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小姑姑愿不愿意为你出银子出力的跟庞家交涉,还得靠你自己去努力争取。”
“但你放心,这事不论你愿不愿意、成与不成,我都替你守口如瓶。”
听了叶锋这番诚心诚意的话,手小欠仍旧沉默不语。
叶锋看着面无表情的手小欠,继续正色说道:“今天一天和明天的驭妖仪式,再到后天北靖营庆功宴结束,之后,我就会离开北靖营,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所以,我的话你好好地考虑考虑,这三天里随时来找我。
“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又出了什么事儿,所以还是越快越好。”
手小欠安静地注视着叶锋。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叶锋脸上的几道新伤,又注意到了叶锋的衣领里露出了一线染血的包扎白布。
仍是一语不发。
叶锋也清楚,这个黑衣少年手小欠不是个寻常人物,根本就不可能这么简单地相信了自己。
不过,叶锋倒是认为,手小欠会有很大概率判定自己其实就是秦芸蔓的人。
他很可能会以为这一回,自己就是代表着秦芸蔓的意思,来探他口风的。
自己与他素不相识,他不会随便相信自己,但秦大小姐的身份可是真金实料的,他绝对不会小看。
叶锋相信,这个黑衣少年手小欠绝对能够明白,这是一个得以改变其命运的大好机会,绝对不容错过。
再说了,反正自己能尽力帮他的就只有这些。
最终的决定,还是得由他自己去做。
可是,叶锋千想万想,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手小欠看了自己良久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却沉默地伸手入怀。
掏出了一块牌子,放到了桌上,手手小欠放到桌子上的这块牌子,是一块乾穹学宫的骁卫符牌。
这牌子,叶锋认得。
因为武叔也有一块,闲着没事时,武叔就会拿出来仔细擦一擦,顺带回忆回忆在乾穹学宫中求学时的那些过往。
不过,武叔的那块牌子代表着乾穹学宫三院学子的上等身份,牌子上刻着的是下山彪的图案。
不论制工还是材质,都要比手小欠放在桌上的这一块要好得太多。
从手小欠的这块符牌上刻的鹌鹑图案看来。
他应该是通过了干门天下各属国各大州内的四场海试,有资格参加干京古城乾穹学宫两年一届大试的考生。
一入学宫门,就是干门人。
手小欠的这块骁卫符牌,虽然仅仅代表着乾穹学宫外院门生的身份......却无疑也是干门天下最为荣耀的身份象征。
乾穹学宫向干门天下广招学子,向来有教无类。
有能力通过各属国各大州内四场海试的人奴,会被立刻脱去奴籍,恢复良民的身份。
那么,手小欠既然亮出了这块牌子,就说明他早就已经是自由身了。
............
说实话,叶锋看着桌子上的这块牌子,都眼热得不行。
要知道,叶汉帝国青州的四场海试,竞争者数以十万计。
每门科目都要经过层层的筛考,全州往往只取数人,是名副其实的万里挑一,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考过的。
叶锋也因此立刻就明白了手小欠的意思,不禁尴尬地揉了揉眉上的旧疤。
虽然看起来,人家在庞家使者团里的待遇好像很低。
可人家的身份却并不低,心气也不低。
镇北军北靖营,人家兴许都根本没放在眼里。
人家的目标是要考入乾穹学宫。
自己以为是好心拉人家一把,可却全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人家根本就不需要。
想到这里,叶锋不禁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他拎起茶壶,给自己又满了一碗茶,略有尴尬地独个儿喝了下去。
其实仔细再一想,也确实是自己想多了,一个能力如此特殊的少年,怎么可能真的混得那么惨?
不过不论如何。
这黑衣少年的处境并不像自己所以为的那样糟糕,是件好事。
于是,叶锋又微笑了起来,诚挚地说道:“抱歉,原来是我自以为是了,请你见谅,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手小欠淡漠地看着叶锋,未置可否,安静地收回了牌子。
叶锋看着手小欠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又看了看手小欠脸上那个狰狞的“罪”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黑衣少年有着太多秘密。
叶锋还是直觉觉得,即便有着干门的骁卫符牌,这个手小欠也过得很是艰难,且不说一个自由的优秀少年,怎么也不应该如此的冷漠寡言。
没有饭吃,受人辱骂,这更都是叶锋亲眼见到的。
但是,现在黑衣少年手小欠已经很明确地表达了态度,自己也没有任何权利去干扰别人的决定和人生。
这个话题就只能到此为止。
叶锋看着手小欠脸上的那个“罪”字和桌上手小欠用来缠脸的黑布条。
他忽然想起,书府那位不但医术高超,还总会弄些药药材材丹丹炉炉的书老先生,或许也有办法去除掉什么疤痕什么之类的。
要是能把黑衣少年脸上的“罪”字去掉,这黑衣少年就不用总拿黑布缠着脸了不是?
反正自己都想帮这少年了,就干脆好人当到底,跟个娘们似的婆婆妈妈到底算了。
叶锋便又认真地说道:“我认识一位老先生,他的药房里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药材,也许能有办法帮你把脸上的那个刺字去掉。”
“不必了,我不在意。”手小欠终于开了口,平静地说道,“之所以蒙住脸,只是为了应付孙鳕的要求。”
叶锋看着手小欠。
虽然好意再次被拒绝,这一次他却会心地笑了。
善意终究是温暖的。
不论如何,这个孤僻的少年不但没嫌自己太过多管闲事,竟然还开口跟自己说了一句勉强算是有真正意义的话,算是意外的收获。
而且,叶锋还没有想到的是:
在面对自己脸上这个具有侮辱意味的“罪字”,也便是面对自己曾为人奴的卑贱过往时。
这位黑衣少年竟是如此的豁达与坦荡。
叶锋微笑着,注视着手小欠脸上那个鲜红的“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