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岩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这个院落,低矮的土坯院墙,有好几处都出现了坍塌,北屋上房是三间瓦房,蓝瓦上面长满了绿苔,刘岩估摸着,这大概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建筑。
走到大门口,秦柳德大声冲里面喊道:“姜易发,姜易发,你狗日的在家里没有,赶快给老子滚出来。”
随着喊声,从瓦房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子,蓬头垢面的,满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很脏的样子,脸也好像从来没有洗过。
“哦,原来是缺德叔啊,你没球事跑到我们家干什么?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中年男子说话时露出一嘴被烟熏的黄板牙,目光呆滞,很阴鸷的样子。
秦柳德没有再说话,领着刘岩和袁邱就进了屋,看看屋内的环境,对跟在后面的姜易发说道:“妈个B,你看你鳖孙把家里都糟蹋成什么样子了,领导来了,连个坐站的地方都没有。”
姜易发只是嘿嘿地笑,也不跟秦柳德争辩。
这个家确实够乱的,一长荡三间屋子,摆放了三张床,床上乱七八糟地扔着一些脏衣服,屋子中间靠后墙放着一张老式八仙桌子,有两条腿已经折了,用砖头支撑着。
八仙桌子旁边放着两个小凳子,全都是三条腿的。
再往上面看,屋内房顶上用席子搭了个糊棚,估计是许多年前搭的,房顶落下的积灰把棚子压得很低,有好几处席子已经烂了。
才站了一会,刘岩就听见糊棚上面腾腾腾的声音,估计是老鼠在打架,像游击队似的。
秦柳德指着刘岩和袁邱向姜易发介绍:“这是镇政府的两位领导,过来了解一下计划生育的事。”
姜易发的脸突然黑了下来,十分地阴冷可怕:“了解球啊了解,孩子都死了,还有啥球可了解的。”
袁邱也有些怕姜易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你说孩子死了,最起码得有点啥证据吧?”
袁邱的声音不再像在秦柳德家里时那样大腔大口,而是小心翼翼的,甚至还有些低声下气。
“你要什么证据,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老子诓人哩,故意说瞎话欺骗领导?”
“我没有这样说。”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不说清楚老子今天跟你没完。”姜易发恶狠狠地喊道。
“姜易发,你小子吓唬谁呢?我给你说,这二位是镇领导,你态度好点,别动不动就发你那狗脾气,谁吃你这一套。”
秦柳德的话还真起作用,他这么一喊,姜易发老实了许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支,自顾自地抽起来。
秦柳德又说:“领导不是让你拿证据吗?你有什么证据就赶快拿出来。”
“我没有证据。”姜易发小声嘟囔了一句,又翻眼看了看袁邱。
“没有证据你还操什么操?像你这号货,就是他妈的欠修理。”秦柳德停顿了一下,再说话时腔调已经变了,“镇政府有规定,不管是谁,只要拿不出证据,就必须接受处罚。”
姜易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你罚吧你罚吧,反正我一分钱也没有,你看我这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随便拿。”
秦柳德看了看家徒四壁的屋子,又看了看刘岩和袁邱,扭头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骂:“妈个B,穷的都快露屁股了,还他妈生生生,穷死你孩子哩。”
走出屋子,眼尖的袁邱一眼看到了院子西南角栓着的一头老黄牛,便对秦柳德说:“那儿不是还有一头牛哩,干脆把它牵走算了。”
秦柳德皱起了眉头:“一个张嘴货,牵它干啥,还得伺候它。”
姜易发倒是满口应承:“你牵吧你牵吧,老子早就烦了,正不想喂哩。”
秦柳德有些惊讶地看着姜易发——这小子今天怎么啦?怎么突然变得好说话了?吃错药了吧。
袁邱走到西南角去牵牛,姜易发看着他,心里说道:妈个B,今天你只要把这头牛牵走,老子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把牛牵出来,袁邱把它交给了秦柳德,说道:“牛还是村里喂着吧,放在镇政府也不是那回事,再说还得喂呢,镇政府谁会喂?”
秦柳德接过牛缰绳,一脸的不高兴。
临走,袁邱又嘱咐道:“姜易发不交齐罚款,绝对不能把牛还他牵走。”
回到镇政府,车还没有停稳,袁邱就看见前面停着的那辆普桑,袁邱敢肯定这辆车是钧都市委的,牌照不一样嘛!
袁邱迅速打开记忆库,搜寻着这辆车的主人,他在这些方面,是很懂得下功夫的。
去市委组织部报到那天,袁邱去的最早,目的就是观察所有进入到市委大院的车辆,和车的主人对号入座。
很快他就想起来了,这辆车是市委组织部部长闫海宽的。
刚冒出这个念头,王自满就从车里下来了,小跑着绕到后面去开车门。
从车里下来的,竟然是费雨。
妈B的,女人长得漂亮就是沾便宜,这丫头片子刚到市委组织部工作,就坐着组织部的一号车来镇里视察工作了,还带着秘书呢!
袁邱的心里酸溜溜的。
赶忙熄了火,袁邱一溜烟似的跑到费雨跟前,热情地伸出手说:“欢迎领导来鸿昌镇视察工作。”
刚伸出手,车里又下来一个人,是闫海宽。
袁邱尴尬地愣在那里,不知道是将手继续伸在费雨跟前,还是转向闫海宽。
好长时间,才点点头朝闫海宽喊了一句:“闫部长好!”
闫海宽没有做任何表示,领着王自满和费雨上了阶梯,曹水江正站在办公楼前面等着他们呢。
袁邱尾随着跟了上去。
“老曹,你这里可真是风水宝地啊,怎么人才都愿意往你这儿跑呢!”大老远,闫海宽就冲曹水江嚷嚷上了。
“谢谢领导把人才给了我们,这是对我们鸿昌镇的最大支持啊!”曹水江迎上去同闫海宽握手。
闫海宽指着费雨给曹水江介绍:“这是费雨,以后就是你老曹的人了。”
曹水江的人?什么意思?袁邱听不懂闫海宽在说些什么。
“欢迎小费同志来我们鸿昌镇工作。”曹水江冲费雨伸出了手,费雨伸出手与曹水江握了一下,表情有些高冷。
闫海宽贴在曹水江耳朵边嘀咕了一句什么,曹水江又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费雨,脸上的肌肉有点僵硬。
闫海宽和曹水江都十分热情地邀请费雨到里面去,费雨推说自己想看看镇政府周围的环境,没有跟着他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