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建安站在皇朝大酒店那个最小的包间门口,表情像土鸡似的,进来一个人,他就默然的点一下头,心里面数一个数字:
“一个!”
“两个!”
“三个!”
“四个!”
“五个!”
“六个!”
“七个!”
奶奶个熊!这是要吃大户啊!
梁建安的心里不是个滋味,他本来只是想请彭子渝一个人的,所以就订了最小的包间,没想到这家伙会招呼这么多人过来,把他的计划全都给打乱了。
两个人吃饭,可以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跟彭子渝絮叨絮叨调查刘岩女朋友的事。他希望彭子渝能跟刘岩解释解释,别让刘岩给误会了。
现在可好,呼呼啦啦来了这么多人,说小话就不方便了。更让梁建安恼火的是,彭子渝居然带了张信举来,这不是给他找麻烦吗?
张信举的事,梁建安是知道的,已经有人给他捎话了,让他跟监察一室打个招呼,别死咬着张信举的那点破事不放。
他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哦!现在在市纪委,他就跟个八贤王似的,是清闲那个闲。工作上的事,根本就没有人向他汇报。监察一室那些货见了他就像见了蛆一样,远远的就躲了。像这种状况,他去过问张信举的事,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梁建安早就知道彭子渝是个八下照,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不懂事。
还好张信举怀里抱着烟和酒,这才让梁建安心里的火多多少少消了一些,张信举办成办不成两说,反正今天晚上的烟酒钱算是省了。
酒钱是能省,可饭钱却要增加不老少。他本来已经点过菜了,两荤两素,外加一个滚蛋汤,足足够他们两个人吃了喝了。
现在可好,他只好重新点菜了。
把服务员招呼过来,梁建安把菜单推给彭子渝,说:“老彭,你看看吃点什么。”
彭子渝把菜单推还给梁建安,笑着说道:“客随主便,你看着点就是了。在这上面,我从来不挑剔。”
梁建安开始报菜,每说出一个菜的名字,彭子渝就忍不住皱一下眉头,报了六个,梁建安挥挥手对服务员说:“先这样吧,不够的话我们再点。”
服务员正要离开,被彭子渝给叫住了。
“你们这儿都有什么招牌菜?”
服务员说了两个菜的名字,所谓的招牌菜,不过是一些价格昂贵的菜肴罢了。
彭子渝又问:“还有呢?堂堂的皇朝大酒店,不会只有这两个招牌菜吧?”
服务员又说了几个菜肴的名字。
彭子渝大手一挥,说:“把这几个招牌菜统统上来。”
梁建安紧皱着眉头,看着彭子渝说:“老彭,太多了吧?刚才我忘了跟你说了,你们没过来之前,我已经报了四菜一汤了,加上刚才报的六个,一共十个菜了,咱们这些人应该够了吧?”
彭子渝说:“咱们几个怎么对付都可以,可待一会有个大领导还要来呢。”
梁建安急忙问:“哪个大领导?”
彭子渝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说:“待会你就知道了,我只能跟你说,这个大领导,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够请的动的。”
莫非是周和平要来?
梁建安的心里动了一下。
从火车站出来之后,梁建安是做了一番功课的,他从朋友那儿打听到,前几天彭子渝确实跟周和平一起进了京,另外还有一个刘岩。
能和市委书记一起进京,这件事本身就不简单,说明彭子渝和周和平的关系不一般。退一步说,即便是以前彭子渝和周和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和周和平单独在一起待这么长时间,也是很容易培养出特殊感情来的。
如果是周和平要来的话,那他就豁出去了,不就是一顿饭嘛!不管花多少钱他都认了。
想到这儿,梁建安对服务员说道:“还愣着干嘛?赶快去报菜啊!”
服务员忍不住问:“是把刚才说的那几个招牌菜全部上来吗?”
梁建安爽快地说:“那当然了!快去快去。”
服务员走后,大家就开始闲聊,张信举却显得很安静,一直朝梁建安这边看,梁建安知道他要干什么。可现在已经面对面了,想躲也躲不开呀!
梁建安心里开始犯嘀咕,万一张信举问起来他的事,该如何应付他呢?
梁建安估计,张信举应该不了解他目前在市纪委的处境,如果知道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放屁也不响的闲人,是绝对不会求到他头上来的。
既然自己是一个说话没用的闲人,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梁建安顿时觉得自己的思维方式应该转变一下了。他突然想起来他爹活着的时候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人那!三起三落才能活到老呢!兹要记住——上山砍柴,下河脱鞋。是什么样的角色,就干什么样的事。
梁建安知道该怎么应付张信举了,官场上流行着一句话——有能耐的躲躲闪闪,没能耐的大包大揽,待会张信举要是再问起这件事来,索性就给他来个大包大揽,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那就看他自己的运气了。躲过了这一劫呢,没准他还得给自己送份厚礼呢,躲不过去呢,那他只能迁怒于那些有能耐的。梁建安照样有话说,老子现在就是个被虫蛀的满身窟窿的烂菜叶子,没人拿老子当盘菜。
刚想到这儿,就看见张信举悄悄的拽了一下彭子渝的衣襟,彭子渝朝他眨巴了几个眼,三个人一起到了房间西侧的墙角处。
彭子渝说:“梁书记,张局长最近被你们监察一室的人给瞄上了,希望你能给他们交待一下。”
梁建安假装不知道这回事,问:“事大不大?”
彭子渝轻描淡写地说:“小小不然,小小不然,麻绳串豆腐,都是些上不来提的小事。”
梁建安没搭理彭子渝,一直把征询的目光投向张信举。
彭子渝见状,对张信举说道:“张局长,我说的话梁书记不信,还是你来跟他说说吧。”
张信举吞吞吐吐地说:“我怎么说呢?要是监察一室想作我的眼子,那这事就不小,要是梁书记能跟他们交待一下,那就是屁大点事。”
梁建安说:“是这样啊!没问题,回头我跟他们交待一下。可事能不能按咱们想的解决,我可不敢给你打包票。不过你也没必要那么紧张。监察一室那些货,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驳我的面子的。兹要程耀威书记不掺和进来,应该没啥事。”
张信举说:“那就太感谢梁书记了!”
梁建安说:“甭这么客气,都是自家人嘛!”
酒菜上齐了,三个人一起回到了餐桌旁边。
彭子渝看着梁建安说:“梁书记,你来剪彩吧。”
梁建安把脑袋往彭子渝的耳朵旁边凑了凑,小声说:“大领导还没来呢。”
彭子渝说:“咱就别干等着了,现在这个时候,他肯定还被什么事给拌着呢,我估计不到十点钟之后,他是脱不开身的,咱们还是边吃边等吧。”
“那也行。”梁建安的语气有点勉强。
彭子渝站起来,从酒箱里面拎出来一瓶酒,正要打包装,张信举手疾眼快地从彭子渝手里接过酒盒子,拆盒子打盖子一气呵成。张信举毕竟是做秘书出身的,斟酒的水平还真是没的说,餐桌上所有酒杯倒下来,刚好是一瓶酒,而且每一个酒杯里面酒的高度一模一样。
彭子渝先端起了酒杯,对梁建安说道:“梁书记,你来剪彩吧?”
梁建安说:“今天你是主宾,还是你来剪彩吧。”
彭子渝站了起来,端着酒杯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家都把酒杯端起来。”
所有人都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彭子渝说:“今天晚上这个局,是梁书记攒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把兄弟们召集在一起聚聚,乐呵乐呵。”
梁建安插话道:“我补充一点啊,今天晚上这个局,除了刚才彭主任说的意思之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给彭主任接风。彭主任这次进京,肯定是非常辛苦的,今天晚上我们为他接风洗尘。”
梁建安把酒杯隔搁到嘴边,正准备仰脖子呢,彭子渝又说话了:
“梁书记说的真是一点没错,这次进京,可以说是要多么辛苦就有多么辛苦。再说的严重一点,完全就是遭罪。在京城里这段时间,平均下来每天至少要有两场饭局,在京城喝酒不比在地方,酒桌上坐的,清一色都是部委级的领导,人家喝一杯,咱最少也得陪着喝一杯吧,每场酒局下来,我基本上都要喝一瓶以上,真的是太遭罪了!”
梁建安腹诽道:什么部委级的领导?恐怕都是些个部委的小办事员吧!部委级是什么级别你知道吗?人家能跟你一起喝酒?美死你哩!
虽然心里面对彭子渝非常不满,但梁建安并没有打算当着大家的面把话给说破。人嘛!谁还没一点虚荣心那!彭子渝好不容易跟着周和平进了一趟京城,总得让他显摆显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