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搞清楚屈芳梅和刘少亭在凌丰水泥有限公司的真实身份,刘岩只好再次传唤了公司的总经理乔建朝。
乔建朝这一次来税务局的时候,特地带上了相关的证件,有工商行政管理局颁发的营业执照,税务局颁发的税务登记证,还有企业法人代码证等一系列的证件,另外,乔建朝还带了申请办证时出具的相关原始资料。
证件和原始资料显示,凌丰水泥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的确是屈芳梅,而公司的注册会计,也确实是刘少亭。
刘岩问乔建朝:“乔总,刚才刘少亭说,他这个注册会计,只是让你们公司使用了他的注册会计证,公司的日常工作,他根本就没有参与,是这样的吗?”
乔建朝当着刘少亭的面就翻了脸:“他胡说八道,我们凌丰水泥有限公司,是付给了他工资的,我们是私营企业,在私营企业里,还有光拿工资不干活的?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乔建朝的态度,让刘少亭害怕了起来。他心里是清楚的,今天把他传唤到税务局来,肯定是凌丰水泥有限公司的账目出了问题,很可能是有偷税漏税的嫌疑。如果乔建朝咬死了他参与了公司的账目制作,那他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甚至是法律责任。为了每年区区的两万块钱,去承担偷税漏税的法律责任,那也太不值了。
刘少亭红着脸申辩道:“乔总,当时从我这儿拿会计证的时候,是你亲自跟我谈的。你跟我说,你们公司因为缺一个注册会计证,所以很多相关的证件都没办法办理。你跟我说,只要能把我的注册会计证拿给你们公司使用,不用我干任何事,就冲这个会计证书,每年给我两万块钱的报酬。出于对你的信任,我到现在连你们公司在哪都不知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乔建朝阴沉着脸说:“刘少亭,你是注册会计师。一家企业的注册会计,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你不会不知道吧?税务部门对公司的账目存在疑问,你有责任给予解释吧?你要说你自己连公司的账目都没经手过,那你这个注册会计,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一番话,说的刘少亭面红耳赤的,他着急的来回来摆着手,却不知道该怎么来回答乔建朝提出的问题。
刘岩的心里清楚,虽然乔建朝呈现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但说实话的,却是刘少亭。刘少亭之所以如此窘迫,是因为他确实没有履行一个注册会计应该有的工作职责。乔建朝说的是有道理的,作为公司的注册会计,就必须承担账目造*假的所有责任。
而刘少亭要承担这个责任,从事实上来说,显然是冤枉的。而且,一旦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到他的身上,真正触犯法律的人,便会全身而退。
即便是把刘少亭刑拘了,除了目前被查收的这些账目之外,凌丰水泥有限公司存在的其它问题,根本就查不出来。对于凌丰水泥有限公司的账目,刘少亭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让刘少亭滞留在这里,等于滞留了一个没有一点用处的哑巴,而真正的投机者,却依然逍遥法外。
刘岩猜想,在今天上午乔建朝到达税务局之前,凌丰水泥有限公司所有的内账,恐怕都已经转移甚至是毁掉了,再想像今天上午那样从他们那里查到原始凭证,根本是不可能的。
还有,现在这个时候,今天上午的行动,其它几家水泥企业肯定已经知道了消息,这几家企业,肯定也会像凌丰水泥有限公司一样采取行动,把所有对他们不利的账目,转移甚至毁掉。
目前,刘岩是被动的,凌丰水泥有限公司和其它的几家水泥企业,为了规避偷税漏税的风险,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们早就安排好了两个替罪羊,一旦出事,便会把这两个毫不知情的人供出来,让他们承担相应的责任。
现在,要想变被动为主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刘少亭给摘出来,把刘少亭给摘出来了,老赵就甭想全身而退。
想到这儿,刘岩问刘少亭:“你是凌丰水泥有限公司的注册会计,这一点你承认吧?”
刘少亭耷拉着脑袋说:“我承认,但是,当时乔建朝跟我谈的,只是用一下我的注册会计证书,公司的账目,我是不参与的,所以,公司的账目有没有问题,有什么问题,我一概不知道。”
刘岩冲刘少亭摆了摆手,说:“咱先不讨论这个,我问你,作为企业的注册会计,必须承担企业在财务方面的各种责任,你知道不知道?”
刘少亭小声说:“这个我知道。”
刘岩问:“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让他们使用你的注册会计证?”
刘少亭说:“这个就怪我老婆。在到审计事务所工作之前,我在中州市八一机械厂工作。我是省工业大学毕业的,学的是机械设计,当年被分配到了八一机械厂工作。我谈对象的时候,大家看重的是行政事业单位,在女孩的眼里,只要是在行政事业单位工作,哪怕只是个打杂跑腿的,也比在企业工作有前途。当时亲戚朋友给我介绍了不少对象,可人家一听说我在企业单位工作,全都摇头拒绝。为了能娶到好媳妇,我只好奋发图强,三年之内考取了三个专业证书,一个是注册会计师证,一个是注册造价师证,还有一个是审计师证,因为有了这些证书,我被安排到了中州市审计局下属的审计事务所工作。我老婆说,我现在的这个工作,有一个审计师证就足够了,把另外两个证放在家里,是严重的资源浪费,正好现在又有好多企业缺这样的证书,于是就经过熟人的介绍,把注册会计证和注册造价师证有偿提供给一些需要的企业使用。”
刘岩说:“你说的这些虽然听上去很有道理,但并不能证明你没有参与凌丰水泥有限公司的财务工作啊!是不是这样?”
刘少亭叹了口气,说:“是不能证明我没有参与凌丰水泥有限公司的财务工作,但是,我目前的工作单位,是审计事务所,每一天的工作量有多大,你们可以去调查,我哪有时间和精力再参与其它企业的财务工作啊?另外,凌丰水泥有限公司每一年给我支付的薪资是两万元,作为一个注册会计师,如果亲自参与了凌丰水泥有限公司的财务工作,或者说兼职做了财务工作,那他们给我的薪资,会是这样的价码吗?还有,我的注册造价师证,现在是中州市大成建筑公司在有偿使用,他们给我的报酬,是每年三万元,你们可以到大成建筑公司调查一下,我什么时候参与过他们公司的造价工作?”
刘岩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乔建朝,说:“刘少亭说的这些,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乔总,你是搞企业管理的,应该知道一个全职的注册会计师,每个月的薪酬标准是多少吧?”
乔建朝当然知道,全国的各类证件考试,就数注册会计师最难了,找一个有注册会计证书的会计,那在会计行里简直就像找白头麻雀似的,就算是在钧都市这样的五线城市,一个全职的注册会计师,每一年的薪酬至少在三十万以上,即便只是兼职,薪酬最起码得十万起。
跟刘岩论这些,那他就被动了。
乔建朝呲着牙说道:“咱甭说这个,我每年给刘少亭两万块,他可以不接受啊,可以跟我讨价还价啊,既然他接受了,那他就必须履行职责范围内的工作。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说这两万块钱的报酬只是给我们公司提供注册会计证书,你让他把合同拿出来看看,没有合同,就只能视为是全职,凌丰水泥有限公司在财务上出了纰漏,他就得担着。”
刘少亭干瞪眼却没有办法辩驳,乔建朝虽然是在耍无赖,但他说的这些,是在情在理的,公司登记的注册会计师是他刘少亭,那么,即便是没有一分钱的薪酬,他也必须承担一个注册会计师应该承担的责任。
见刘岩和刘少亭都无话可说了,乔建朝更加的嚣张:
“刘市长,我这次来,是代表凌丰水泥有限公司的七十多名员工,来表达他们的诉求的。员工们一直要求,让你们赶快把老赵给放了。企业出现了偷税漏税的问题,责任应该由法人代表承担,应该由注册会计师承担。老赵只是凌丰水泥有限公司的一名普通员工,你们把他带到这儿,好像没什么作用吧?更何况,这里是执法部门,一般的平头老百姓,被带到执法部门来,心理上都会紧张的。老赵在这儿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我看他的精神都快要崩溃了,都开始编瞎话说胡话了。再让他继续在这儿待下去,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荒唐的话来呢!可不管他说了什么,在法律上有意义吗?因为老赵被带到这儿,公司的员工都很紧张,都怕自己被带到这儿,胆子小的,都开始安排着跑路了。如果继续把老赵留在这儿,不还他自由,万一公司那边出了问题,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尽管刘岩知道,就目前的情势来说,老赵是唯一可能突破的环节,但却不得不把他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