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
“啪啦——”
手中重重的一沓卷籍掉落在地,魂卷仙瞠目结舌地看着虚空紫菱镜里的景象——
司命貌若昏迷,躺在一个空荡荡的密室当中,她的身上似笼了一层白雾,而白雾在源源不断地淌入她身旁黑影的体内。
魔头…正在吸噬她的修为!
旋即魂卷仙像发了疯一般冲到紫菱镜前,冲着那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景象又是敲打又是大叫:“司命!司命!快醒醒!”
司命根本不可能听得到,她昏迷得那般安详,就像在静寐一般。
魂卷仙双手拳头紧握——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司命被魔头迫害!
眼瞳快速转动着,主意一定,她忽地消失在魂卷塔,化作一缕轻烟飘向凌霄宝殿。
凌霄宝殿内,玉帝正翻着手中的佛经,百无聊赖。
魂卷仙倏地出现在殿上,利索地行了一记跪拜之礼。
“天尊,凡间出事了!”她抱着拳,急匆匆地禀报道,一改平日慢吞吞的语速。
玉帝怠惰地挑挑眉,睥了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书中有个词唤作‘听天由命’,既然世事已经注定了如何进行,一切随缘就好。为仙已有千年,你怎还是如此不安派。”
魂卷仙眉头紧锁,又开口说道:“天尊,此事岂可随缘?是司命,她被魔头挟持,魔头正在吞并她的修为,天尊万万不可置之不理啊!”
玉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思虑,却又很快暗淡下去:“她作为天庭四大仙神至强者,竟也和天道、地灵、五行那三个一般,打不过那个魔头?”
魂卷仙复道:“天尊,以臻上神本就是他们之中最强的……”
“他不是以臻了!”玉帝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随即玉案上的经书被扫荡散落一地,“若不是他,本尊有何须永生永世坐在这个位置上!”
“天尊息怒!”魂卷仙虽对玉帝的反应有所心理准备,但在他的雷霆大发下还是不忍心头一颤。
魂卷仙不可私自下凡,尤其王母娘娘十分忌讳她与司命见面,因而只能走求玉帝这一条路。
她心里清清楚楚,以臻上神是玉帝最忌讳的四字,可她今日偏偏就去触了这逆鳞,挑起玉帝对以臻的恨意,不为谁,就为了司命。
“请天尊准下仙前去凡间助司命一臂之力,阻止魔头。”她请示着说道,“若魔头当真吞并了司命的五百年修为,甚至根基,后果不堪设想!”
玉帝冷哼一声:“他休想,本尊绝不会让他顺心如意!”
继而玉帝站起身,一席山海袍加身,威怒震天,令道:“调遣两千天将,由你指挥,将他的首级呈回!
至于司命,让她记住自己的使命,本尊赋予她不灭之力,就是为了让她永生永世对抗魔头,她若敢放弃……”
“下仙接令!”
——
天庭神光不灭,凡间已入夜,倾盆大雨过后,海上摇着细浪,只余一艘浑黑的魔船在海上飘荡着。
魔船的空舱中——
司命这一觉睡得很沉,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睡梦中愈发觉得身子飘忽,愈发无力。
她恍惚中,似梦见了一条老蛇,老蛇的蛇口张张合合,竟会嚼物,一边啃着一边囔囔自语:“嘻嘻嘻嘻嘻,果然很好吃,可惜只能吃根手指,好可惜……”
之后,她就被左手蔓延而来的痛意惊醒了过来。
“司命姐姐,你醒了呀?真不巧,小妖的主上正在外头屠杀你的援军呢。”小妖声音软绵绵的像团棉花,却叫她心中发毛。
脱下了黑袍的小妖原形毕露,果真是只修炼成精了的妖怪,长着人模人样,却有一双野兽般的眼睛。
司命看向自己的左手。
原来那不是梦,她果真没了根么指,连骨带肉被小妖吃进了腹中,断指处还在流着鲜血。
怪物一族以吃人为生,成了精的必然造孽深重,如今他竟……!
一怒之下,司命面上露出狰狞的神色,抬起右手一掌向小妖打去。
本以为小妖接了她这一掌,定会被她打飞了出去,却没料到,那就只是普通的一掌,莫说打飞他了,打过去根本半点气力都没有。
“嘻嘻嘻嘻,仙人姐姐还当自己是个仙人呢。”小妖讥笑着,舔了舔嘴唇上的鲜血,又说道,“姐姐引以为傲的五百年修为,全进了主上体内,现在的你除了死不了,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可惜主上说了,还没到小妖开餐之时,小妖真的很想很想立刻将姐姐你吃了!”
“滚开!”司命狠戾倍至地怒吼一声,爬起身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却还是坚持着向甲板上走去。
小妖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地说着:“小妖还得谢谢姐姐,多亏了姐姐的修为,主上救回了被姐姐杀了的所有人,嘻嘻,饶大人又回到了小妖身边了…
不过,仙人姐姐的援军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天庭待姐姐可真是敷衍,派的尽是一些虾兵蟹将,连主上一掌都受不住。”
司命虽不理会他,但越听他说话,神情就越发凝重。
她的修为,当真被夺光了?
此前——
“你杀光他们也无用,想要本仙的命?痴心妄想!”她的语气无比阴鹜,令人发指。
“那你看好了,他们这些弱小无辜的凡人,是如何因为你而去死的!”说完,魔头将她身子翻转过来,手臂圈固住她的颈喉,强迫她直视前方。
她的伤势已然大好,却无法挣脱他的禁锢,只能眼睁睁看他动手。
脚下一空,魔头挟着她升上高空,俯视着那一切。
她能感受到,魔头浑身不断发散着漆黑的烟霞,致使海水涌动、猛浪翻滚,艅艎开始摇曳,一时比一时晃得更加剧烈。
人们尖叫,呼喊,求救,有人落海,有人想要仓皇逃跑却毫无生路……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啊!
继而,数道水柱直冲云霄——一,二,三,四,五,整整五道水柱,足以将整艘艅艎捣成碎片!
“住手,你快住手!”司命眼中不知何时擒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