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嫂的骂声,借助扩音喇叭,传进整个单元楼道的同时,也传向四面八方。
我看见,有些人家不耐烦的关紧了窗户。
我看见,有些人家的窗口处探出一颗颗的脑袋。
我看见,前岳父母家的窗户猛地敞开,我前岳母刘朝英冲着楼下骂道:“闭嘴!你特么给我闭嘴!你特么再骂一句,我尼玛弄死你个农村来的傻痹娘们!”
她一边骂,一边端了盆脏水,从楼上猛地泼下来。
我吓一跳,赶紧想提醒堂嫂注意。
堂嫂却早早看见,早早抓起小马扎,早早的闪到一边。
堂嫂看看洒在地上的脏水,暂时放下扩音喇叭。
堂嫂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派出所吗?我报案!我隔壁楼上,有人高空抛物,吓死个人了……”
我呆若木鸡。
我十分傻眼。
我怎么也没想到,堂嫂居然会……报警!
刘朝英朝楼下泼脏水,的确勉强算得上高空抛物。
但就这一盆水,值当的报警?
我想不通堂嫂的操作。
我搞不通堂嫂想干什么。
我觉得这事是不是应该刹刹车……
我说道:“雷子哥,要不,咱还是走吧!等警察来了,我怕嫂子吃亏。”
“你把心放肚子里就行!”
雷子哥递给我一支烟,说道:“你嫂子敢报警,肯定不会吃亏。”
真的?
我不太相信。
我印象里,堂嫂是个老实人。
我很担心,等警察过来,她应付不了。
警察很快赶到。
堂嫂刚刚跟刘朝英隔空对骂,赢了一局,骂得刘朝英关紧窗户,不再搭话。
堂嫂接着告状道:“警官,你们来的正好!楼上徐明远、刘朝英一家高空抛物!你看看他们泼下来这盆水,里面还有碎玻璃碴!这是要杀人吗?”
她话音未落,单元门里立刻传来一声怒吼。
“你放屁!我们就泼了一盆水,哪来的玻璃碴子?”
徐明远、刘朝英老两口冲了出来。
他们也告状。
“警官,这个农村来的傻痹娘们,拿着扩音喇叭喊话扰民!”
“她口口声声污蔑我家菲菲,败坏我们徐家名声!”
“您快点把她抓起来!快点把她弄走!”
双方各执一词,出警的警察一脸懵。
接下来的操作,自然是仔细询问。
结果,就捞着问了一句:“从楼上往下泼脏水的事,谁干的?”
堂嫂指着刘朝英骂道:“这个老痹干的!”
刘朝英回骂:“我干的怎么了?你特么在楼底下举着扩音喇叭骂我们一家,我还不能泼你一盆水?”
堂嫂立刻回怼。
“为什么骂你们一家?你们没点比数吗?”
“你说,你闺女徐菲菲有没有在外面偷野男人?”
“你说,你闺女徐菲菲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
“你说,是不是你们把我弟弟赶出去的?”
“你说呀?你怎么不说了?”
“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以你闺女徐菲菲肚子里的孩子发誓,我说的都是假话?”
堂嫂抄起扩音喇叭,对着徐明远和刘朝英的脸喊道:“你们有脸说呀!”
徐明远和刘朝英还说个屁?
他们被吼得脸色煞白。
他们气得两腿乱颤!
他们嗷嗷叫着要来打堂嫂!
我在车上远远看着,再次想要下车。
但,雷子哥又一次把我拉住。
我抬头再看,徐明远的拳头眼看就要落在堂嫂身上。
我仔细再看,刘朝英的爪子眼看就要抓在堂嫂脸上。
我定睛再看,堂嫂不早不晚,赶在即将挨打的最后一秒,猛地跌坐在地上。
然后,她举着扩音喇叭大喊道:“徐明远、刘朝英一家不要脸打人了!他们家闺女在外边偷人,怀着别人的野种招摇过市,还不让我们叫屈!他们欺负人!”
徐明远叫屈道:“我没打她!”
刘朝英跟着叫屈道:“我也没有!”
警察黑着脸训斥道:“我们都看见了!”
这一番闹腾,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街坊邻居悄悄围到四周,指指点点。
“我说怎么有一阵没看见他家姑爷,原来是离婚了。”
“造孽呀!他家姑爷多好的一个人,他家有事,跑得比谁都快!尤其他闺女,他姑爷拿着当个宝,捧得跟个公主一样!没想到他们一家这么不要脸!”
“啧啧!干下这么缺德的事,还好意思动手打人,也不怕生孩子没屁眼……”
徐明远和刘朝英老两口,再厚的脸皮,也架不住这么多人指指点点。
他们抱头鼠窜,逃回单元门里。
他们哪敢再还一句嘴,只恨不能把耳朵堵上。
警察也很无奈。
刘朝英楼上泼水,的确属于高空抛物的范畴。
但刘朝英这盆水,并未造成实质性侵害,无法追责。
他们只能冲徐明远和刘朝英背影发出警告。
他们只能规劝堂嫂消消气。
他们只能不了了之。
警车开走的时候,我都觉得跟做梦一样。
我没想到,堂嫂报警,居然是这样的结局。
我没想到,堂嫂闹腾出的阶段性成果,居然是徐明远和刘朝英的龟缩。
我更没想到,堂嫂继续坐在单元门口骂。
“你嫂子为了给咱家肉摊争地盘,大骂几十回,小骂数不清,骂遍咱老家十里八村无敌手。”
雷子哥点上烟,悠悠说道:“好好听着,听你嫂子给你出气……”
我愣了好半晌,无声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