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听来,张嫣然似乎没有真正去了解过他,现在的他总是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似乎与从前不同,又似乎相同,仿佛有一层雾笼罩着他,让她看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
其实,所有人都变了,哪怕一日之内都会发生许多事,更何况五年之久,时间足以让一个人焕然一新,好亦坏就是一念之间。
张嫣然的眼神佯装不经意飘向言易棱身后,实则只想借故好好正视他,他更换了一套与她款式相近,颜色相同的衣服,即使穿着简单,却掩盖不了他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神情一贯冷漠,却在眼神与她相撞时,似乎有些温情。
身上总有着淡淡的疏离,唯独对她亲昵,让她在婚礼上所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当年为什么还会选择跟雷欣走出国?又为什么要对张氏下狠手?
“怎么了?”言易棱缓缓打开刚带回来的小吃,拆开夹到她的碗里,发现她正在失神,便关心问道。
张嫣然抬眸看着他,轻声问道:“你当年为什么选择跟雷欣月出国?”
最好不要让她听到,与当年相同的答案。
耳际边所有的吵闹声,似乎瞬间被冻结,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二人,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便像过了几个世纪一般,他的沉默让她后悔问出这个愚蠢的问题。
“如果,你不想...”张嫣然敛起情绪,挂着释然的笑意,手底紧握,或许,她根本不该问这个问题。
言易棱打断张嫣然准备收回的话,紧紧看着她的双眸:“如果我说,我根本不是跟她一起出国的,你信吗?”
他说,他不是跟雷欣月共同出国?
那么她是该信还是不该信?就算他们没有一起出国留学,那为何她会一直在他的身边?为何她会对他寸步不离?为何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拒绝她?
“你觉得我信或不信对你重要吗?”张嫣然忽然意识到她现在根本不能分辨,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毕竟,他家里所有的人都在警告她,只要她靠近一步,便让张氏万劫不复!的确,言家说到做到,这么多年以来,真的没少让张氏多次陷入危机之中。
父亲生气的指责她,何尝又不是指责自己?张润辉以往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张氏我扛得住,只是亏欠了你妈妈,陪她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所以,才会在母亲去世的时候迁怒于她,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罢了,有些事情就算说了,也无事于补,父亲恨她,恼她,也是另一种爱的方式。
“时间到了,我自然就会告诉你,到那时,你再决定信或不信我,至少,不要推开我好吗?”言易棱起身从她的对面,坐到她旁边,握紧她的玉手:“再信我一次!”
他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却向她低了无数次头,只为能跟她在一起?
“你应该知道,我在清州早已名誉扫地,是个人人都可以上的公交车。”张嫣然艰涩说着。
言易棱拥紧她:“我知道,你是我的,从来都只有我。”
“你应该知道,五年前,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他抛弃了我,扬言让我张氏破产。”张嫣然此时的眼眸闪过一丝冷意:“最终对方得逞了,张氏可以马上宣布破产。”
“你没有爱错人,他也不曾抛弃过你,张氏不会破产,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他将她的话一一驳回。
“你应该知道,我恨言家,如果不是他,我张家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张嫣然冷漠的语调里还含有一丝恨意。
良久,他说:“对不起。”
“抱歉,我不会因为一句对不起,就能原谅你们,我不是圣母,做不到这么宽宏大量,我不是佛,不能普渡众生,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我只想要回自己的一部分。”张嫣然开始有了抵抗他的心里,动作自然也有些抵制。
她使尽全身力气,都为能将他挣脱,不禁恼怒,言易棱的身手怎么会在她之上,本该挣脱一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可偏偏现在就是不行!
言易棱楼着她的细腰,低头于她颈间,轻声:“你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十倍奉还,甚至更多。”
“呵,那我妈妈的死呢?”张嫣然像是被人触了逆鳞一般,讥讽道:“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亲手将我妈的棺材盖打下来,就在灵堂里,我当时打了你父亲一巴掌。”
今日,她有心试探,毕竟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杨清琴死亡,最得利的人可能就是言家,在清州,有谁不知道张氏集团董事长疼爱妻子入骨,母亲一死,父亲方寸大乱,那么言家就能趁机收购。
而言真却会出面阻止言立清,这一点倒是在张嫣然的意料之外,此后,言氏确实很少找张氏集团的麻烦,只是五年的消耗,早已让张氏陷入困境。
嫁入言家的目的之二,慢慢调查所有的原委,若发现跟他们有任何一点关系,那就不要怪她,与他们同归于尽。
言易棱长久的沉默,在她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拉住她的手:“我能跟你去见见妈吗?”
“你说什么?”张嫣然眼神里有着淡淡的讶异,渐渐转为悲痛。
他唤她的母亲为妈?
店里暗黄的灯光照射在他的侧脸,旁人经过都会看上几眼,每个人的眼里,都带着淡淡的祝福,他们的言行举止,对他们而言,就是小夫妻闹了别扭。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他不愿放手,她却要离开,两个人的脸色都有点冷淡,在店面格外显眼,特别是言易棱在这里的身份,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亦有些不明事情原由的好心人上前奉劝,大部分都是已婚妇女,许是看到他们有些僵持,便苦口婆心教育他们婚姻的相处之道。
“两夫妻最重要的是沟通,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聊一聊,别着急闹情绪,或是吵架,这样子会浪费了你们美好的时光。”
“言先生,两个人在一起,多多少少都会有所摩擦,或是意见不合的时候,在这个时候,你应该多多包容她,她选择嫁给你,那你就要对她好。”
“对啊,还有啊,女人不是不讲道理的生物,而是要在该讲道理的时候不讲道理,在不需讲道理的时候可以讲道理,这样才能听得进去,比如说你们在吵架的时候,你就应该先退一步,不讲道理,等到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你再来讲道理,就都能听得进去了。”
张嫣然挑眉看着他,幽幽说道:“听到了吗?”
她不插嘴还好,一插嘴便仿佛向她们承认了吵架的事实,这下子一堆女人都在围着他,与他沟通沟通什么才叫做婚姻之道。
没有人注意到张嫣然嘴角的那抹笑意,她渐渐挣开他的手,趁机走出了这家店门,沿着街道一路走去。
心里却一直记得他所说的那些话,特别是他的那一声“妈”,或许,她真的该带他回去看看自己的爸爸妈妈了。
她承认,她是邪恶的,她之所以这么做,也只不过想让他添加内疚感,对张氏对她有利无弊。
夜晚九点多,街道依然很热闹,张嫣然不顾言易棱的情况,沿着街买了许多好吃的小吃,一边逛着,一边看着,一边吃着,许久,她都没有再过这种生活了。
可惜,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她便被言易棱找到,她走在街头的对面,而他就站在她的眼前,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似乎有些皱褶,不难以看出他狼狈的模样。
想必是被那阿姨教训了许久,才找到借口出来,她不禁失笑,玲儿般的笑声在这吵闹的街市,格外清晰,令很多都对她移不开眼,原本隐忍怒意的言易棱也愣在原地。
曾经,她也这般笑过,现在再见,他的心头涌上一股满足,言易棱伸出长臂让她搂入怀中,沙哑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真好!”
张嫣然一怔。
“你不生气吗?”张嫣然小心翼翼问道,她可是将他一人丢在店里,被那些七大姨八大姑围着说他,怎么他现在不怒反笑?
言易棱眼底的柔情可鉴,笑道:“她们所说的,我都记下了,以后我会慢慢做得更好。”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本在街道里的人都围成了一整圈,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其中还参杂了几个大声喊好的人,甚至还有人起哄,让他们“亲一个,亲一个。”
“我不要。”张嫣然躲入他的怀中,脸上有一阵微红,身后的呼声难以掩盖她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以为这颗冰封已久的心不会再跳动,可在得知他为了她做这么多事之后,再被他们煽动,难免会有些动摇,现在她觉得居民过于热情,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
他像是没有听到她蚊子声的反抗,反倒是合了他们的意,抬起她的下颚,蜻蜓点水般吻了便离开,眼眸里满是戏谑,仿佛故意看她出丑一般。
看着她隐忍的怒意更是愉悦,她在他的面前不需要掩饰,只需要做她自己便好,打趣说道:“言太太,你的脸怎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