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细雨渐渐散去,云层剥开,青天重现,何凌风一手撑着剑,一手捂住腹部,边走边停,模样有了几丝轻松和从容。
玄法哈哈大笑,“好手段,果真是好手段,想不到竟然是你一奴仆,不过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身后的小子,可得看清了,你可得把消息传出去。”
宁阙明显一愣,此处距离玄法有数百米,也能察觉,不对,莫不是虚晃一招,身子匍匐的更低了,收敛好气息。
赵玲珑收了收侧脸的发丝,扒到耳后,面色阴狠,左右眺望,高高跃起,看向四周,仍旧万奈俱静,根本无人,冷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想不到你这和尚鬼话连篇,城府不浅啊!”
玄法不屑一顾道:“我右后方三百米处,杀意腾腾,应该不是鼠辈,幸好我佛清净,对于这类血煞之气极为敏感,施主,快逃,水榭烟台一梭雨,山野密林一俱死?”
宁阙低骂一声,恁不是东西,自己要死还要害人,哪像出家人?
身影如潮水般退去,既然以暴露,再不逃跑,恐得面对这面善心狠的女子,转身埋入林中,消失于无形。
赵玲珑脸色极差,看着玄法,雷霆之怒,却无法发泄,狰狞的面孔上浮现出几丝不甘,可是最后还是喊出了“住手”。
“好手段,玄法,果真厉害,你以为如此我就不敢杀你灭口?”赵玲珑浑身冒着森然的寒气,“就算他逃了又如何?到时来个众口铄金,害怕那小子能逃的了。”
“咳咳,你…不怕,就不必废话了,赶紧给我一个痛快,但有牵扯,必将卷入皇氏司徒家的争斗之中,就怕你背后的势力无法承担。”玄法看上去反而漫不经心,占据着主导地位,一口气说得赵玲珑木然不动。
两人虎视眈眈,可这玄法如同一个刺猬,无从下嘴,到嘴的肥肉就这么没了,任谁也不甘心,可赵玲珑不敢豪赌,赢了不过锦上添花,败了则是一败涂地,永无翻身之地,怎样抉择不用多说。
一咬薄唇,脸上的阴煞之气并未消失,不甘的带着何凌风走了,神情有些落寞,想不到最后竟然还有人躲在暗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背后竟然还有一只雏鹰。
玄法得意一笑,映衬着卡白的脸色,有些瘆人,随后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入口即化,一把提起地上的背包,看着远方,选了处深幽僻静处,盘膝而坐,恢复着伤势。
宁阙看着远方,目光阴冷,这和尚鬼灵精一个,明显就不是好相与的,先是恐吓,将赵玲珑排斥在外,以一敌三,硬撑着聚集灵气,解决掉三人,若不是何凌风抓住破绽,一剑穿胸,恐怕还两说。
更在重伤垂死之下,感应到自己的存在,利用自己蛊惑对方,算计自己,嗯不对,宁阙反身折回,不管淤泥溅落满身,跃进极快。
不到半响功夫,已然到了场地,周边一片狼藉,不少光干树木被余波摧毁,两具尸体躺在那,浑身电芒仍旧未散,靠近了几步,在两人身上翻了翻,扒得一丝不剩,找到了三十来颗灵石,几匝银票,几颗普通的药丸,还有岳老三那条宝灵蛇,至于两人的武器,却未曾理会,犹如鸡肋,不要也罢。
看着眼前的几寸小蛇,也不知是何用途,不过保存得如此隐蔽,夹在皮革腰带内,用绒毛相护,必不是凡品,一把绑在腰带上,随即看着留下的斑驳脚印。
四只脚印朝正前方而去,一侧还有一尺深的剑痕,应该是赵玲珑两人留下的足迹,其中何凌风受了一脚,伤势不轻,那把剑被当成支撑之物。
另外何凌风脚印稍稍深许,表明步伐略沉重,实属正常,也说明了玄法没跟他们一路,或被两人背负,否则脚印不会如此浅显。
场中没有尸体,果然,这秃驴太狡猾了,必定费尽心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三寸不烂之舌,驱赶了赵玲珑,环环相扣,必死之局,竟然化解得如此巧妙绝伦。
宁阙左右环肆,眼中出现几许沉重,竟然没有脚印,也没有血迹引向,此和尚如同铁索横江,滴水不漏,厉害非常。不过,在太戮殿学了半年,在加前世经验,也不是吃素的。
如此重伤,又要清理痕迹,而过程又极短,根本走不远,而此处群山峻岭,山路湿滑,常人都难以攀越,更何况一个重伤垂死之人,一定在附近。
宁阙揣测着,双目放光,宝物唾手可得,岂能不喜,不过也要做好万全之策,既然能将赵玲珑惊走,后手不可小视,要防范于未然。
一把扯掉魏岳身上的布匹,蒙于面上,捡起魏岳的银剑,环顾了地形,左方极为陡峭,难以攀越,必然不会,后方是自己,更不可能,前方赵玲珑两人所行,必然不会尾随,只有右方,看着右方幽林密布,枝繁叶茂,枯叶不落,遮拦之物极多,必定藏身于此。
狂奔而去,反正对方洞察入微,自己靠近必然有所惊觉,倒不如洒脱一点,来个惊弓之鸟,双脚横踹一树干,反复借力,一跃上树,俯视周围,可是眼前被无数枯黄的叶子遮蔽,根本看不远。
一落而下,眼中寒光更盛,举目四望,想找点蛛丝马迹,嗯,眼之所及,竟然是一枝叶繁茂的树枝,上面尽是淤泥,想不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而这淤泥的枝叶必定是他打扫痕迹作用,难怪如此,其后步入草丛之中,看来方向是没错了,临近其前,反复思量,深怕他来个虚晃一枪,从远处投射过来,树枝上溅落的泥水滴落水洼处。
不过地面湿滑,四周草丛积累的水渍较为澈,唯有一个方向有着些许混浊的泥水,慢慢沉淀,”果然好本事”,宁阙暗道,连有人追来都想到了,深思熟虑,估摸着怕赵玲珑又变心思,折返而回,遂如此周密部署。
沿着那还未完全沉淀的泥水,旁光一扫,地面草丛竟然有踩踏之相,虽然已然竖起,不过仍旧有些微微弯腰,心思一动,步伐有些沉重,沿着草丛深处而行,咚咚咚,故意做出动静,来个惊弓之鸟,让他疲于奔命,避免回光返照,到时功亏一篑。
玄法一听动静,浑身汗毛竖直,那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周身,顾不上一侧的包裹,狼狈逃窜。
沟壑重生,起起伏伏,刚走了不到百米,忽的一顿,眼中几抹苍凉,不再向前,反而望向追寻而来的地方。
果然不到半柱香,一个蓬头垢面之人印入眼帘,蒙面而来,手提长剑,身躯有些瘦弱,咳嗽一声,单手掩住嘴巴,看着来人临近,不动声色。
宁阙也是一脸慎重,不敢太过靠近,在五十余米处,顿下脚步,紧守而望,一动不动。
玄法一怔,想不到此人如此小心谨慎,根本不给自己反扑的机会,狡诈如狐,长啸一声:“兄台,莫不是连真面目都不敢一现?”
宁阙不作回答,不吐纳只言片语,遥首而看,神情松垮,嘴角邪笑。
三柱香后,玄法面色有些狰狞,肺都气炸了,想不到此人卑鄙至此,伫立而望,等待自己力竭,想拼消耗,利用自己的伤势做文章,声音有些苍白:“施主,算无遗策,小僧佩服。”整个人都再无挣扎,瘫坐于地,想不到算计如斯,如此都不肯靠近,让他最后一搏的机会都没有。
整个人失魂落魄,毫无斗志,无计可施,坐以待毙。
又过了三柱香,宁阙轻咳一声,阴阳怪气的变着声道:“阁下的事情我不过问,我只取一物,舍利子,至于阁下的性命,于我而言,无关紧要。”
玄法颓废的神情中没有半分生还的喜悦,反而越发沧桑,从怀中取出一个豆子大的金舍利,长舒了口气道:“此乃舍利子,希望施主能信守诺言。”
宁阙却不动声色,没有靠近的意思,也没有言语,只是翘首以待,泰然自若,并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意思再明白不过。
玄法最后失魂落魄道:“施主宠辱不惊,时刻能保持冷静,真是佩服之至,我的小心思在施主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不见兔子不撒鹰,做事稳妥,毫无缝隙。”
手中金色舍利抛出,宁阙纵身一跃,稳稳接住,随即消失在玄法面前。
玄法咬牙切齿的看着消逝的背影,踉跄的朝着宁阙所在地奔去,单手往下,张开,测量鞋印,随即一声冷笑,喃喃自语:“灵气涣散,颇杂,阴邪诡异,浑身充裕一股血腥,做事如此周全严密,修为不足,十之七八就是那太戮殿的门奴了,看来得好好查查了。”
宁阙却不知,自己的身份被此人推演的七七八八了,主要还是灵隐寺僧人长期不食血肉,对于血腥味极为敏感,而宁阙浑身的血腥味因长期呆在太戮殿,极其浓郁,又因刚离开不急,那股血腥味还没彻底淡去,被人抓住了蛛丝马迹。
若是宁阙知道自己的身份被人揭晓,恐也会为难,杀,最后也难以掩饰,不杀,更是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