸顿时闪过一阵寒光,冷冷地问道:“密报何来?”
姬无尘与他正视道:“护国公递交的密函。”
在场几人的脸瞬间变得青白相间。
皇宫内忽然有刺客偷袭皇族,毓王死,死士接头一事无下文;景厉王提议把兵力回调皇城,季离人此时却要回边疆镇守,远离朝堂。
明眼人一看便看出了端倪。
端阳王,护国公和景厉王结盟了。
如今太子方面腹背受敌,如果没了季离人的兵力,支持太子的朝臣远不及其余两方的人多,要吞并皇权,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倒是没想过他们两拨人竟然能结盟。”随歌一脸阴骘地望着外头渐亮的天空,“那群戏子就是景厉王他们一伙人的药引,药引点燃,他们的炸弹就能爆炸了。一旦兵力都回到了皇城,也就是回到景厉王和护国公的手上,太子就等于被他们拿捏在手里。没有兵权,没有众多朝臣支持的太子只有两个结局,一个就是成为被挟持的储君,一个是‘主动’丢掉储君的位置。”
而不管是哪一个,太子都要完了。
尹东升颓唐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语。
怎么也没想到,会到今天这一地步。
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的努力,太子推行的新政,季离人的加入,随歌的帮忙,这一切都要成泡影了吗?
尹东升觉得不甘心。
但是不敢有有何用,朝堂里,不甘心的人比比皆是。
“尹东升,别哭丧着一张脸,这事,还没结。”随歌用力地托了托尹东升的下巴,脸上渐渐露出带有狠意的微笑,“那些手握着政权的人往往都有一个最大的诟病,那就是太看得起自己的能力,总以为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策略就是最完美的。”
烂船都有三根钉,更何况是一朝之君。
皇帝选得太子作为储君,自然是在太子这一边的。群臣做得最错的事情,就是误以为人多势众能够以此要挟皇帝。景厉王与端阳王能结盟,只代表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只要目标是一样的,他们就有利益冲突。
季离人全程都望着随歌,不知为何,此刻的随歌虽然浑身冒着冷意,连眸里的眼神都是生冷的,但是他却觉得此刻的随歌冷艳极了,世间再无女子能比。
随歌觑了尹东升一眼:“当初我愿意做你的手下,不是因为你是个好官,而是我欣赏你的凌厉。现在,该是你振作的时候了。你应该知道,现在要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