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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刚到厂里，刘岩就听见郑华强在跟杨德义争吵。
刘岩仔细听了一下，大概是因为石灰石供应的事情，刘岩心里猛地揪了一下。
这件事情刘岩很清楚，郑华强在西山有一个石灰石矿山，现在名誉上由他的侄子郑明坤在经营，石灰石质量还不错，在新的立窑生产线没有投产之前，郑明坤全部垄断了水泥厂石灰石的供应。
直到现在，第二水泥厂使用的石灰石仍然全部是他的。
据说，这个矿山真正的老板是王明君，他占有矿山绝大部分的股份。
新线投产之后，杨德义数次找郑明坤沟通价格方面的问题，始终没有结果。
这个矿山供应的石灰石价格是每吨十三元，几乎比正常的市场价格高出一倍。
后来杨德义和刘岩一起在南山找了一个石灰石矿山，这个矿山的石灰石和郑明坤的石灰石在质量上基本没有区别，但价格差别很大，他们的石灰石为每吨七块钱。
杨德义要求郑明坤降价，希望和南山那家基本持平，郑明坤不但不答应，还嚷嚷着要涨价，态度极其嚣张，杨德义一怒之下，叫停了郑明坤的石灰石供应，开始购进南山的石灰石。
为了这件事，郑华强一直耿耿于怀，但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争吵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突然爆发了。
他们两个之间的争吵，刘岩听到的只是断断续续的，有几句话给刘岩的印象特别深。
杨德义说：“南山的石灰石，质量基本上和郑明坤的一样，他凭什么卖那么高的价钱？”
郑华强说：“谁说郑明坤的石灰石质量和南山的一样？”
杨德义说：“我说的。”
郑华强说：“你说了不算，质量方面的问题得刘岩刘厂长是了算。”
听到这句话，刘岩的心里又咯噔了一下，郑华强说的是没错，质量方面的最终解释权是在自己手里，可郑华强说话的态度不对，气焰嚣张的好像刘岩会向着他说话似的。
到了晚上，王明君来了，把杨德义、郑华强和刘岩叫到了一起。
王明君身为钧都市水泥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统管着第一水泥厂和第二水泥厂，第一水泥厂也给他安排了办公室，只是王明君并不常来。
王明君招呼刘岩他们坐下，先把郑华强训斥了一通：“什么事不会好好商量吗？你吵吵什么吵吵？”
郑华强不服气，梗着脖子喊道：“杨德义太欺负人了，石灰石按十三块一吨供应给厂里，已经不赚钱了，他硬是逼着我侄子把价格压到七块，这不是**人吗？”
王明君说道：“郑华强，你别那么高嗓门好不好，有理不在高声嘛！”
郑华强声音小了一些，态度却没变：“杨德义就是以势压人。”
王明君说：“是不是以势压人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我问你，人家南山的石灰石能卖七块，你侄子为什么不能，你侄子的石灰石里面有金子？”
郑华强说：“一分价钱一分货，买家没有卖家精，南山的石灰石是啥质量，和我侄子供应的石灰石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有法比吗？”
王明君看了看杨德义，说道：“华强说的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咱们是大企业，首先注重的就是质量。一件同样款式的衣服，价格可能会相差几十倍，就是因为质量上存在很大差异嘛，虽然这种差异很难从直观上看出来，你说是不是这样？刘厂长。”
刘岩听出了王明君的弦外之音，却不得不点了点头。
王明君继续看着刘岩，说道：“你是质量方面的权威，你说，这两家的石灰石在质量上到底怎么样？是不是像郑华强厂长说的那样各自物有所值？”
这是要刘岩当裁判啊，只要刘岩说郑明坤的石灰石在质量上比南山的石灰石要好，王明君便会以此为理由叫停南山的石灰石供应，继续购进郑华强的高价石灰石。
刘岩突然明白了，昨天王明君之所以那样热心地为妈妈办事，原来是想拿来跟自己做交易的，他想让刘岩在这件事情上放水。
如果两种石灰石的价格差别不是很大，刘岩可能会考虑放水，可郑华强实在是太黑了，质量基本相同的石灰石，价格上竟然存在着那么大的差别，刘岩绝对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其实这两家的质量差不多。”刘岩先是含糊其辞，他觉得自己这种态度，王明君和郑华强应该听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没想到王明君却板起了脸：“刘厂长，你说话不要那么没有原则好不好？你就说，到底哪家的更好一些。”
这句话明显是威逼了，刘岩没有妥协：
“这个问题应该怎么说呢，好与不好只是相对的，有时候郑明坤的石灰石质量多少好一点，有时候南山的石灰石质量多少好一点，综合评估，这两家的质量不分伯仲。”
王明君和郑华强傻眼了。
过了好大一会，王明君才醒过神来，瞪着郑华强骂道：“妈那个B，你能不能不找事？刘厂长都说了，你侄子的石灰石跟人家一样，他凭什么卖那么贵，砸在手里他小子活该。”
王明君气哼哼地走了。
郑华强紧跟在王明君的身后，走到僻静处，郑华强拉了一下王明君，瞪着眼说道：“怎么办？不能就这样算了吧。”
王明君怒气冲冲地说：“不算了还能怎么样？妈那个B，没想到刘岩这小子这么不开眼，一点面子都不给，白白浪费了老子的感情。”
郑华强骂道：“刘岩那狗日的就是个喂不熟的狗，你不能这么惯着他，要不然他总有一天会咬你一口。”
王明君皱着眉头说：“既然这家伙不吃这一套，那你还得继续跟他斗下去，不过要讲点策略，这小子已经今非昔比了，跟他硬来，即便能杀敌一万，咱们恐怕也得自损八千。”
王明君这样说，是有自己的考虑的，刘岩觉得王明君给自己的妈妈办事就是为了石灰石的事，实在是过于幼稚。
王明君有更长远的打算。
按照国家发改委的部署，关停机立窑应该是一年半以后的事情，非常凑巧，一年半以后，除了刘岩之外，市委组织部下派到水泥厂工作的其他五位管理干部，全部到了退休年龄。
如果刘岩继续着现在的强劲势头，关停机立窑之后，有关国有资产的处理问题肯定会落在刘岩的头上。
如果自己明刀明枪的跟刘岩对着干，在处理国有资产时，刘岩肯定会反对自己的意见。
王明君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精心酝酿的重大计划被刘岩给搅黄了。
现在，刘岩对王明君来说，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亲不得，碰不得，可也扔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