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思觉得自己被裴术那个老小子算计了,虽说她并不后悔昨晚的事,但现在连吃个饭也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实在是让她有点吃不消。
“怎么了,没胃口?”裴子期看着穆王思半天不动一次筷子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穆王思回过神,“没有没有。”随即低下头认真吃了起来。
裴子期吃相优雅,依旧如同昨日一般吃了一碗米粥。
“吃过饭想做什么?”
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裴子期竟然主动问她!
穆王思连忙抬头看他,“你想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裴子期微微移开眼睛,不与穆王思对视,“你不是不喜欢我喂鱼吗?”
穆王思无语,你那不叫喂鱼叫谋杀吧?
“那……不如你带我在府里转转?来裴府几日了,一直没有功夫参观。”
“好。”裴子期点头。
吃完饭,裴子期如约带穆王思在府里闲逛,裴府很大,每一个院落亭台都以古朴雅致的最高标准建造,每一处都有境外之意,再加上裴子期的几句恰到好处地介绍,穆王思这才有机会领略绵延数百年的世家风采。
“这不过是裴家在京都的一处宅邸,其实裴家最上乘的宅院是江南的快雪山庄,从建成至今已有百年,非裴家嫡系旁人不可擅入。”
“哇,那岂不是你一个人的山庄?”据穆王思所知,裴家嫡系应该无人了。
裴子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怪不得他不去那里,偌大的山庄只有自己实在是太孤单了。
“如果是做客的话,我可以去吗?”
裴子期看着她,“你想去?”
穆王思点头,“裴家山庄谁不想去?”
“也好。”裴子期默了默,道:“十年之内,裴家大门会一直为你敞开。”
穆王思一顿,没想到裴子期对她这么慷慨。
“公子,战王府来人了,要见娘娘。”裴度赶来禀报,“三日之约今日期满,娘娘您现在就要走吗?”
穆王思回头看了眼裴子期,裴子期面无表情,穆王思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按照他今日的恢复程度应该没有大问题了吧?
“站王府来的是什么人?”
“是……战王爷。”
慕容战竟然亲自来接她?哦不对不对,他是为了接走裴术好为方瑀儿治病。
穆王思点点头,“既然王爷亲自过来,我去迎迎他。不过现在天色尚早,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和王爷在此用完午膳再走?”
穆王思问的是裴公,但有公子在,他不好擅作决定,只好看向裴子期。
裴子期极淡地扫了穆王思一眼,道:“随便你。”
看来是同意了。
穆王思很想再追问一句,如果她诚心诚意的邀请,他愿不愿意和裴术一起去王府做客一段时间?只不过这话她不敢问,怕问了之后被拒,反而一点办法也没了。
穆王思跟随着裴公来到前堂,慕容战已经坐在那边等了一段时间,一见穆王思过来,那双百无聊赖的眼睛立即一亮。
“怎么样?”
他这一句显然问的是裴术的事情,穆王思咬了咬唇,“王爷,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
慕容战似乎早料到这个结果,一脸胸有成竹,“你不用担心,本王是带着圣旨来的,就算他裴家再气盛,也得给皇上留几分面子。”
“圣旨?”
慕容战从怀中拿出圣旨,“本王知道裴家不好对付,这是下下策,总之今日裴术的人本王一定要带走!”
穆王思沉吟,“是不是瑀侧妃那边出事了?”
慕容战果然脸上黯了黯,“瑀儿已经见红,太医说再这么下去定会母子俱损。”
果然如此!
穆王思无可奈何,裴神医只有一个,病人却有两个,如果冒然行事只怕更不好。
“战王爷、王妃,午膳已经摆好,今日我家公子亲自作陪南风馆,还请二位移步。”裴公亲自来请,礼数比之前几次已经高出许多。
慕容战眉心顿蹙,正要谢绝,一旁的穆王思暗中拉了拉他的衣袖,只听她道:“多谢裴公喝公子盛情,我们这就过去。”
裴公瞟了眼不大情愿的慕容战,心里再次惋惜,怎么看自家主子也比这位战王爷强,怎么就没早点遇上这丫头呢?
“王爷,裴公子病得很重,我在想如果可以的话……”
“你还没放弃?”慕容战打断她的话,“公子期是个什么样的人本王比你清楚,冷漠毫无感情,不会为了瑀儿纡尊降贵随我们一起回府。何况现在朝堂越来越不安定,以他的身份出入王府势必会引来诸多猜忌,对他对我们都不好。”
“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为何还答应我留下?”穆王思停住脚步,不解地看向慕容战。
慕容战微微一顿,“如果不让你试一试你会甘心吗?你一向如此,不让你死心你是不会放弃的。”
原来如此。
穆王思苦笑了笑,没想到慕容战这么了解她。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长这么大除了一个慕容战以外,她从来没有对什么人什么事执着过。
两人继续前行,却各自怀着心思,慕容战好几次想开口问问穆王思这几日过得好不好,可是话到嘴边就咽了下去。穆王思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呢?这几日他想了又想,始终没有答案,昨夜他鬼使神差地宿在了她的春日园,一觉醒来,慕容战觉得自己疯了,因为他满心都是能接回穆王思的喜悦,什么时候,他的身边已经缺不了她了吗?
等穆王思和慕容战到南风馆,裴子期已经等候多时。他换了衣服,一身灰青色水墨写意锦衣,戴玉冠,外罩一件宽大的鹤氅,显得褒衣博带,秀骨清像,观之令人忘俗。
这样的风华绝代。
“哟,思思来了。”裴子期微微一笑,极清极美的眼眸好像只容得下穆王思一人。
思思?穆王思头皮一麻,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慕容战眼神一凉,这个男人是故意的。
怎么?想在他面前宣誓什么?还是仅仅只为了吸引穆王思的注意?不管是哪一样,他都不允许。
慕容战轻轻拥上穆王思的腰,“裴公子,贱内在你府上这几日多有叨扰,本王代她赔罪。”
裴子期这才注意到慕容战似的,目光瞟向他:“王爷言重了,思思愿意住在我这里,我很高兴。”
饭菜已摆好,八菜一汤,无一不精,光看着就知道从食材到制作都不是一般人能吃得到的。
穆王思和慕容战落座,裴子期优雅地给他们斟了一杯酒,酒香清冽,连一向不怎么喝酒的穆王思也忍不住端起杯子轻轻舔了舔。
“你我两府私交不算坏,只不过日常甚少走动,这一次二位难得到我府上一趟,这杯薄酒子期先干为敬。”裴子期痛快地一饮而尽,然后露出干净的杯底。
“裴公子如此雅兴,本王怎能不赏脸?”说着,慕容战举起面前的杯盏也是一饮而尽。
“既然如此,那我也喝一杯吧!”穆王思拿起酒盏正要喝,却被裴子期打断。
“思思不可,这酒后劲大,你的身子不方便。”
穆王思一顿,他怎么知道?啊是了,裴术那个长舌妇!
“你身子怎么了?病了吗?”慕容战皱眉。
穆王思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好得很,就是这两天略微有点不舒服,饮不得酒,幸好公子提醒。”
穆王思暗暗向裴子期递去眼神,裴子期了悟,不甚在意地晃了晃手里的酒盏。
穆王思与裴子期之间的眼神流动怎能逃过慕容战的眼睛,他不舒服地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不过才两日时间,这女人倒是不闲着!
三人同桌而食,气氛实在算不上热络。裴子期本就话少,慕容战也不多话,穆王思几次想引出话题,最终都以失败收尾,只好闷着头默默吃饭。不过说起来,这饭菜实在是好吃得没话说!
“公子,你们家这位菜将军的手艺实在太好了!”早知道她就不班门弄斧了。
“是吗,”裴子期淡淡道,“我觉得尚不及你。”
慕容战喝酒的手一顿,遂笑道:“本王不知裴公子还尝过贱内的手艺。”
“子期病中都是思思在照料,饮食起居自然不需要假手他人。”
穆王思捂脸,虽然与事实出入不大,但裴子期的话怎么听怎么蹊跷,穆王思实在弄不清裴子期的意思,难道他想利用慕容战对付自己?可是她对他不薄啊。
“贱内的手艺并非一直如此,本王记得当初刚刚认识时,她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千金小姐。”慕容战似乎说到动情之处,竟轻轻握住穆王思的手,“她为了本王,改变了许多。”
穆王思一怔,不是因为慕容战,而是那如河水般涌来的记忆,那些日日夜夜的记忆差点让她窒息,那么多日子的追逐,现在想起来却好像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慕容战本来只是故意说给裴子期听,谁知一看到穆王思突变的眼神,他才蓦然怔住……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裴子期看着两人,穆王思曾经的事迹他听过不少,为了慕容战她几乎成了整个京都的笑话,那样一个被捧若明月的女子,为了慕容战什么都不要了。
意识到局面有些尴尬,穆王思赶紧从慕容战的手心里抽回手,笑道:“那个时候我剃头挑子一头热,真是难为王爷了,现在一想起来就愧疚难当得很。”
慕容战唇角微微一动,没有说话。
裴子期淡淡地喝着酒,眼底的流光落在酒里,美得遗世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