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的存在意义非常,阿尔法文明传递的绝大多数信息来自他们的梦呓。没有人教过他们语言,可是这些人说出了超过我们文明进程不知多少的高阶技术。他们被称为”使者”。如今这些人沉睡在某个神秘地方的营养液池子里,充当着阿尔法文明和地球的沟通桥梁。
阿尔法文明说地球的文明发展其实并非由单细胞生物进化而来;阿尔法文明还对我们最发达的机械文明表示了不屑,它们认为这条文明绝无出路,必将在不远的将来遭遇瓶颈;它们又说如今仍然留存在这个星球的”古老技术”远超过我们目前的科技水平,但是它们又说古老技术的大门不能轻易开启,所以等于我们坐在宝库的门口还是只能受穷。
我有时候想阿尔法文明这些智慧生物和卖大力丸的一样,说了半天,还是空话。
但是阿尔法文明预言了第二个客人——德尔塔文明——的到来。
2007年2月15日,各国空间部队和政府首脑都在等待天体观测站的消息。这一天是阿尔法文明预言的”降临之日”,这一天日全食。当月球的影子慢慢遮蔽了阳光,灾祸现形了:除了圆形的月影,另有一条狭长的影子横亘天空,从漠河到莫斯科的人们都可以用肉眼观测到它。
德尔塔文明,它真的来了。
那其实是庞大的滞空母舰,最长的一轴达到月球直径的四分之一。它表面对于光辐射的吸收使得我们在夜晚不能捕捉它,而在日食的时候它就显露出来了,和月球一起把巨大的阴影投在地球表面。因为它在月球低空轨道上运转,所以两个影子重叠,看起来像一只超大号的短柄棒棒糖。
元首们惊恐万状地汇聚在纽约举行峰会,历史上无数神棍预言过地球的灭亡,后来都证明是”狼来了”的故事。当诺查丹马斯们已经混不下去的时候,狼真的来了。
和阿尔法文明不同,德尔塔文明是直接以毁灭者的姿态到来的。
阿尔法文明以神一样的口吻预言了这个大麻烦,那些沉睡在营养液中的孩子不约而同地张嘴说:“阴影从天而降,你们将遭遇最大的毁灭,也可抗争而等待光的降临。”
NASA的委员会主席亲眼看见了这盛况,无法忍受这种介乎科学和神学之间的伟大预言,硬撑着等到德尔塔文明真的降临,他的价值观彻底崩溃,据说已经去西藏某个小庙出家当了喇嘛,开始研究密宗哲学了。
好在阿尔法文明倒也不是只满足于当个神过过嘴瘾,它们传递的信息中包含跨越时代的先进武器。
泡防御系统是其中之一,也是目前唯一能够抵御德尔塔母舰主炮的装备,就像目前在上海上空张开的防御界面。这层看似气泡的界面可以完全地隔绝城市与外界的接触,即使德尔塔文明次级主舰的主炮也无法击穿它奇Qisuu.сom书,更不必说捕食者。不过它在高强度的攻击下也会紊乱,我的工作就是平衡整个界面的能量密度。这种强大的防御设施只被安置在极少数大城市,但奇怪的是,德尔塔文明并未趁机去攻击中小城市,它们的攻击全部集中在设置了泡防御的地方。泡防御就像是蜜糖,这些外星生命像是蚂蚁一样被它吸引了。而解放军位于兰州的最高指挥部没有泡防御,却安然无恙,据说大家还有心思每天下午走出掩体去晒晒太阳。
约束场炮火则是可以直接创伤次级母舰的进攻武器。上海大炮就是一座约束场炮。约束场炮火的第一次开炮在纽约,纽约大炮的功率大约是上海大炮的120倍,它一次轰击中毁灭了两艘德尔塔次级母舰和215只捕食者。这个好消息一度被夸大到地球已经掌握了威慑德尔塔技术文明的核心技术。可是仅仅两周后,纽约堡垒就沉入了地下。
纽约堡垒的陷落第一次让人类感觉到灾难临头,阿尔法文明给予的支持不是万能的。而且按照阿尔法文明的信息,这艘无法想象的巨型母舰只是德尔塔文明太空探索大军中的不算很大的一艘……
我现在坐在一艘不算很大的驳船上,风吹来,水在我脚下慢慢地流动,摆渡的大爷在吃他的盒饭。
我打开手机,没有新的短信。
林澜,你现在在做什么?
三
迷彩装的军吉普跑在龙阳路宽阔的大道上,超过了一辆又一辆的重型卡车。我站起来跟押车的宪兵行军礼,神气活现。他们有的回礼,有的神色冷峻。
“别太嚣张。”开车的宪兵说。
“没事儿。”我坐下来,舒舒服服靠在座椅靠背上。
运气不错,我遇上宪兵那边一个熟悉的少校蒋黎,以前一起打过牌的,他答应带我一程。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心里一个小东西蹦达了一下。打开手机来,是林澜回过来的短信:“你去花木干什么?”
“去机场送个朋友,我问你要不要给你带束花?”
“那就郁金香吧,我要一束黄色的,谢谢。”
逼近龙阳路地铁站了,我指了指路边:“就近停吧,我就在这儿下。”
“你不是要去机场么?反正我一路过去。”蒋黎有点奇怪。
“有点事儿,我一会坐磁悬浮过去。”
“就你事儿多。”
我跳了下去,跑了几步,蒋黎忽然在背后喊我。
“怎么?”
“能搞到去兰州的机票么?”蒋黎压低了声音,眼神有点奇怪。
“我靠,你以为我是谁?能搞到机票我还跟这儿混?”
“你那个朋友不是搞到了么?能搞一张没准能再搞到一张。”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要钱的话,没什么问题。”
我呆了一下:“他是他,我是我。”
蒋黎眼里那种奇怪的光褪了,他点了点头,冲着那些重型卡车丢了一个眼色:“知道那些是什么吗?”
“不知道。”
“泡发生器。这一部安装在张江镇,还有三部也拆除安全锁了,今天夜里同时安装。一部在高东镇,一部在莘庄,一部在宝山区那边上海大学校区。这是最后四部。”
“因为前几天轰炸太密集了吧?上面不放心了。”
“不过家底儿也用完了。”蒋黎发动吉普,飞驰电掣地去了。
我夹着那束在花木花卉交易市场买的黄色郁金香走进了空荡荡的磁悬浮售票大厅。
“单程50,往返80。”售票的兄弟没精打采的。
“都战争年代了,也不打折?”我随口说着,还是老老实实掏钱。
“打折不打折也无所谓,现在还能往外飞的,还在乎这几个小钱?”兄弟说,”单程?”
“往返。”
“看你就是往返,你这个样子也就是我们平民老百姓,搞不到机票的。”
你说这人眼光怎么就那么毒辣呢?
“军官证能打折么?”
“不能。当兵的?”兄弟嘟哝了一句,”买往返啊?不如买单程,回来坐机场大巴,到静安寺也才19块钱。”
“往返。”我重复了一遍。
我冲进浦东机场候机大厅,就看见梁康在人群里使劲地对我挥手。我拨开人群努力往那边挤,梁康也向着我挤了过来。我身上有汗,周围的人身上似乎都有汗。整个候机大厅满满当当,空气中有着隐约的嗡嗡声,异常闷湿,氧气含量低得可以憋死人,估计是没有开空调。
如今的机场倒像是原来春运时的火车站,民工们挤在一起,地下堆着廉价旅行箱和蛇皮袋,空气里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食物气味——温热而腐烂的气味。不过我知道能在这里等飞机的都不是普通人,他们脚下放的箱包考究精美,不乏正牌的路易。威登。原来恒隆广场里面有一家路易。威登的专卖店,这样的箱子要卖上万块。现在没有人珍惜它们,我看见一个女人坐在上面打着手机,她头发散乱,手里捧着机场发的盒饭。
“你丫就不能不迟到一次?”梁康在我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伸手去拿我手里的郁金香,”还搞送花这套?”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给你的,我自己拿回去插。”我把花藏到背后,”没办法,赶一个报告,刚刚送过去我就飞奔着来了。”
“怎么这么多人呐?”我看着周围。
“连续一周没有飞了,都是压下来的乘客,谁都不愿走呗。”梁康眼珠子转着看着周围,压低了声音,”今儿夜里这班能飞,我是优先票,可以上去。”
梁康是我在北大的同学,我们一个宿舍的。他学法学,毕业了就在上海一家很大的律所里面当合伙人。梁康那点水我是知道的,别说合伙人,律师助理他都勉强。不过他老爹在上海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同于我们这种穷混的,他大学时候就在东方广场那边的东方君悦酒店常租一套房子,一月一万五,隔三岔五带着各种女孩在那边住,有的我们不认识,有的听说是哪个系的系花。
按说这样的人应该是不讨好的。不过梁康是个大度的人,也经常开着他那辆帕萨特带着兄弟们过去奢侈一把。满屋子的人在地上横七竖八,有的打PS2,有的杀人,有的玩真心话大冒险,周围有梁康叫的啤酒和吃的,奢靡得像是山中老人的宫殿。这时候梁康也没有什么地主的风度,经常是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被罚贴墙倒立。
所以大家都还蛮喜欢他的。梁康跟我关系尤其的好,因为他总是跟我选一样的选修课,他的绩点全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