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韶华低着眉眼,头上戴着的一顶小巧羽毛帽遮住了半边额头,她来迟了,是因为特意换上了她最爱的那身希尔菲德送她的黑色礼服,人靠衣装在此刻完全体现了出来,她走进来的时候周围的人自动为她让出来一条小道,那两个男人急忙上前护送她走过来,谁是真正的领导一看便知。
再次沸腾的人群又安静下来,后排的人们踮着脚想看看城里的女人长什么样,离得近的几个人看见她后却突然脸色怪异,欲言又止,而这时傅韶华已经站到了人群中心。
“傅小姐,您点名的这几个人就在这里。”村支书躬身指着旁边神采奕奕的几个人,分别是三个年轻男人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众人不敢轻易开口说话,盯着傅韶华的一举一动,于是见她摘下了自己帽子递给旁边的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暴露在所有人眼中。
“怎么是你!”最先叫出声的是傅强,别人还没办法确定时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强一出声,其他认识傅韶华的人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站在一旁的三个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教书老师也同样疑惑的陷入了回忆。
“真是傅韶华?就是几年前那个得病的**,勾引老师不成被赶了出去,听说得病死了啊。”
“那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傅强怎么一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村支书的态度应该是认识她的?”
议论声淹没了方才的欢呼声,傅强不管不顾的大叫着小女儿的名字让她快些回来,“招娣快过来,快过来!别在那里站着了!”
生怕她会对自己的心肝宝贝造成什么不利似的,傅招娣无辜的双眼看看傅韶华又看看傅强,最后迷茫的回到了爸爸的身边。
村民们模模糊糊的想起了关于傅韶华的记忆,声音大的直接问到村支书,“不就是那个女的嘛,我记得她,她怎么是城里来的,您是不是老糊涂了。”
这时三个男人和老师也在大家的讨论中想起这个女孩,他们对她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毕竟当时欺辱她是公认的乐趣,学堂里的学生都知道她是不要脸的破鞋。
所有人没有丝毫慌张,反而对着陈青欢哄堂大笑,霎时间群情激愤,连村支书都无法控制住现场了。
“砰!”
声浪之中突然爆出一声惊天巨响,惊雷般的声音吓得众人立马闭嘴蹲下,是傅韶华身后其中一个男人向天开了一枪,“谁再敢诋毁傅小姐,下一枪我直接开在谁身上。”
一群人吓傻了,甚至忘了站起来,村支书源源不断的冒出冷汗,仿佛那一抢打在了他身上一般,说话声都在打颤,“这是首都来的傅韶华小姐,这两位是大使馆派来陪同傅小姐的领导,你们多注意自己说话的态度,不该说的话千万别多嘴……”
……是真的?众人心里只有这个疑问,枪是真的,人是真的,村支书的话是真的,她傅韶华也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
学堂内只剩下所有人震惊的情绪,这时傅妈匆匆忙忙从学堂外赶过来,她住的偏远,消息得知的慢,还是看见丈夫女儿迟迟没回来才跑出来看看,没想到刚到外面就听见有人告诉她说她女儿被选中去城里了,领导和村民们都还在里面说话,高兴得她差点在门外晕了过去。
傅妈走进来时场面正诡异奇怪,不过她一抬头就正对上傅韶华的眼睛,“怎么你也在这里?”
村支书赶忙又解释一遍,“这是首都来的傅韶华小姐,她……”
“这不可能!她就是我女儿傅韶华啊!前几年失踪的,怎么会突然变成首都的领导?”傅妈受到的震撼不比任何人少,但她不知道刚才那杆枪的事,所以此刻还能眉飞色舞的咄咄逼人。
傅韶华冷冷的开口道:“已经断绝关系了,就别说我是你们女儿了。”
“什么?”傅妈难以置信,直到在人群里发现了傅强才朝他走过去,“到底怎么回事?我是听说招娣能进城才过来的!”
傅强呆滞的一言不发,他又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
“说话啊!你哑巴了?”她急得火烧眉毛,偏偏他们都没人吱声,这时忽然看向大家发现他们都满脸惊恐,才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劲。
傅韶华依旧指了指点名的那三个人,“你们三个,还有金老师,别来无恙,好几年没见了你们应该不会忘了我吧。”
指名道姓的向他们几个打完招呼,她又看向四周所有眼熟的人,从左到右依次喊出他们的名字跟他们问好。
那些十几岁的女孩曾经传过她的谣言,排挤辱骂过她,那几个大点儿的学生经常对她拳打脚踢,每日以折磨她为乐,那些叔叔阿姨长辈们曾经对她避之不及,背地里还要取笑她不自爱不检点活该被人侮辱,这些人明里暗里做过的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桩桩件件都是插在她心头的刀子,动一下就疼。
“还有爹,妈,好几年没见我都不知道我有了个妹妹,原本我也想接我们一家人去首都住在一起,但你们当年已经跟我断绝关系了,于是我想接走妹妹去城里,也算是报答你们多年的养育之恩。”
“你怎么会从城里回来的?你就是个骗子,她是个骗子!大人,你们千万别被她骗了!”傅妈冲着她身后的两个男人大吼大叫,直到现在她还不相信傅韶华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被挨个点到名的人几乎把脸埋在地缝里去,村支书简直想用胶带封住她那张无知的嘴,就差跪下来求她闭嘴了,“你别说话了行不行,这位是Y国回来的傅韶华小姐,你长点心吧你,赶紧把你的嘴闭上!”
拿枪的男人有意再把枪露出来一些,所有人又把头低得更低,金老师和那三个学生已经脸色难看到极致,脑海里嗡嗡作响仿佛有棍子在里面搅动,想跑走,但双腿软得不行,早已深埋于心的黑色记忆被迫涌上心头,愧疚感没多少,恐惧感却占据了整个身体。
现在只要她一句话,整个村的生死都把握在她的手上。
傅招娣始终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她年纪还小,完全不懂眼前发生了什么,黑溜溜的眼珠子好奇的盯着傅韶华,傅韶华与她四目相对,眼中没有对待父母时那样的厌恶。
“把他们几个带走,至于傅招娣,过两天离开的时候再来带走她,”
“你想做什么?”傅强傅妈同时抱住了怀里的孩子,生怕自己的女儿被人抢走,“招娣不去城里!看见你就烦,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嘛。”
只有他们两个仗着自己是父母的身份还敢硬气的说话,其余的村民除了希望自己变得透明一句话也不敢说,那四个被点名带走的人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
“我我……我也不走,我凭什么要跟你走!”其中一个青年人终于爆发出来,猛地推倒面前一片村民,急吼吼的往前冲出去。
“砰!”又是一声枪声,这次伴随枪声响起的还有一句惨叫,片刻后想要逃跑的那人便直直栽在地上,前胸慢慢渗出一片血色。
这一枪直接打在了他的右肩上,只要止血及时是不会死的,但这一枪的威慑力与之前那枪完全不一样,真正见血后,所有人恨不得退到墙上去贴着,只有一男一女冲出去抱着受伤倒地的青年哭天喊地。
“有没有人性啊!当年还不是你勾引我儿子的,你这个淫/荡的破鞋自己不要脸,现在不知道在城里勾引了谁,一跑回来就要杀人啊!有没有天理了!”
傅韶华闻言却面不改色,说实话,此刻的她心底无比痛快,让他死得这么容易还便宜他了,但那老妇人一番话瞬间引得众人对傅韶华更加不满,他们心里对她的偏见并不会因为她地位提升而改变。
熟悉的辱骂声让傅韶华沉默了片刻,她有许多可以用来反驳的话,只是一句也懒得说,她就算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让所有人相信当年的事,他们心里也不会对她生起一丝愧疚之情。
所以,还不如让他们下半辈子一直活在恐惧里,每天都会担心她会不会回来抓几个人走,每天都害怕她什么时候又升官发财回来报复他们。
她当年就是这样一直活在胆战心惊之中,有家不能回,有苦说不出。
“带他们走。”吐出几个字,她特意凝视了傅招娣许久,一个眼神便让傅强傅妈不寒而栗,下一个一定就是他们的好女儿招娣了。
陈青欢笑笑不说话,她还挺认同傅韶华的做法,能感受到她心里对这个无辜的小女孩并没有恶意,不过是利用带走她这件事来让傅强傅妈痛苦罢了。
死去的人还知道什么痛苦呢,活着才永远是最痛苦的。
傅韶华往外走去,全然不顾身后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她会要他们好好活着,直到受尽折磨。
傅强傅妈把招娣搂得更紧,眼睁睁看着金老师他们涕泗横流的被强行带走,除了畏惧,心中也隐隐升起仇恨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