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陶赶到的时候看到鬼灯把狼牙棒扛在肩膀上, 脑后的帽子不翼而飞,露出额头前代表鬼族的小角,脑袋后面还有一个束发的小团子, 身上没有什么伤口,一脸伤脑筋的看着前方黄泉的入口。
“真巧,又见面了。”
鬼灯闻言偏头看去,和他打招呼的正是昨晚碰巧搭伙的神秘术师。
“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下去的好,现在女神应该正在生气。”鬼灯好心提醒道。
之前就听人说这位女神喜怒无常, 并且一般会留下来到黄泉的人,传说确实是真的, 因为鬼灯刚才切身体验过了。
当然他没有被留下来, 凭借着一手狼牙棒硬生生从女神的领地中劈开路跑出来了, 但很显然他的目的可能达不到了——总不能把女神敲晕强行带到地狱去吧。
对付其他人鬼灯还没有什么心里负担, 但这位毕竟是具有母神地位的神明, 大部分高天原的神都是她生下来的,简而言之资历比较高, 不好得罪。
里陶看出了鬼灯脸上的烦恼, 想了想道:“您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
鬼灯看了他一眼:“我想邀请伊邪那美下一趟地狱,但可惜被她拒绝了。”
“下地狱?”
“准确来说是去地狱担任辅佐官, 地狱刚刚改革完毕,需要一位镇得住场子的女神担当辅佐官的职务。”鬼灯语气平淡地道。
跟他猜的差不多。
里陶思考了一会:“地狱现在的统治者是阎魔大王吗?”
“是,阎魔大王和其他七王。”
“会不会是不太满意自己的职务?”
鬼灯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女神似乎并不在意权势,怎么说呢, 这位女神的心理状态似乎不太好, 她很怕寂寞, 希望有人能够陪伴她,但同时心怀着怨恨,这股怨恨让黄泉始终萦绕着致命的瘴气,没有任何生物能在这里生存下来,除了没有理智的妖怪。”
怨恨吗……
里陶大概了解过日本神话,也大致知道女神的怨恨来源于何处。
这也让他原本的计划更加有把握。
“说来也是巧合,我的来意就是和这个有关,也许能消除女神的怨恨,”里陶看了看下方弥漫瘴气的风穴,抬头对鬼灯露出一个微笑,“如果女神的怨恨消除,说不定会同意你的要求,要合作吗?”
消除女神的怨恨?
鬼灯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伊邪那美的怨恨从上古时期延续到这里,如果此怨此恨能够消除的话,她也不会是如今被众神忌惮的存在了。
但看里陶并不像是来送死的样子,鬼灯又有一些犹豫。
昨晚短暂的交谈中,对方声称也是来找伊邪那美的,怎么说呢……挺罕见的,伊邪那美女神在人类中的名声应该并不好,毕竟是象征死亡的女神。
而且从里陶的神色中也不像是鲁莽的笨蛋,反倒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气质,给人感觉莫名的胸有成竹。
或许对方是有什么把握?
不管怎么说,在这里试试也不会损失什么。
“你说的合作是指什么?”
“看样子黄泉下面非常危险,而且你也说了她正在发火,我没有把握能安全见到伊邪那美女神。”里陶坦然地说道。
他计划中如果说有哪一部分是失败几率最高的环节,那必定是怎么进去这一步。
就连说服女神都没有在黄泉散步那么危险,要知道那可是黄泉,鬼知道会遇到什么东西,野良神里就连夜斗都差点栽在里面,里陶目前掌握的也只有那本通灵术的大半内容,其中高深的部分还没有研究透彻,半点都没有能够在黄泉国度里全身而退的把握。
实在不行,里陶都准备好在黄泉入口大喊女□□字,或者挑衅、刺激她试试看了,反正至少能见到女神就是胜利,但这个方法有初见杀的风险,万一女神被他挑衅火了,根本没有兴趣听他开口就直接秒杀,那乐子就大了。
鬼灯闻言道:“只是再进去一趟的话,没问题,就算你失败了我也能护你出来。”
“那真是太感谢了!”里陶松口气,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本来都做好这个马甲交代在这里的准备了。
但鬼灯开口那就不一样了,里陶可是知道这位的武力值,连阎魔大王都照揍不误,太有安全感了。
“那么我们进去吧。”
里陶给自己一个结界咒,然后两人一起进入了黄泉入口。
一踏入黄泉的国度,里陶就为自己套结界术的举动感到明智,无他,黄泉连空气都弥漫着毒素,里陶顺手抓下来的几根草一接触到结界外面的空气两秒钟就枯萎了,真切演绎什么叫寸草不生。
里陶随意丢掉枯草,跟在鬼灯身后深入了黄泉。
随着他们逐渐深入,周围的动静逐渐大了起来,是妖怪。
而且是一大群。
就在里陶刚要停下脚步的时候,鬼灯已经一马当先冲出去,狼牙棒每挥舞一下,就有一大群妖怪被掀翻,这些妖怪往往都像不知痛楚一样,就算被打倒在地也很快就会翻身而起继续袭击来者,并且面部都有一个眼睛的纸张。
面妖,不是普通的妖怪,没有神智,只会听从主人的号召。
里陶在后方冷静地观察着,只见这群妖怪奋不顾身扑到鬼灯身上,又被后者暴力地用狼牙棒往死里锤,充分演绎了什么叫做暴力美学,虽然里陶也可以应付妖怪,但做不到像鬼灯一样纯粹依靠暴力。
一时间各种血液飞溅,鬼灯像是没感觉一样继续锤这群前仆后继的妖怪,飞溅的血液和脸上的冷酷倒是把恶鬼的形象演绎的入木三分。
里陶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观察面妖的特点和鬼灯的武力,但到后来,他都看得无聊了,面妖的数量简直无穷无尽,鬼灯没累,他都快看累了。
“够了!”
就在不知道是第几批妖怪要冲过来的当头,黄泉深处突然传来一声低喝。
“地狱的使者,再不退出去,就永远不用出去了!”
“伊邪那美命,这次来找你不是我。”鬼灯看向里陶。
里陶迅速说:“在下是术师,有事来找伊邪那美大人。”
萦绕在黄泉深处的危险气息突然一顿,随后响起一个清脆如少女的声音:“啊啦~是新朋友?”
随后,地上突然冒出几根藤蔓缠绕上两人的身体,里陶还来不及反抗就被拖入地底。
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华服的女人。
“……”里陶张了张口,差点叫出‘妈妈’
没错,眼前出现的这个女人,面容正是里陶,或者说唐沢流最想见到的女人,他前世的母亲。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伊邪那美的面容会反应一个人最想见到的女人的模样,这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伊邪那美。
“叫我妈妈也是可以的哦~”伊邪那美突然逼近了里陶身前,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眼神充满了慈爱的母性,“我是生下了日本岛屿、以及大部分神的母亲,生在地上的人子,我也可以是你的母亲噢~”
读心?
“在我的神国,还是有一点特权的。”伊邪那美笑道,“怎么样,要不要留在这里?我会将你当成我的孩子,永远疼爱你的。”
“人之所以感到寂寞,都是因为太闲了。”鬼灯在一旁幽幽地道,“只要忙起来,大部分烦恼都会离你远去。”
伊邪那美无视鬼灯的社畜邀请,满脸期待地看着里陶。
里陶冷汗差点流下来。
根据他看过的野良神原著,这里回答不好很有可能是送命题。
虽然鬼灯在一旁看着,但这个距离,对方又是掌管生死的女神,怎么看都过于危险了。
“这真是个令人感到荣幸的邀请,”里陶组织好语言,看着伊邪那美的眼眸诚心说道,“但来到这里,是为了解决伊邪那美大人的烦恼而来。”
伊邪那美歪了歪头,似是有些不解:“我的烦恼就是黄泉之国太清冷了,看过我的真面目的人总是会离我而去,我想要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朋友,你的意思是会留下来陪我吗?”
“不,伊邪那美大人。”里陶刚说完,就看到伊邪那美瞳孔变化了一下,周围的空气突然一变,似是某种邪恶扭曲的气势在悄悄降临。
里陶甚至注意到伊邪那美的洁白的手臂上闪过一只蜈蚣和蛆虫,这是她真身的象征,按照神话来说,伊邪那美的真身其实是……
不,不能想下去,不然都要san check(理智检定)了。
再说下去似乎有点危险。
里陶顶住了压力,上前一步,反倒是握住了伊邪那美的手,深深地凝视她的眼睛:“这并不是您真切的烦恼,或者说这不是您真正的心魔。”
“?”
“如果仅仅是因为感到寂寞,您大可以答应那位鬼神大人的邀请,但你拒绝了前往地狱,执着于黄泉的国度……”他顿了顿,硬着头皮说下去,“是因为您忘不了过去的怨恨吧。”
鬼灯看里陶的眼神都变了,是用看勇士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