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宇早早起床,准备回家看看,有一个多月没回家了,每每听到《常回家看看》那首歌,他就想到家里已经离岗的父亲和温柔慈爱的母亲。父母年龄大了,期盼着儿子能陪伴在身边,常待在眼前,但现实却无法满足他们这个最简单的心愿。
柳志宇的父亲叫柳国胜,他五十岁便因身体不好从派出所所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本来在部队时身体受过伤,因为常年拼搏在公安一线,年复一年超负荷工作,日复一日透支生命,最后患了严重的高血压和心血管病。他离岗后呆在社区里休养,由辛苦操持了一辈子的老伴照顾着,可他却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柳志宇的母亲蒋凤娥是一个朴实本分的家庭妇女,没有多少文化,却把全部的身心和心血都献给了这对父子,任劳任怨,无怨无悔。
儿子是父母的骄傲和希望,柳志宇在他们的心里就是一个宝。想当初,柳志宇的高考成绩是不错的,但柳国胜坚决让儿子报考了警校,说是可以子承父志。柳国胜当了十年兵,干了大半辈子警察,他热爱警察事业,他觉得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有做完,那是他内心的执念。
所以,为了柳志宇报考志愿的事情,父子二人争执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儿子服从了老子,谁让柳志宇自认为他是一个孝子呢!用柳志宇的话来说,不能使老人生气,要少惹老人生气,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这也算是一个回报父恩的机会吧。
蒋凤娥对柳国胜的偏执本来有些意见,但在儿子考大学的问题上,还是依然选择了支持儿子。当然,她的支持对父子二人影响不大,毕竟父子二人最终达成了一致意见。
蒋凤娥虽然支持了,但心里的担忧还是显露在脸上,她和柳国胜青梅竹马,她在十八岁的那年,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参军离开了她,她一等就是十年,要不是柳国胜受伤,他还不愿意复员,他们结婚的日子还要往后再推。
蒋凤娥心里的苦从来没有对人诉说过,跟柳国胜结婚这么多年来,真正体会到了作为警察家属的辛苦和无奈,聚少离多的日子是家常便饭,一个人支撑全家的事务更是呕心沥血,更让人备受煎熬的是无尽的担心和害怕。
警察就是跟犯罪分子作斗争的,谁也无法预料哪一天就会听到不幸的消息,她可是经历过很多次老伴受伤的事情,她再也不想看到儿子也面对那样的境况。儿行千里母担忧,这是蒋凤娥一直以来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
自从分配到了这个临时队伍,所谓的特勤机动队,在三个月的武装训练期间,柳志宇没有回过一次家,那是他除了上警校之外,离开家时间最长的一次。父亲母亲知道他训练紧、要求严,尽管非常想念他,但没有打扰他一分一毫,所有的想念都放在了心底。
三个月武装训练后的国庆节假期,柳志宇回过一次家,却是来去匆匆,仅仅在家里待了一上午,因为同学相邀聚会,节日期间还要值班,没能与父亲母亲促膝长谈,不能不说有些遗憾。
想起那次回家时,武装训练刚刚结束,柳志宇对未来还充满期待,风风火火,意气风发,满怀豪情,斗志昂扬。虽然肤色黑了些、脸上瘦了些,但体格更加健硕,精神状态更加朝气蓬勃。临返回市里之前,蒋凤娥装了很多好吃的让柳志宇带着,脸上充满着说不尽的欣慰和疼爱。而柳国胜看着柳志宇,没有多说什么话,只说了一句:好好干,比我强。就这么一句最简单的话,仅仅六个字,却饱含了他心中对儿子的要求和深深的期盼。
而这一次回家,相隔一个多月,却已是深秋季节。客车在公路上飞驰,柳志宇静静地坐在车座上,一个人的世界很安静,安静的可以听到呼吸声和心跳声。他眺望着车窗外,天开始下起了细雨,淅淅沥沥,清清冷冷,雨滴宛若跌落凡尘的精灵,曼舞轻歌却又缥缈无着,轻轻叩击着车窗玻璃。
柳志宇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云江市将会是他梦想开始的地方,也是他志向实现的地方。这个世界宇宙里,志在心中,路在脚下,作为一个有志向、有追求的人,他决心以“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的勇气,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精神,点燃心志的蜡烛,闪亮奋斗的情怀,放飞青春的梦想,描绘灿烂的人生。
“你,干什么?”一个低低的、怯怯的女声传来,语气中带着惊恐、惧怕、无助、乞求。
因为车内很安静,柳志宇敏锐而清晰地听到了,这个声音实在太过诡异,收回目光,竖耳倾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半响没有什么动静,柳志宇抬眼看了看前面,转头看了看后面,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客车里什么乘客都有,男女老少,混杂一起,有的闭着眼睛小憩,有的睁着大眼看着前面,有的转头看着车窗外,各有各的消磨时间的方式。
车窗都关闭着,只听得见客车的马达声,还能闻到一股股臭烘烘的气味。人一多,空间小,那种客车里特有的浑浊气味扑鼻而来。
再看向车窗外,雨下的更大了些,雨滴拍打在车窗玻璃上,渐渐遮蔽了视线,外面的景色变得模糊不清。
“我喊,喊人了啊。”几分钟后,那个女声再次断续响起,语气急迫、焦虑、哀怨、无奈。
“闭嘴!”一个急速低沉的男声传来,语气威逼、霸凌、骄横、无礼。
柳志宇一直在侧耳细听,这次听出来声音的方位,就在自己这一排的后面不远,从双方的言语中,能够察觉到女孩可能是被人逼迫,委屈而不敢反抗,无助而又焦虑。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柳志宇的脑海里一闪,一个女子的声音,一个男子的声音,女子害怕惊惧,男子骄横无礼。刚才,难道是?
社会上好人很多,但也有不少痞子无赖。柳志宇转过头,看向声音发出的位置,正后方隔着两排座位,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正低头紧盯着坐在里面的一个女孩,而女孩埋着头肩膀在颤抖。
顿时,柳志宇明白了,中年男子肯定没干好事,他坐在座位上还看不见,但是非常值得怀疑。如果两个人好好坐车,谁会说出那些话,女孩为什么会那么害怕?
职业的敏感,内心的良知,正义的力量,迅速充斥着大脑,他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必须挺身而出,否则受害的则是那个独孤无助的女孩,难道让那种无礼的行为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吗?当然不可能!
柳志宇从座位上站起来,后转过身,伸个懒腰,目光看着中年男子和女孩,这样看的更加清楚些。中年男子四五十岁,女孩二十岁左右,手臂想要搂着女孩的肩膀,看那神态绝对不是一对情侣。
一切都明白了,这个无赖的中年男子,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的客车内。当然,这次是柳志宇碰上发现的,以前也听说过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柳志宇迈步朝中年男子走过去,中年男子正低着头,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完全没有察觉到柳志宇走过来。但是,柳志宇却发现了另一个异常,中年男子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长头发的男青年,睁着大眼,直视着他,很是警惕。
柳志宇从男青年的眼神中猜出,这个小子有点不寻常。既然他睁着大眼,看见了柳志宇,那么他一定也看见了中年男子的行为,而他却毫无反应也不去阻止,反而对柳志宇走近十分警惕,这是为什么?
柳志宇走到中年男子跟前,厉声训斥:“请你坐车文明点!”
中年男子正暗自乐呵,突然听见有人呵斥,吓得浑身一哆嗦,抬起头看着柳志宇,眼神先是惊恐,继而变得凶恶,张嘴说道:“我跟我女朋友玩呢,碍你什么事了,多管闲事,滚一边去,别不知道好歹,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柳志宇问女孩:“姑娘,你不要怕,怎么回事?你如实说就行。”
女孩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嘴唇哆嗦:“哦!我没事,没事。”
女孩害怕极了,她不敢相信会有人过来帮助她,她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男孩能不能帮得了她,她自己很胆怯,她害怕中年男子不放过她,那么她的下场会更加悲惨。
其实,女孩遭遇威胁而不敢反抗,害怕报复,羞于启齿,不敢奋力抗争,只能忍气吞声,就是因为这种心理在作崇,才让那些恶人肆无忌惮,得寸进尺。
“没事?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有我在这儿,你不要害怕,大胆的说就行,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志宇没有想到女孩这么怯懦,竟然连一句话都不敢说,要是在没有人的地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恶劣的情况。
女孩听了柳志宇的话,鼓了鼓勇气,再次抬起头来,努力往里面挪了挪身体。她看着柳志宇,眼神中充满着可怜和哀求,还带着一种期盼和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