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想,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周和平又借用了刘岩的这份坚持,不动声色的剥夺了黄建树乔清举孔繁军们企图得到的政治资本,尤其是黄建树,眼看着就要成功在望了,到最后却落的个功败垂成。
这个时候,黄建树指不定会多么恨他呢?
那么,周和平会不会站出来平衡一下这种关系呢?怎么来平衡这种关系呢?
刘岩非常迫切的想知道周和平的想法。
正在这时候,周和平又开口了。
“刘岩,有个事我需要证实一下,我听说,有一个女孩子,大学还没毕业呢,也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这一次却以综合成绩第一的身份,进入到了下一阶段的体检?”
刘岩说:“有这个事,这个女孩子叫田佳怡,是京城女子学院大四的学生。周书记,有人是不是还说,这个女孩是我推荐的?还跟我的关系不一般?”
周和平点了点头:“嗯!人家是这么说的。”
刘岩说:“周书记,我有个大学同学叫魏长书,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上次在京城的时候你见过他。”
周和平说:“记得,记得,不就是在发改委工作的那个吗?”
刘岩点了点头。
周和平说:“这个魏长书,给我的印象特别深,我觉得,魏长书是你那一帮大学同学当中最善于交际的一个,这家伙有两把刷子,假以时日,一定会有所作为的。怎么啦?他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刘岩说:“田佳怡就是魏长书推荐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哦!那你真的应该好好照应一下。”
刘岩皱了皱眉头,说:“其实一开始我对田佳怡并不看好。这次的竞聘,考核的重点是对岗位技能的领悟能力。田佳怡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应该没有什么竞争优势。魏长书把她推荐过来的时候,我心里是排斥的。可就在咱们中州市召开三级扩干会的时候,田佳怡居然拎着行李箱找来了。我心里想,既然来了,不妨让她参与一下也好,等撞了南墙,她也就知道回头了,这样我也算是对魏长书有了一个交待。”
周和平以为,刘岩给他表白这些,只是为了掩饰他对田佳怡的照顾,便摆了摆手,说道:“不管田佳怡的程度如何,最后的结果还是非常理想的。刘岩,你在政治上是越来越成熟了,不管多么棘手的事,你处理起来都是那么的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刘岩苦笑着说:“周书记,你就别在取笑我了,因为这个事情,我都把黄书记给得罪苦了,这会儿他不知道会怎么骂我呢!”
周和平说:“骂你是肯定的,但我敢打赌,建树书记也就是在心里骂骂你,在家里骂骂你,在公开场合,他连一句难听的话都不敢说,更不敢公开褒贬这次的考核,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刘岩说:“我真正担心的,是黄书记把对我的怨恨记在心里。”
周和平摆了摆手,说:“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因为你对这件事的处理,只是巧妙的诠释了官本位文化。官本位文化的精髓,就是居一位养一体。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作为钧都市的常务副市长,你需要谦卑需要恭敬,而作为中组部的调研员,则需要我行我素需要目中无人。有人喷你,说你骄傲了,只能说明他或者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你们之间的角色已经转变了,抑或者他们已经感受到了这种角色的转变,只是一时半会还不能适应这种转变。这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在这个时候,你表现的越强硬,越我行我素,他们对这种角色转变的感悟就越深,就会自觉的调整自己的心态,来迎合这种角色的转变。在这一点上,你做的很好,很到位,你已经完全把自己摆在了你应该处在的位置上。我也相信,以建树书记的政治嗅觉,一定会领悟到这种转变,并且能迅速的去适应这种转变。”
刘岩摸了摸鼻子,说:“周书记,你说的这些也太吓人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转变角色,我觉得我还是以前的那个刘岩,不想凌驾于任何人之上。”
周和平笑了笑说:“这就是你具有高度政治智慧的充分体现。一个具有高度政治智慧的人,他的任何转变都是在潜移默化当中完成的,完全没有刻意的痕迹。这种潜移默化的转变,甚至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就像你现在这样,你并没有刻意的去追求这种转变,可你实实在在已经变了,这一点,你虽然感知不到,但我已经感知到了,而且还非常强烈。我相信,大多数人都已经感知到了你的这种转变。有些人,一旦自己的地位有了变化,就会处心积虑的通过一定的方式来让别人感知到,有时候,他们的方式甚至是歇斯底里的,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具备政治智慧。我最欣赏你的,就是这种不动声色的改变。就像你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如何来恰当的平衡清举市长和建树书记之间的关系,你把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甚至把我的顾虑都考虑进去了,让我免去了很大的为难和尴尬。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这种看似随意却能面面俱到的政治智慧。”
说到这儿,周和平看了刘岩一眼,又笑了笑说:“你现在心里可能会想,老家伙,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想过你。”
刘岩刹那间满脸通红,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周和平却冲着他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你不用跟我解释,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很高兴,甚至可以说是更高兴。你已经在不自觉当中把方方面面的问题都处理的妥妥当当,这样的政治智慧已经远远超过了我。我应该感到欣慰。说到政治智慧,我觉得绝大部分并不是靠修炼出来的,而是一个人身体里自带的,是特有的,政治智慧越高,越让人显得从容。如果政治智慧非要用一种外露的形式来体现的话,就像是面部有一个特殊的痦子,或者耳朵上比别人多了一个拴马撅儿。”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周和平冲刘岩摆了摆手,走向了办公桌。
这个电话持续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挂断电话,周和平的目光有些阴郁:
“怎么回事?李松林怎么和霍发全打起来了?这里面似乎还牵涉到了你,牵涉到了田佳怡?田佳怡做陪酒小妹又是怎么回事?”
刘岩苦笑了一下,把田佳怡的处境和家庭状况一五一十的跟周和平说了,同时把自己看到的以及怎么应对的统统跟周和平说了。
周和平挠了挠后脑勺,问:“关于田佳怡的情况,你有后续的安排没有?田佳怡毕竟在夜店里出现过,这一点,是某些人拿来攻击她的最好的由头。如果这时候你站出来替她说话,把她的家庭状况告诉大家,人家不但不会相信,反而会觉得你是在编故事。”
刘岩说:“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田佳怡出事的第二天,我就委托熟人到了田佳怡的家里,把她家里的情况拍了一个视频,这可能是应对某些人对她进行攻击的最好的办法了。”
周和平点了点头,说:“嗯!你做的不错。既然已经做好了应急的准备,我觉得你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别主动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因为你一旦提供了这些佐证,就又显得有些处心积虑了。”
刘岩完全认同周和平的说法,他不甘心的是,现在应该是敲掉冀世强这个人渣的绝好机会,他不愿意放弃。
“周书记,既然这件事已经汇报到你这儿来了,总得有个说法吧,我想问一下,你打算怎么处理?”
周和平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先让组织部和市纪委同时出面,先找李松林和霍发全谈一谈。我看这个李松林也是老糊涂了,他这样一味的跟你对着干,简直就是不自量力。这一次,一定要让他记住这个教训。如果到时候他仍然执迷不悟,非要把田佳怡的问题摊到桌面上,那就彻底摊开,连带着把他外甥也给解决了。如果李松林心里已经害怕了,想把这个事捂住,那就先别摊开。原来我对田佳怡的状况并不了解,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担心她将来会给你惹麻烦。”
刘岩忍不住问:“周书记,你担心她什么?”
周和平叹了一口气,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穷苦人家的孩子是不适合从政的,因为他们对金钱的诱惑是最缺乏免疫力的,西城工业园区又是个与经济高度相关的管理部门,我真害怕这个田佳怡会在经济上犯错误,摔跟头。”
刘岩不知道周和平的这个观点有没有一定的数据作为支撑,但他心里的想法,却跟周和平正好相反。刘岩觉得,像田佳怡这种穷苦人家的孩子,反而能洁身自好,反倒是那些尝过甜头的人,才最经不起金钱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