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秒钟。
下一秒钟,我默默删除了这条信息。
然后,我拖着看去疲惫不堪的脚步,掩了房门,关了灯。
半分钟后,我看到一道瘦小的人影,悄无声息的钻进了我家堂屋中。
他摸黑冲着我爸妈的遗像跪倒,磕了三个头。
他伏在地上,用极低的声音,祈祷了几句什么。
他重新站起来,转头找到了我所在的位置。
我眼窝发热,在黑暗中朝他招招手,前头带路,去了隔壁的里间屋。
等他跟进来,我关上里间屋门之后,接着就被他紧紧抱住了。
“一诺哥,对不起,我没能来送大爷大娘最后一程!对不起……”
沈锐哽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他以前跟我回过好几趟老家,见过我爸妈多次。
我爸妈看他个子小,人又瘦,每次都会杀只老母鸡、做一大桌好吃的,给他补身子。
我爸妈不止一次的嘱咐我,你是当哥哥的,要照顾好沈锐弟弟。
我爸妈不止一次的对他说,有什么事找你哥,你哥不管你,你就给大爷大娘说,我们凶他……
沈锐有次喝多了,跟我说:“大爷大娘对我,比我爸我妈对我都好……”
我想,但凡有一点可能,我爸妈葬礼,沈锐都一定会来!
他没来,肯定有他的理由。
他刚才给我爸的老年机发来那条关灯的信息,应该就是理由之一。
老年机的好处在于,不方便动手脚搞窃听!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一诺哥,时间不多,我简单给你说一下。”
沈锐擦擦眼泪,切入正题。
“肇事车辆,我去查了。车况正常,刹车痕迹和轮胎剧烈磨损痕迹基本吻合!”
“肇事司机那边,知道大爷大娘没了,十分崩溃,已经认罪。”
“目前从表面上看,这次事故,的确像是一个意外。”
我注意到他说了“像是”这个词。
我猜得到,应该有“但是”。
我明白,“但是”才是重点。
“但是,肇事司机家过得很艰难,他有个得了白血病的儿子。”
沈锐说道。
“一诺哥,对不起,这个事有不少生面孔盯着,包括肇事司机家所在的那个村,我想进去都难。”
“我暂时只能查到这么多。”
“另外,你们村也有生人。”
他十分慎重的嘱咐我道:“你要小心!”
“你也是!”
我拍拍他的肩膀。
然后我把阿水送到医院的那个箱子拎过来,在他眼前打开。
这个箱子里原本有五十万,我爸妈葬礼花了些,大概还有四十万出头。
我说道:“沈锐,这些钱你拿着,先回省城,看看想个办法怎么安顿一下。等我回去之后,可能要做点事。”
“一诺哥,我现在不方便带这么多,你先留着!我要用钱再找你!”
沈锐抓了几沓钱,装进贴身口袋,问道:“你大概什么时候回?”
我想了想,说道:“烧完头七。”
他又问道:“需要我提前做点什么准备吗?”
“没有,你等我想想,我想好了,用我爸的老年机联系你。”
我必须得好好想想。
是,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做个坏人。
但,我不能做疯狗苏东南那样的坏人。
苏东南坏到了骨头里,苏东南坏在了拳头上,苏东南的心眼没跟上他的坏。
所以他栽了,栽到了朱正初手里,栽回来一个无期。
我做他这样的坏人,有什么意义?
我做坏人,是为了报仇。
我做坏人,不是为了栽跟头!
目前看,我爸妈的车祸,绝不是意外。
有一只黑手主导了这一切。
谁?
我曾经以为,这个人是朱正初。
我爱的刘小琴,首先出事。
我不舍的爸妈,接着车祸。
这完全符合白好说的那番话。
我会死,我的朋友、我的家人都会因为我死去……
但,我现在已经知道,白好是刘小琴的姐姐,刘小琴是白好的妹妹,她们是姐妹俩。
而且,医院后山凉亭外,那几个登山客疑似在刘小琴的烧烤店多次出现过。
而且,阿水这两天,可能一直在我们县城。
我现在认为,我基本确定,这只黑手,就是白好。
然而,白好为什么这么做?
就为了向我证实她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就为了向我证明朱正初不会放过我,已经开始向我身边的人下手?
就为了告诉我,我现在孤立无援,无依无靠,我只能向她靠拢?
都有可能!
最最可能的就是最后一条!
她希望我向她靠拢!
她希望我跟她绑在一起!
她希望我和她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
为了实现这一目的,她操碎了心,费老了劲!
她许我以高薪,给我以我所认为的信任!
她联手她妹妹刘小琴,给我演了一出爱情的好戏,甚至刘小琴留我打一炮这种事都差点成真!
她把她家门向我敞开,她给我做红烧肉吃,乃至把她自己给我吃!
她不择手段,她把能够用以拉拢我的方法,全都用上了!
只是……
为什么?
我就是一个从农村考学进了省城的小人物!
我就是一个曾经娶过漂亮老婆,现在已经被老婆背叛的可怜虫!
我就是一个曾经开过公司,现在破产了,给她白好打工的打工仔!
我有那么重要,值得白好百般拉拢?
这不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