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游湖
沈兰见到薛云和胡清,急忙站起身向他们奔来,薛云紧走两步上前,见她面上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原本羸弱的身子越发消瘦,心疼的把她拥在怀里,垂头低语:“兰儿,你好吗?”
“我还好,云哥。”沈兰抬起头看薛云,眼中漾着泪花,又伸手揽住清儿“清儿,姐姐好想你!幸亏你回来了,不然,恐怕我们再也见不到了。”说着抱住胡清嘤嘤的哭,胡清再也忍不住眼泪,搂住沈兰也嘤嘤的哭了。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失去他们。薛云看着她们哭,眼中也洇着泪,良久,张臂将两人都拥进怀里,“好了好了,都别哭了,现在,我们都平安了。”是啊,都平安了,两个人才止住哭泣抬头,梨花带雨的粉面上绽出笑容。
“云哥,你瘦了!清儿也瘦了。”纤手抚上胡清的面颊,抹去眼泪。“他呢?”
“我让他走了!”薛云低低的说。
“你放了他?他杀了我爹!”
“兰儿,岳父已经去了,即使杀了他岳父也回不来。杀了他,我们和他还有什么分别?”
“可是他杀了爹。”沈兰低低的答,终还是有几分不情愿。
胡清从未见过沈兰这样激动,见她坚持,便状似不经意的问:“姐姐可知道嫣红?”
“嫣红!知道,是他的爱人。她怎么?”沈兰回忆着那个爽朗爱笑的女子。
“她去京城行刺我,事败后自杀了。”清儿的话里带着感伤,为嫣红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为那个男人那样利用她,为她那样不顾自我的付出。
“自杀了?”沈兰一字一顿,无法接受那样爽朗的一个人会选择自杀。
“兰姐姐,我答应过嫣红,如果你和大哥安然无恙就放过他。”胡清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你也在心疼嫣红,是吗兰姐姐,我也心疼她,虽然我觉得她为了这样一个不爱惜她的男人放弃生命,不值得,但是嫣红直到死都在维护他,求我饶他。我们就饶了他这一次吧,如果以后他还继续作恶,我们再收了他,好不好?”胡清牵着沈兰的衣袖央求,替薛云解围。
“好吧。为了嫣红,我们饶他这一次。”沈兰仍有些勉强,但是算是同意薛云和清儿的作法了。
薛云将怀中的两个人紧紧的搂了搂,爽朗一笑“来,兰儿坐下,清弟也坐下,我们许久未见,大家说会儿话。”胡清松开搂住薛云和沈兰腰畔的手臂扶沈兰坐下,又坐到她的对面,再看着坐在沈兰身侧的大哥说:“兰姐姐的身体要调养些日子,大哥身体可还好?”
“大哥身体没事,放心吧,到是清弟你一定很劳累吧!”
“我没事!大哥!”胡清瞄了眼大哥,大哥的身体是没有什么事,这会儿,只怕有事的是大哥的心里。大哥一直都把曹景轩当作亲哥哥,没想到如今是分道扬镳人的结果,想来大哥的心里也不似表面这般轻松无事!
“清弟,刚才大哥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感觉到胡清的担心,薛云向她笑了笑。
“噢,大哥放心,嫣红没有伤我。大哥知道的,日月星辰的武功单个来论,放眼江湖未必是最厉害的,但是四个人一起行动却还从未遇过敌手,他们四人潜入漕帮拿下了曹景轩和他的党羽,风雪雷电则带领护卫们向漕帮的兄弟们说明了曹景轩杀害了沈伯伯又囚禁了大哥和兰姐姐的事实,帮众们对曹景轩的作为深恶痛绝,再加上大哥素日待人一向友爱和善,帮众们钦服你,所以自愿跟随你,就是这样!”
薛云点了点头,“嗯,事情只怕不象你说的那么简单吧,其中的经历你不说大哥也能想象的到!清弟,论运筹帷幄掌控先机你可比轩哥更高明!”又正色的说:“答应大哥,以后不要再为大哥身犯险境了,大哥不想成为你的死穴。”
胡清低头不语,薛云督促道:“清弟!答应大哥!”
胡清不以为然“大哥会不会为清儿身犯险境?”
薛云目光炯炯看着清儿“那是自然!大哥乃江湖草莽,而你和大哥不一样。”
胡清截住薛云的话头:“大哥!我们结拜时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哥难道都忘记了?”
薛云嘴角上扬却极力压低声音,“你还说!当初我若知道你这个鬼精灵是女子,怎会和你结拜!”
“大哥你又来了,难道大哥后悔和清儿结拜?”胡清嘟着嘴的样子惹得薛云和沈兰都笑了“清儿,大哥从来没有后悔和你结拜!”
“那就是大哥忘记和我结拜的事了!”胡清依旧嘟着嘴不依不饶。
“大哥怎会忘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只是你的身份,大哥实在是怕给你招来麻烦,这样对你不好。”
胡清摇头,笑嘻嘻的说:“大哥,你好迂腐!清儿何时在乎过别人说什么了?”
薛云长长的叹气:“是,你自然是不在乎的,可是大哥在乎,清弟,大哥要你幸福,你可明白?最好,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才好。”
胡清朗朗一笑,摊开手心说:“大哥,我是被嫣红当街刺杀的,现在就是我想隐瞒,那也瞒不住!”何况他从来没想过隐瞒,这个义兄,是他在意的人,爱戴的人,他从来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
薛云摇头叹道:“别让大哥误了你!否则大哥会后悔终身的。”
胡清笑得灿烂“大哥永远是清儿的大哥,不管将来如何变化,我们的兄弟情谊永远不会改变!”
薛云叹气:“唉,真拿你没办法。”说着又摇头苦笑。
沈兰微笑着看着两个人:“云哥,这次多亏了清儿,否则我可能看不到你了。我们要好好的谢谢清儿。”
薛云扬起下颌看清儿“对清弟不用说‘谢’字,你知道的,他不喜欢这个。”
胡清轻轻皱眉,感觉到腰上伤口又在流血,他站起身对薛云笑说:“大哥,接下来你会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带兰姐先回明园调理身体。等你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再聚时再聊吧。”
薛云说:“好,清弟,大哥会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情,然后去找你们。”
胡清站起身“大哥,漕帮现在群龙无首,帮众们都拥护你,你要挑起重担了。对了大哥,曹景轩的那些党羽怎么处置?还有,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薛云敛起笑容认真的说:“清弟放心,大哥不会忘记。大哥处理好帮内的事情,就会找人来接替,然后就等着和你们一起离开。兰儿就拜托清弟了,大哥会尽快去看你们的。那些人就放了吧,是走是留随他们自愿。兰儿,你去明园之前我们先去祭拜岳父。”说到最后一句,薛云神情又已低落。
解救薛云夫妇确实不象胡清说的那样轻松,胡清遇刺昏迷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雷和电先行奔赴杭州打探消息。胡家卫队是四人一组,如同风雪雷电,前两位以武功和兵器见长,后两位是轻功和暗器见长。风和雪明着随侍在清儿身侧,需要外出办事,通常是雪去,而雷和电一直隐身在清儿身侧护卫他。
四个人跟从胡清**年,从未离开过,这次胡清把雷和电派出去,胡中正和秦鹤鸣就已知道他必去的决心。两人对于胡清不顾自身的伤痛急赴杭州营救薛云没有异义,暗地里担心他的身体,面上却绝无丝毫显露。
秦鹤鸣陪着胡清回杭州,一路医着他的伤。胡清的伤在腰畔,虽未及骨入肉却颇深,如果是个身体康健的男人受这样的伤,将养上半月一月的便已无大碍,可是胡清先天身子柔弱,又没有好好将养,一路奔波着回到明园时,伤势虽未恶化却也未见几分好转。二十多天不分昼夜的的赶路,再加上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研究漕帮的状况和救援薛云夫妇的计策,其实全凭的是一股信念支撑着。
薛云知道胡清的为人,以为他不想插手漕帮的内务,对他急于功成身退的做法也没有在意,送走两人,薛云就投身到整顿帮务中。
回到明园的胡清和沈兰在秦鹤鸣的看护下全力养伤和调养身体,这才知道原来沈兰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沈兰历经漕帮内乱,父亲被杀,和薛云夫妻分离,几成死别。听到秦鹤鸣说自己怀有身孕时,百感交集,却只是握着胡清的手一迭声的说:“谢谢你,清儿!”再说不出旁的话来。而胡清的激动丝毫不亚于沈兰,一直兴奋的问:“姐姐,我要有侄子了!我真的有侄子了?”
***
四月的杭州,如情人般的旖旎缠绵,如处子般的温柔婉然,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绵绵的花香。
此时,西湖上泊着大大小小的十几支船舫,其中一支画舫的船板上有两个男子,一立一坐。长身玉立着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着一袭淡青色长衫,深青色长裤和鞋子,一条乌黑的长辫垂过腰际。手中执着一支翠绿色的笛子在吹奏着,他的目光跃过湖面停在远处。
坐着的男子埋首琴上,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见他的一双素手在琴弦上上下翻飞,优美的曲调便从他的手中倾泻流淌出来,和着笛音在空中飘飞烟没。
一名清秀的女子坐在舫侧深情地注视着立着的男子,目光痴柔。
这三个人就是薛云、胡清和沈兰。
暖暖的阳光洒进西湖,水面上波光嶙峋艳芒四射,水面下的波涛是否会汹涌着奔腾而来此刻已无关紧要,月前刚经历过生死又重新在一起的他们,此刻正尽情的享受着生命,热爱着生命。
如果不能忘记痛苦,如果不能远离伤害,那么就用热情来回馈此刻的平静,就用仁爱来回馈生命的美好吧。
一曲奏罢,兄弟二人相视而笑。沈兰将桌上的茶盏递给二人,“你们的合奏果然不同凡响,叫人听得痴住了。”
胡清摇头:“我们还是没有奏出其中的韵味来,是不是大哥?”
“是啊,因为我们都太满足了,这首《惜别离》被我们奏成《乐相聚》了!”薛云看着生命中最亲近的两个人,满足的笑了。
沈兰看着胡清,“清儿,你没找那人合奏试试么?毕竟这是你们两人的师傅合创的曲子。”
胡清摇头,勉强的笑了笑“还没有,以后再说吧。”总有合奏的一天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薛云看着胡清瞬间阴暗的神色,急于打断他的思路,“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说清楚?难不成你不想告诉他,你和他的关系?”
胡清翻了大哥一眼说:“不忙,时机成熟了再说。他现在想不到我是谁,是因为他被我给搅混了,终有一天即使我不说他也会明白的。”
“清弟,他会怪你的!”
“也许吧!兰姐,你累不累?”伸手在沈兰的小腹上抚摸:“宝宝又长大了,是不是?”虽然还未出生,可是这条小生命,已牵动了三个人的心。
薛云温柔的注视着沈兰,“兰儿,辛苦你了,要你来陪我们游湖。”
沈兰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辛苦。难得云哥这么清闲,清儿又要回京了,我们就多陪陪他吧,再见面不知又是何时了。”说着,脸上已是难舍。
“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宝宝出生时我一定回来。”
沈兰微微的叹气,嗔着胡清。“说得容易!谁知到时候你在忙什么?也许你走不开呢。”
胡清原也是不舍得和两人分离,见沈兰和薛云都神色黯淡,故意瞪起凤眼扬着眉说:“胡清的话几时不算数过!”
“清弟,轩哥已到了京城,你要小心他,你也知道他的名号,连鬼都愁的难缠,这次他的帮主之梦因你而破碎,他不会罢休的,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凭他么?”胡清冷冷一笑。
“清弟!他一个人不是你的对手,他当然也明白,所以我想他定会依附旁人的。”
“随他,凭他依附谁!”这满城的京贵,如果有人硬要和自己过不去收留他,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但是如果他做出伤害自己利益的事,那便凭谁包庇他,都是不行的。
“如果他依附的是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