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叔,我干!”
田丽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告诉刘春来。
“跟我干,大队的厂子里的一些,就没了……”
刘春来提醒田丽。
田丽是很不错的人,肯学习,有拼劲,而且不像杨翠花那样自以为是。
“没了就没了吧。大队的厂子,要不是春来叔你,我们能有什么?我相信只要跟着你干,就不会比在大队的厂子里更差。”
田丽很认真地回答。
她是抱着报恩的态度回答刘春来的。
“以前你没有当队长,没当大队长的时候,咱们一年都难得吃几回肉的,现在如同城里人一样,每个月可以固定领工资,馋了还能割肉吃……”
田丽嫣然一笑。
刘春来反而没法说什么。
“对了,春来叔,翠花婶……”
田丽同样是因为违反国家超生丢了副厂长职务,在有机会重新开始,自然不希望只是自己一个人得好处。
还没说出来,刘春来就打断了她:“你们情况不同,她已经三个孩子了,还生!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大队情况特殊,一开始,这孩子都没可能生出来。她比谁都明白,之前我找过她,我爹找过她,甚至公社也找过她……”
对于杨翠花,刘春来绝对不会再给她当干部的机会。
自以为是的人,永远不值得有第二次机会。
田丽是被动生二胎,如果不是刘春来,她在孩子六个月的时候就引产了。
杨翠花则不是。
家里本来有三个孩子了,大儿子都已经成家生孩子了,她却依然要生。
就因为她觉得自己是春雨制衣厂的厂长,除了刘春来父子两人,在大队她就是第三人。
田丽见刘春来态度坚决,聪明地闭嘴了。
“杨翠花不行,不过刘青峰的爱人王小兰可以考虑。”刘春来叹了口气。
王小兰完全是受到了牵连。
本来是很有前途的一个女孩子。
大队里,很多人文化水平低,思想觉悟也都受到限制。
所以,杨翠花这样的反面教材,是必须得有的。
让其他人看到,大队虽然好说话,也绝对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容忍。
刘春来跟刘福旺不同,他更温和,涉及到原则问题,跟刘福旺一样,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去卫生巾厂?”王小兰一脸疑惑地看着田丽,眼中的喜悦刚升起,就消失了,一脸失落,“丽姐,我妈那边……”
“一码归一码,大队长要是不开口,我也没法说什么。不过有一点你得知道,卫生巾厂是春来叔个人的厂,我们要是同意,就是给春来叔干,而不是大队的产业。”
田丽脸上变得严肃。
集体企业跟私人企业不同。
普通人可能分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她们了解内情。
平时刘春来也没少给她们说这些。
田丽苦笑着摇头,“不管是大队的厂,还是春来叔的厂,有区别吗?或许,春来叔的厂,待遇更好。”
王小兰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
对她来说,这样的机会,肯定不会放弃的。
以前本来有着很好的发展前途,刘青峰也是。
结果,她老人婆杨翠花非得生个么儿子,葬送了他们大好的前程。
“青峰能进这厂吗?厂子现在才开始建,也需要技术员……”王小兰想着刘青峰在家具厂也没了前途,不如也到卫生巾厂。
卫生巾厂的设备可不少,必须得有技术员的。
“这个,我问问春来叔。”
田丽之前可没想到这问题。
刘青峰的情况,她是晓得的。
“你是厂长,人事任命你有自主权。除了杨翠花不能当干部,其他人都行。”
对于这事情,刘春来不管。
反正厂子里是要人的。
目前也没法到外面去招聘。
大学跟专科,甚至中专,都是学校分配。
县里都分配不到几个人,更不要说他们一个大队,而且还是私人厂。
人才市场?
人才都没得,搞个市场有啥用?
“小玉姐呢?”
“你要是不愿意当这个厂长,我就另外找人。几个厂的管理你都熟悉,产品不一样,流程是一样的……”刘春来有些火大。
田丽见刘春来冒火,也不敢再说了。
只能离开。
孙小玉很快就来找刘春来了。
“为什么不让我去卫生巾厂?”孙小玉的神色有些不善。
倒不是她对自己的工作安排有看法。
没了总工的职务,依然干着总工的活。
谁让她是有技术的人呢。
其实要不了几年,孙小玉就要退休了。
两个孩子还小,她需要工作,多一份收入,能给孩子更多。
“制衣厂这边谁来接手?卫生巾厂只是管理,业务另外有人做。设备引进也有人负责。”
刘春来简单解释了一番。
“现在不少人对我在制衣厂里的工作有意见,都说是因为九娃是你狗腿子,你刘春来……”孙小玉提醒刘春来。
超生的有三个人。
杨翠花现在工作都没干,她还在制衣厂,少了总工补贴,工资跟奖金少不了多少。
农村里闲话本来就多。
“小玉姐,你不用担心这个。他们要说就由他们说去,没人当着我说。如果他们有技术,我们又找不到人替代……”
刘春来眉头一挑。
大队里面的隐形政策就是容许生二胎。
二胎只要交了罚款,大队会默许。
可三胎四胎不行。
孙小玉看着刘春来,还想说什么,见到刘春来脸上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她也没有多说。
平时交流的少,刘春来从前阵出去回来后,大队的动作就大了起来。
孙小玉都是晓得的。
大队的幼儿园还有一个月就开学了;村小今年也会开始招生;就连山顶上的燕山寺,也开始上梁盖瓦,年底之前必须要修好;新并入的生产队得管;新的厂子得盯着……
一堆的事情,都得刘春来盯着,没有多少人帮他分担。
她也没有娘家人帮着带孩子……
“九娃,要不,我们请个人帮着带孩子,你还是跟着春来,帮他打打杂啥的?”孙小玉回屋,刘九娃正一边用脚摇着四个月的闺女,一边编竹筐。
即使现在没有跟着刘春来跑腿,刘春来依然给他发36块钱的工资。
美其名曰,让他休产假……
“娃儿还这幺小呢!”刘九娃看着摇篮里的闺女,有些担心。
“春来兄弟对你如何?”
“那还用说?要是没他,我能娶到你?咱们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要不是他,即使你有工资,要死不活的厂那点工资,够养活娃儿吗?”
刘九娃顿时不乐意了。
这婆娘,出去一趟,中暑了?
都开始说胡话了。
“春来现在压力很大,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干,福旺叔能帮着分担的不多……他把千山跟田明发都派出去了……身边不能没人……”
孙小玉说道。
刘九娃沉默了。
“啥?让我去卫生巾厂当技术员?小兰,你怎么想的?我一个男人……”
刘青峰看着自己爱人,跳了起来。
男人怎么能去干那个!
别人知道,头都抬不起。
他可是知道那东西是干啥用的。
现在大队的厂里,每个月都会给女同志发放这东西。
“嚷啥!那厂是春来叔的!春来叔都能搞这样的厂,你只是去学设备维修跟调机,哪里埋没你了?在家具厂里,因为你妈的事情,你还能有前途?”
王小兰没好气地说道。
这男人,好是好,就是面子思想有些严重。
他都不想一下,刘春来都能搞这样的厂,他为什么不能去当技术员?
“那个比家具厂更有前途。设备更多……你不想想,为什么孙小玉跟田丽同样也是违反了政策,依然还能得到重用?”
“那真不是春来叔针对咱们家,咱妈不是生四个了嘛!八祖祖有遗言,生两个……”刘青峰辩解着。
他还是能理解的。
老娘是什么样的人,当儿子的能不清楚么?
“你傻啊!咱妈有田丽学的多嘛?有孙小玉这个总工会的多吗?”
刘青峰也不吭声了。
“那个厂,设备很多,春来叔准备上十条生产线!你想想,要是前景不好,春来叔会投入这么大吗?”王小兰苦口婆心地告诫自己的男人。
机会,只会给抓住了的人。
目前很多人都会因为卫生巾这种属于女人例假期间用的晦气东西而不愿意去那边。
田丽已经找了不少技术人员,所有人听了后,都摇头,表示自己不愿意去。
手中有权利,却不能强行让别人到这个厂。
田丽的压力可想而知。
哪怕他把刘文海也弄到了卫生巾厂里当工人。
“你让田丽当厂长?她现在连管理人员跟接受培训的技术员都配不齐啊。”刘福旺直接进入了刘春来的办公室。
刘春来正埋头写着什么。
听到这个,抬起头,“她要是这个都解决不了,就不适合当这个厂长。”
“许书记回来了。”刘福旺没多说。
刘春来一听到这,就想起许志强连自己家里的老四都要坑,看着自己老爹,却啥都不能说。
老头要是知道了,非得去找许志强算账不可。
“回来就回来呗!咱们又不需要他审批项目,拨款啥的。”刘春来懒得理会。
“要修路了。”刘福旺说道,“县里贷款了两百万……”
刘春来看着刘福旺。
这是县里今年的工作计划。
那可是省道。
本来是省里出钱的,全省新修的公路都很多,而且一些主要道路都没有完成硬化。
根本没有多余的钱。
“县里准备在快到县城的黄果树收费,每趟车,收五块钱……”刘福旺说道,“我觉得,咱们应该在大桥前面设立一个收费站……”
刘春来瞪大了眼睛。
“路是咱们修的,大队欠账……”
“爹,不行,别说咱们这里,连县里都不能收费!”刘春来想说,这个不合适。
公路确实是他们修的,也是他们硬化的。
按照惯例,在村口收费,是没问题。
可这都是运输他们自己的产品。
刘春来当即就往县里去了。
许志强在医院里养了一段时间,胖了一些。
整个人红光满面的。
“县里实在是没钱了,就是这两百万的贷款,也是许书记求着省里才给贷款的。这两年,咱们县里贷款太多了……”
吕红涛满脸为难。
两百万的贷款,一年利息都得十多万。
“即使一天过一百趟车,一年也就十多万。而主要的就是我们这边到县城,运输成本增加,最后这些都会转移到生产工厂跟乘客身上!咱们这里还怎么吸引投资?”刘春来问领导。
领导不吭声。
“可贷款的利息……”
只要不谈钱,许书记都很快乐。
一谈钱,脑细胞就会大量死亡。
“领导,困难是暂时的。修路本来就是为了搞好基础建设,提升投资环境。之前我从花都开车回来,一路上到处都是收费站……”
目前各地方政府的收入主要就是上交提留跟地方统筹,税收很少。
在交通繁忙的公路上设点收费,也是增加地方财政收入的方法。
可蓬县,真心没法这样干。
刘春来把自己的理由全给说了,其实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在幸福公社搞工业园区,蓬县基础投资不会这么大。
问题是都已经搞了。
“本来就有水路,公路如果收费,会影响很多……目前看起来每年利息有十多万,但是对整个县里产生的影响,绝对不止这点。周边几个县给咱们县里供应原材料,收费,运费肯定涨,运费涨了,材料就会涨……”
十块钱看起来不多。
但是对于客运来说,这就不少了。
乘坐二三十人的中巴车,即使超载,也不过坐五十人左右。
仅仅是这五块钱的过路费,平摊到每个人的票价上,票价都会涨一毛。
何况,不是所有时候都是这么多人的。
刘春来说完,也不等回答,直接就走了。
“这钱……”吕红涛看着许书记。
许志强也很为难。
如果有可能,他确实不愿意收。
问题是,县里确实拿不出钱来。
“春来说得没错……”许志强叹气,“可一年十多万的利息,咱们从哪里出?县里财政就那么点,到处都得用钱,之前的贷款,一年利息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