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几点了?”
艾心听汪雨聊自己的家事,正听得陶醉,忽然看见他看了眼手表,才恍然想起自己今天还有正事要做。果然,别人家的故事就是比较吸引人啊。
“差不多到时间了,我把这盘吃完,就去开车。”
汪雨指了指自己盘子里的德式蒜肠和培根,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艾心不懂,汪雨大早上起来就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居然会无法消化蚵仔煎。不过想想,自己也是早上六七点钟就空腹吃牛排薯条的人,好像并没什么资格说别人。
她还记得以前胃病没那么厉害的时候,最夸张的一次,她饿了一晚上,早上六点多就爬了起来,一个人吃光了一整个三斤多的酱猪肘。当然,代价就是恶心了一整天。
“你吃吧,不用着急,我早去也是去候场的。”
艾心点了点头,摸出手机来,开始思考该怎么回复童宇昨晚的那条微信。
纵是这么平常的一条消息,她也要想一个近乎完美的回复才行,这就是她一直以来对待童宇的态度。虽然,童宇似乎更喜欢真实的她。但只有她自己清楚,真实之下,必不完美。
“心姐,我吃好了,先去开车,你过几分钟去门口就好了。”
汪雨吃饭很快,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又把纸巾叠成了方形放在盘子里,才站起身来,从兜里掏出了车钥匙。
“一起去就行,形式主义可以少一点。”
艾心低头浅笑,汪雨学的最快的,应该是如何把艾心培养成一个老板吧。这些日子,都快给自己惯坏了。
“好。”
汪雨咧着嘴看她,点了点头,握着钥匙转了过去。那一瞬间,艾心才想起汪雨也不过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少年罢了。
这一路上很是通畅,本来T市就不怎么堵车,加上时间尚早,不到半小时艾心和汪雨就到了“情人湾”。
艾心来过T市很多次了,以前也算是了解过很多T市的风土人情,这是一个海边的小城市,经济并不算非常发达。与北京相比,这里的生活节奏非常慢,少了些四个轮子的钢铁野兽,倒是有很多少年少女骑着小绵羊在街上穿梭。
她在这里的时候,偶尔会想起老家,那也是个生活节奏非常慢的城市。那里的人们,在闲暇的时候,会花上整整一个下午坐在江边,喝茶聊天打牌。生活节奏慢的人,总是会让人觉得……有些胸无大志。
这是以前艾瑾凌最喜欢说方骏的一个词,胸无大志。
艾心想过,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也许有的人受家庭困扰无法追求事业,也许有的人事业有成却不开心,只想要一个完整美满的家庭。
以前,艾心觉得方骏应该就是这样的人。虽然事业不算多成功,只是老老实实地拿着工资和还算不错的福利,但全身心投入在家庭里,也算很帅气的男人榜样。
即使后来艾心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不过,方骏确实和胸无大志没什么联系。
“姐。”汪雨停好车之后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现在下车吗?”
“不急。”艾心摇了摇头,拿出手机,戴上了耳机,闭上了眼睛。
果然……汪雨看着她略显疲倦的样子,早上去房间接她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虽然艾心早起不算什么很奇怪的事情,但昨天她看起来状态很差,晚上很有可能并没有休息好。早上还能这么早就洗澡化妆、换衣服,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怎么睡觉。
汪雨以前看网上说,成功人士的睡眠时间都是比普通人少的,他们里的很多人每天只睡四小时。他还以为做了大老板的,每天就能很清闲呢,看来也不是多轻松的工作啊。
艾心大概休息了半个多小时,汪雨刚好打完了一盘游戏,就听到后座上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睡着了?”
艾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茫然和倦怠,这很少见,汪雨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她。
“呼……好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先上去打个招呼。”
“嗯,那我在这里等你吗?”
“对,在这就行。可以出去逛逛,别走太远,我随时会给你打电话。”
“好。”汪雨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熄了火,又看了一眼手机。
艾心没看他,只是又看了一眼手表,就自己下了车,走了出去。
好在,只是去候机室的话,不用乘坐“情人之眼”那部吓人的观光电梯,只要坐普通电梯上去就好了。
艾心舒了口气,走了出去,却发现这边只有工作人员在布置机位和灯光,自己认识的人好像一个都不在。
“你好……”艾心找了个看起来稍微和善一点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便开始询问自己该去的地方,“那个,我是等会儿要参加拍摄的……还没开始是吧,我想问下我去哪里等比较好?”
“化妆间啊。”那人看了眼艾心,不是自己认识的明星,想来应该就是配合拍摄的那个素人,但语气还算友善,“你往前走,门上贴了字的。”
“好,谢谢。”
艾心点了点头,继续往前找,终于找到了门上贴着一张A4纸的化妆间。
昨天来这里的时候,因为主咖没来,也因为李曼和叶烨在的缘故,她才可以和童宇去共用一间化妆间。今天正式拍摄,恐怕她就只能呆在这个简陋的化妆休息两用的房间里了。
推开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摆放任何化妆用品,看来是化妆师还没来。
不过想想也是,主咖和童宇早上就在拍摄了,想必是在别处就已经化妆了,到这边来最多就是补补妆而已。而自己,估计也不会请专人来化妆的。
艾心对自己提前化好妆的决定感到很满意,反正屋里也没人,她随意地坐在了沙发上,在手机上随便点开了一部电影,看了起来。
是玛歌特·罗比主演的《我,花样女王》,艾心对这个女演员很有好感,在看了她主演的《自杀小队》之后,她也不能免俗地喜欢上了里面小丑女的造型。
她本来就对超能力相当痴迷,所有的超能英雄电影、电视剧、漫画都不会错过,加上这里面又虐又甜的感情线,即使电影故事什么的都一般,也不影响艾心喜欢里面的人物。
但这部电影,虽然名字带着“女王”两个字,女主角却从小惨到大,艾心觉得自己现在在候场的时候真的不该看这部电影。
一直看到女主角的母亲出现后没多久,艾心忍不住关掉了电影,把手机放在了一旁,脑海中浮现起了种种画面。
她是恐高的,这是从小就有的毛病,和所谓的什么后天的成长环境、心理阴影一点关系都没有。大概是大脑过于发达,虽然她从小就展示了超越同龄人的机敏,可相应的,艾心的小脑似乎不太“健全”。
不太“健全”这个词是陶离说的,她以前只觉得自己是小脑不发达而已。
除了恐高,艾心的平衡能力也极差。不说走什么平衡木、直线这种对艾心来说难度很高的项目,就算是在平地上走路,艾心有时候也会莫名其妙地摔一跤。
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她每次摔跤,陶离都会蹲在一边笑上半天才把她拉起来,还要思索很久艾心到底是什么能力欠缺了,才会看起来这么蠢。
艾心的肢体也很不协调,跳舞什么的是根本无缘了,就连体育课那些最基本的测验和课程内容,艾心都很难完成,也多亏了陶离在学校里的打点。
但是相比别的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恐高对艾心生活上的影响是最大的,严重的时候,连马路上的天桥、商场里的扶梯,甚至是爬上桌子,艾心都无法做到。
小时候家里有钱,出门去哪儿都是车接车送,艾心又是女孩子,所以很少有需要她去到高处的时候,直到年纪大一些之后,艾心才发现了自己的这个问题。
那是艾瑾凌带她去商场的时候。往常,都是家里直接买回来东西,艾心年纪大了,很多衣服就得现场试穿才行了,于是艾瑾凌闲的时候就带着她出去了。
艾心以前没坐过扶梯,都是坐的直梯,直接到吃饭或者是游玩的楼层。但这次是艾瑾凌带着,艾瑾凌顺便也会给自己买些东西,所以便带着艾心一层楼一层楼地逛了起来。
她还记得,那个商场很是冷清,人不多,但面积却很大。长大之后才知道,那商场里专卖的都是奢侈品。
面积大有好处也有坏处,对于艾心来说,她只能看到坏处,便是扶梯相当地宽阔,而且两边悬空,不像现在很多手扶梯是交互着的,两侧都是柜台,那部扶梯的两侧是完全空旷的,一眼看下去就像自己在空中一样。
不知为什么,艾心就是不敢跨上扶梯,站在扶梯前,摸着旁边的扶手,任由那扶手往上跑了许多,艾心也迈不出步子,踩上扶梯的台阶。
“你干什么呢?”
艾瑾凌本就是没耐心的人,看到艾心在扶梯前把着扶手却迟迟不上去,还以为她在玩闹,眉头便皱了起来。
“我、我……我不敢……妈妈,我上不去。”
艾心怯懦地看着艾瑾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她就是不敢上去,望着那长长的悬空扶梯,仿佛这是通往地狱的通道。
“……废什么话?赶紧上去!”
艾瑾凌紧皱着眉头,她最好面子,身边已经有几个路过的人盯着艾心看了,再这样下去,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妈,我……我去坐直梯可以吗?”
“少废话!”
艾心还没来得及继续求饶,就被艾瑾凌一把抓了起来,直接推上了扶梯。
“啊——”
艾心惊叫一声,来不及反应,只能紧紧地抓住一边的扶手,浑身颤抖着却动也不敢动,只能看着前方不断上升的阶梯,祈求能够快一点到达目的地。
那是艾心从小到大第一次感到恐慌,毫不夸张的说,如果电梯再长一些,她可能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尿裤子了。
所谓世上没有感同身受,像艾瑾凌这样没有恐高困扰的人,是完全无法理解艾心的恐惧的,直到看到艾心的身体也出现反应之后,才稍稍的明白了过来。
不过是坐着手扶梯上了一层楼,艾心已经满脸是汗,脸色惨白了,嘴唇和身体都发着抖,却不敢向艾瑾凌说明自己的恐惧。
虽然在那以后,艾瑾凌基本上就避免让艾心去高处,但那一次的经历,仍在艾心的童年记忆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痕迹。
长大以后,她从来只去那种一楼就可以买齐衣服、鞋包的商场,凡是买女装需要到二楼以上的商场,她都不会去第二次。
大学毕业的时候,她和陶离他们一起去上海旅游,他们嚷嚷着去上海的金茂大厦看看。面对那时候刚推出的“云中漫步”这种难得的体验,艾心也只能在地下的餐厅里坐着喝咖啡,连坐电梯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其实她这些年已经缓和了很多,也许是不怎么去高处了,也许是自己长大了,理解了艾瑾凌所谓的“要面子”。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很多时候在外面的确是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而表现出恐慌的。
但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是会尽量避开,偶尔有不得已的情况,她也能感受到久违的心跳加速和出汗。
艾心看了眼手机屏幕,时间也不早了,但还没听到外面有动静,也就是拍摄的大部队还没有到。她给李曼发了个消息,就打开了音乐软件,随便点开了一个歌单,靠着沙发躺了下去。
那些记忆,她知道,永远不会消散……唯一能够忘却那些记忆的办法,就是接受它们。只要自己还心存抵触,那些东西就永远是一道伤口。
她想过无数次,想要告诉童宇,可她担心童宇会将这一切看作是一种示弱、一种博取同情的手段。毕竟自己在童宇那里,并不剩多少信任了。
她更担心的是,童宇是否可以接受这一切。
童宇从小和母亲长大,对于亲情的重视几乎超越一切。她不敢确定,童宇是否可以理解她的这些经历所带来的副作用,还是会像别人一样,像大学里的学生会一样,只把自己当成一个需要援助的异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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