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完了。再给我一瓶可以吗?”她的声音像是闷在肚子里。
韩澈有些惊讶:“你还喝啊?”更加深了心里的疑惑:“你把酒当白开水喝,不怕喝醉吗?”
“这是白酒吗?顶多就十来度吧。”许光希目中露出一丝困惑,皱了下眉说:“我是北方人,基因决定生理特性。你担心我还不如管管自己。”
韩澈是地道的江南人,酒量的确是不行。听她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喝到现在,她脸上还是白白嫩嫩的,一点都不红。反观韩澈,一张脸早已涨红。
真就听了她,给她再上了几瓶酒。
最后上的甜点,是卡娜蕾。
卡娜蕾号称是波尔多的头号甜点,十八世纪在巴黎风靡一时。相比马卡龙,卡娜蕾奶味十足,外观焦黄,有点像布丁,但这种甜点水分偏少,口味偏甜,吃到嘴里甚至有些发腻。韩澈自己尝了一口,的确是太甜。他担心许光希会不喜欢,岂料,她拿卡娜蕾,就着开胃酒,一口接一口吃着。她吃东西不快,每一口都放在嘴里细细咀嚼,让人觉得是在品尝极美味的东西。
她应该是喜欢的,至少,并不讨厌这份甜点?韩澈猜测着。
她吃完甜点,将金属勺搁在餐盘边上,说:“你推荐我来这边打工吧。我可以给甜点师傅帮忙。”
这么说,的确是很喜欢这份卡娜蕾了?韩澈扯了下嘴角,端起酒瓶,替她将开胃酒满上,说:“任先生会允许你出来打工?”
光希接过酒杯,将杯底帖住桌布,说了一句:“他不会管我了。”任平生将她送去美国三年,这期间,他都不怎么过问她的生活。念书也好,打工也好,住宿也好。一概是不管的。这以后,他有了孙瑞琳,估计更不会再关心她的事情了。
“说嘛,可不可以?”她笑着注视他,是拜托的话。可那笑容里面,却不见怎么开心。更深处,是失望跟绝望。
韩澈怎么会拒绝她。“好啦,我去跟经理说,他们这边应该还招兼职。”
“唔。”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抿了一小口酒,认真说:“等我挣了钱,也请你吃一顿。”
他拿起杯子,笑了笑,说:“好啊,我等着。”“不过,你还是先请家里人吃一顿,我可以排在第二位。”韩澈替她考虑着。
许光希目光一暗,说:“家里人?现在没有了。”声音很轻,韩澈没有听清楚,感到许光希今天不对劲,他尽量不多说话,让她自己情绪慢慢流动。
将开胃酒喝完,正准备再点上一份卡娜蕾,岂料,在去前台的路上,他看到了任平生。
那是令人一见难忘的脸跟身材,人群之中,几乎一眼即能认出。韩澈不得不相信,世上的确有那么一类人,无论样貌气质、家世背景,皆是无可挑剔。
他就坐离他不远的窗户边,一身休闲的装束,看起来,像是刚从某个篮球俱乐部出来。他跟对面一个身着运动装的男人聊着什么,时不时地说两句,或是颔首微笑,或是摇头不语,肢体与语言表情,配合地恰到好处。这样的人,随便什么衣服穿在身上,走到这里来,也不会被人用上下挑剔的目光打量。
韩澈正犹豫要不要上去打招呼,任平生已注意到了他,视线越过三两个人,泰然自若地往这边看着。
柜台打印机发出嗒嗒的机械声,韩澈突然觉得万分的刺耳。收银员很快将小票递给他,他笑着接过小票,却不及任平生那般从容。
任平生只往那边看了一眼,便将视线转移至在他对面的陈晟,陈晟在高谈这几年他在华尔街的际遇,以及几个月前在拉斯维加斯的婚礼。
“A
d
ew,”时隔三年的私人碰面,现如今,对双方来说都即是不易,陈晟东拉西扯一通之后,这才切入了正题:“听说你那个小侄女,回国了?”
任平生正在喝水,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才回答说:“她前不久才回国。怎么?找她有事?”
陈晟曾在南京见过许光希,就在四方网与上海一家高科技公司合并的那年。当时,任平生正为公司合并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一次,陈晟来他办公室商讨协议事项,恰好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在写作业的许光希。那一年,许光希正在念初中,五官尚未长开,却已是极美,长马尾搭在后背,略微的碎发黏在脸颊边,她颔首思考题目的模样,一下子就吸引住了陈晟的目光。自那以后,陈晟就不止一次在任平生面前提起许光希。
陈晟低头看着高脚杯,沉吟片刻,说:“你知道,你那小侄女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我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很好奇她长成大姑娘的样子,你这个小叔给不给我这个机会跟她多接触接触?”
陈晟对光希的心思,任平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陈晟不是那种一辈子只会喜欢一个女孩儿的男人,他随时都能被一个陌生人,尤其陌生女性打动。他的感情太滥,往往依从自己内心,爱上谁便追求谁,不管前因后果,不论起承转合,甚至都不必花太长时间去了解对方,就能跟她誓约。于是几个月前他就在拉斯维加斯跟一个刚认识不过一个月的女孩儿,宣誓结婚了。
任平生抬眼看了他一遍,苦笑着,“你昨天不是已经见过了?”
陈晟一时间有些拎不清楚,“你别跟我说,昨天那个美女就是许光希。”
主食已经撤走,还剩下最后的一份甜点。任平生笑而不语。
陈晟端起高脚杯,喝了一口酒,“来来来,赶紧把她电话给我。”
“新奥尔良的啤酒与爵士乐都拴不住你的心?”任平生笑问。
他记得陈晟妻子的名字叫做Eva,是他在新奥尔良一间酒吧认识的酒保。
陈晟扬眉,说:“你应该了解我,我这个人喜欢世界上一切吸引我的人跟事物。不过,你绝对放心,我会把握好度。不会对你的小女朋友做什么的。”陈晟很是夸张地闭了下眼睛,示意他放心。还是将许光希称为他的小女朋友。
任平生低头转着桌上的高脚杯,视线有些飘,忽然问他:“你会为了喜欢一个人,而不惜违背自己的道德准则吗?”
陈晟没想到向来跟个老夫子似的任平生,忽然会跟他提起这个话题,他相当感兴趣,认真想了会儿,说:“你不如换个方式想,你所谓的道德准则,是否与这个社会的标准齐平,而不是过高?A
d
ew,你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吧,太一根筋,事情一旦认定,就很难转圜。而感情这种事情,恰恰就能让人抛弃一切既定原则,重新审视你所处的环境。如果那个姑娘,能让你怀疑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所谓原则是否正确,你不如好好想想,你现在有多喜欢她,多割舍不下她。”“当然你要问我,会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违背自己的原则,of cou
se.why
ot?”陈晟耸了耸肩,表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