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百姓,本来不应该有这么一遭的。
坐在回家的车里,温清竹的心绪此起披伏。
她想到了在大齐朝最北边的傅烈。
他在战场搏杀,直面最淋漓的鲜血。
可有的时候,傅烈何其幸运,能避开京城这场暗斗。
傅烈还不够强大,她自己也是。
所以在被人如同瓮中捉鳖一样,任由人戏弄。
温清竹忍不住的笑出声下来,不管是谁带来了瘟疫。
这场黑瘟疫,谁也逃不掉。
含冰殿内。
婉嫔正悠闲的躺在贵妃榻上。
一名宫女捶着腿,一名宫女按着腰,一名宫女捏着肩。
她跟前的大宫女采儿,正在仔仔细细的低声禀报着宫内大大小小的事情。
听完之后,婉嫔嘴角稍稍一勾:“这么说来,这个温七小姐果真医术了得了?连瘟疫都能整治一二了。”
“是,虽然慧妃安排了人手盯着外面的人,但是奴婢还是跟到了长福宫那边,正是温七小姐去了之后,换了药,长公主去了一趟陛下那边,回来就带着成太妃离开了皇宫。”
“哎,这成儿看上的女人,还真有几分本事,不过本宫就是不喜欢她。”婉嫔眼底满是不屑,想到姜远成已经是楚王了,这才觉得心头一番畅快。
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看见了曙光。
采儿附和称是,心里却是想着另外一件事。
自家娘娘之所以不喜欢温清竹,怕还是和周贵妃有关。
当初婉嫔刚进宫只被封了一个美人,后来一手簪花小楷赢得了圣心,这才青云直上被封为了婉嫔。
在李贵妃的匆匆陷害之下,婉嫔还是生下了姜远成,养育长大。
偶然一次,婉嫔得知自己最得意的簪花小楷,居然和曾经的宠妃周贵妃有几分相似。
自此之后,她极少写字,开始潜心专研茶艺。
虽然不及当年得宠,但凭借着自己的手段心机,还是博了姜越的一分宠爱。
“娘娘,葡萄剥好了。”旁边的新提拔上来的宫女,殷勤的递了水润酸甜的葡萄过来。
婉嫔悠悠的睁开眼,正准备接过来的时候,眼睛陡然一眯。
她看到了送葡萄的宫女手腕处,有一块不大不小的黑色斑点。
瞬间,婉嫔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陡变,收起脚一脚踹开了那位宫女。
宫女跌倒在地,不知道如何触怒了正春风得意的婉嫔,赶紧伏在地上,不停求饶。
可婉嫔却又尖厉又沉重的声音,冷漠的呵斥:“来人啊!把她拖出去!扔到宫外!丢到河里淹死!”
伺候婉嫔的几位宫女心惊胆战的收回手。
采儿毕竟跟着婉嫔时间很久,左右一看,看到了那宫女手腕半显不显的黑斑。
立刻明白了婉嫔为何发火,立刻让人把那宫女拖了出去。
屏退所有人后,婉嫔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漆黑的深夜。
采儿小心翼翼的退下去。
不到一刻钟,采儿回来了,和婉嫔禀告:“娘娘,那宫女已经处置了,她不会再出现在您的眼前了,不过奴婢命人查过,她手腕上的黑斑,只是前些日子烫到了,用了不合适的药,这才留下的黑斑,并不是——”
“住口!”婉嫔陡然看过来,让采儿心头一凛,赶紧低下头去。
过了会,婉嫔发现自己的情绪过了些,这才温婉了几分:“本宫累了,你下去吧。”
“是。”采儿忍着心惊,慢慢的退了下去。
温府正门口,温清竹脸色冷漠的望着眼前的人。
被仆妇拦住的温伯贵,正歇斯底里的冲着温清竹大吼。
“你这个歹毒心肠的女人!居然连自己的亲祖父都要谋杀!我要去衙门告你!让你下大狱,让你被砍头!让你不得好死!”
温清竹的脸色始终不变,但也闻讯赶出来的叶妈妈看不下去了。
她冲上前去,一把推开温伯贵,毫不客气的指责道:“老爷从回来都住在大房,全京城都多少中了点老爷的那中毒,谁都没事,就只有住在你们大房的老爷有事!分明是看着老爷时日不多!想要陷害我家小姐!你怕连自己枕边人有多狠毒都不知道吧!”
“你胡说八道!”温伯贵似乎被触到了什么,眼睛突然红了起来,不顾一切去推叶妈妈。
可叶妈妈常年干活,力气到底还是有的。
反手一推,温伯贵噗通一声仰倒在地。
温清竹看不下去了,吩咐着身边的仆妇:“来人啊,把温伯贵拉开,我要回去了。”
新进来的仆妇都是南潇特意挑选的,会些拳脚功夫。
两个人一左一右夹着温伯贵走到了一边,然后随意的一扔。
等到温清竹进去了,这才跟着回去。
温伯贵整个人都被撞得散架了,他的眼泪不住的流。
这么多年来,他怎么不知道,温冠斌对他是最好的,对他的希望最大。中原书吧
三个弟弟都没做官,唯独他跟着到了工部。
可自己太不争气,根本达不到温冠斌的要求。
回来还要被妻子数落,管着这家,却管不到温家的银钱。
他能有什么办法,当年温叔全和温季华读书都比他好,最后温季华被强行不要读书。
温叔全能有现在,全是他那死掉的老丈人帮的忙。
温伯贵不想承认,但是现在温冠斌死了,他不得不承认。
自己的妻子女儿有什么心思手段,他都知道。
但他绝对不会相信,是万氏和芳儿谋杀了父亲!
一定是温清竹!
一定是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看不惯他们大房过得好,所以要杀了父亲!
不行,他要去告官!去击鼓!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父亲是被温清竹谋害的。
跌跌撞撞的起身,温伯贵浑浑噩噩的朝着京兆府找去。
他记得,京兆府和太子的关系很好。
他的芳儿就快要进太子府了,京兆尹一定会帮他揭穿温清竹这个歹毒心肠的女人。
到了燕园,温清竹刚坐下,茉莉悄然上前来。
“小姐,大爷朝着京兆府去了,奴婢觉得他应该是要去报官。”
温清竹叹息一声,回想着今天温伯贵那疯疯癫癫的样子。
“让他去吧,现在谁都不敢打太子的名头,要是他打了,不用我们出手,太子的人就先会把他打一顿送回来的。”
到了深夜,温家大门口果然有了动静。
万氏和温清芳亲自迎了出来,是夏家的人亲自把被打得半死的温伯贵送回来的。
“夫人,老爷说了,温大爷最近受了刺激,胡言乱语的,以后可要看管紧了,再有下次,夏家也兜不住。”
“是是是,秋菱,赶紧给谢银。”万氏连忙点头,一边指挥着仆人把温伯贵抬进去,一边让秋菱掏钱。
送走了夏家人后,万氏转回头愤怒的盯着半死不活的温伯贵,不住的发牢骚:“我怎么这么眼瞎!当年居然看中这么个废物东西!”
“娘!别说了,我们先回去,明天我们还得去太子府上道歉呢。”温清芳神色不变,漠然的看了一眼温伯贵,眼神没有一丝同情。
等到他们走后,掩藏在黑暗中的一个人影出现。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朝着燕园过去了。
温清竹正准备入睡,外头的茉莉在敲门。
“小姐,黄鹂想见你一面。”
温清竹一时没想起来这个黄鹂是谁?
伺候她的绿陶赶紧解释:“黄鹂之前是六小姐的贴身丫鬟,后来和六小姐离了心,先前在给十二小姐当眼线,现在十二小姐的婚事定了,她没有用处,十二小姐就不怎么见她了,她过来的,应该是说大房的那边的事情。”
听完绿陶的一番话,温清竹笑了起来:“你越来越透彻了,以后忍着点暴躁的性子,将来大部分人你都能一眼看穿,继续努力!”
“小姐。”绿陶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
这头的温清竹就没直接去睡觉,而是出去了外间,坐在了软塌上。
黄鹂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穿着一身纯白色中衣的温清竹,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披在身后,脸上未施脂粉,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见过七小姐。”黄鹂看了一眼,马上就转身跪下了。
温清竹抬了抬手:“起来吧,有什么事?”
黄鹂起身后,小心翼翼的回答:“奴婢有几件事可以告诉七小姐,只希望七小姐帮奴婢赎身,放了奴婢出去。”
“可你是六小姐的丫鬟,卖身契在她那里,我也没有办法啊。”温清竹真不觉得黄鹂能告诉她什么有用的消息。
听这话,黄鹂知道,温清竹并不在意她要说的事情。
她再次跪下来:“求七小姐救奴婢一命!奴婢真的在华园呆不下下去了!她们都敢谋杀老爷,奴婢这条贱命,她们更不会放在眼里。”
温清竹点了点头:“你倒看得清楚。”
“是是是,奴婢看得一清二楚,当年跟着六小姐为非作歹,全是猪油蒙了心,不识好人心,求求七小姐救奴婢一命!奴婢不想死在华园。”
黄鹂说着说着激动起来。
可温清竹不回话,她心里着急,只能一股脑的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奴婢知道老爷是六小姐谋划害死的,还知道她和太子早就有了来往,还知道六小姐害了夏侧妃的一个孩子……”
“等等!”温清竹听着听着,忽然打住,“她害了夏侧妃的一个孩子?”
黄鹂见温清竹终于问话,这才惊喜起来,忙不迭的回答:“是是是!围场回来之后,六小姐想要笼络奴婢,曾带着奴婢去过一趟太子府,很意外的,奴婢发现六小姐在夏侧妃的膳食里做了手脚,还她流产,以后再也不能怀孕了。”
温清竹沉吟了片刻,想起了上次夏侧妃来了华园,对温清芳好似特别殷勤,便又问她:“现在夏侧妃是不是在太子勉强,极力推举温清芳?”
黄鹂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是是,上次老爷死的那天,奴婢在夏侧妃那边伺候,她话里话外都在夸奖六小姐,还夸六小姐和她性子像是,模样相似什么的。”
“原来是这样。”温清竹很是感慨,温清芳为了入太子府,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不过温清竹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温清芳的脸是怎么回事?”
黄鹂突然提起头来,眼睛闪闪的望着温清竹:“七小姐,这件事奴婢好生查过了,是六小姐去杨家回来变成这样子,她不是脸受伤了,而是中毒了!”
“杨家?那是和温清芯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