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慕寻,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到底是娴姐姐的侄女,这模样有几分姐姐的影子。”
“臣妾看慕寻就是越来越漂亮了,想来娴姐姐当年一定也这么光彩照人。”
“妹妹会不会说话,我说啊,娴姐姐现在也是冠绝后宫。”
恭维的话娴贵妃听得多了,心里毫无起伏,可冯慕寻不一样,她年纪轻轻,一听到夸奖就有些飘飘然,好在她没露出心思,一边谦虚一边也赞美嫔妃们。
刚欣喜了一小会儿,殿内忽然安静下来,嫔妃们的目光突然转移到门口,并且不约而同露出了惊艳的表情,此刻的反应才是她们没藏住的真实反应,看见这个模样,冯慕寻突然才意识到她们刚刚恭维自己时的虚假。
她疑惑又忿忿的转身,门外来的人正是穗儿和陈青欢。
陈青欢背着光,面前光影闪烁,她眼波流转,微微笑着向娘娘们问好,明明欠着身子,身影却不卑不亢,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却有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
娘娘们对她十分友好,一见到她都关心起近况,相比起被冷落的冯慕寻,她仿佛从云端落到地上,陈青欢被众星捧月,她被遗忘在脑后。
旁边两个新进宫的小主还未见过陈青欢,方才初见,一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这西域人真是和我们不大一样啊,我以为自己已经十分貌美,没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前后左右都在议论陈青欢,冯慕寻把指甲掐进掌心才冷静下来,她咬紧牙关,挤出笑容上前问好,“见过公主,见过青欢郡主。”
“慕寻,你也来了呀?”穗儿有些惊讶,抓着她的手很是欢喜。
冯慕寻点头道:“是姨母叫我来的,我也好久没入宫找你,想着今天正好跟你叙叙旧。”
“好啊,一会儿你就坐我旁边吧。”穗儿拉着她往前面走,冯慕寻却停住,一脸为难道:“那郡主……”
穗儿另一只手牵住陈青欢,“这有什么,你坐我左边,你坐我右边。”说罢牵着二人落座,冯慕寻隔着穗儿温柔冲陈青欢笑,陈青欢只觉得一阵恶寒。
一屋子莺莺燕燕的美人,终于来了男人,延枭伦和延善赢在门口碰到,于是一并进殿,二人的目光同时寻找起一个身影,最后同时落到陈青欢身上。
“穗儿,青欢。”善赢快步走来,走近了才发现旁边的冯慕寻,“慕寻。”
冯慕寻起身,一举一动都温柔无比,“伦哥哥,善赢哥哥,好久不见。”
“嗯。”延枭伦发出一个音节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自然而然的坐在陈青欢旁边的位置上。
冯慕寻一愣,见延枭伦已经坐下,便开口想说让善赢哥哥坐她旁边,没想到延善赢竟然走到离他更远的延枭伦旁边的座位上坐下,冯慕寻再一次愣住,捏紧了袖子里的拳头,笑着坐下。
穗儿和她聊着近况,她的心思却一直在旁边的三人身上,只见枭伦和善赢对陈青欢都有说有笑的,穗儿时不时插几句话,几个人其乐融融,她在最边上简直像个外人。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坐到姨母身边,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晾在一旁。
随着悠扬轻快的音乐从乐师手中传出,四处已经落座的差不多,殿外太监高声宣话,皇帝和皇后一同出现,前往正中间的位置坐下。
堂里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起身说了一番新年贺词,皇后娘娘温婉道:“你们一个个都能说会道,新年里想不红火都不行。”
延西辞端起酒杯,其余人也立马端起酒杯,“今日是除夕,我延国有两件大喜事,一是淑妃有喜,会为朕再添一子。”
说到此处,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像淑妃那里点头示意,淑妃也摸着肚子站起来回敬各位。
延西辞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一喜,是神木堂带来的好消息,神木堂在工艺上有了新突破,已经推广到延城的各个工厂里,再过不久就能广泛运用到百姓的生活中,那时候,我延国的工业技术将远远超过别国。”
延枭伦闻言惊喜的看向陈青欢,他知道这里面少不了她的功劳,熠熠发光的双眼里藏不住的高兴,陈青欢嘴角上扬,她自己都没说话,他反倒一副骄傲的样子。
延西辞应该还有话要说才对,因为他完全没提及青欢郡主这个大功臣,但他似乎又无意再开口提及此事。陈青欢心中隐约有些奇怪。
乐师再次奏起乐曲,宫女们一一呈上丰富的年夜饭,这时皇后忽然说道:“双喜临门是天大的好事,但臣妾也知道珠淮闹了灾荒,朝廷派发了许多粮食救助灾民,所以今日虽是除夕,我也未做过多奢华的装点,望后宫里的妹妹们都做出表率来,这样也能安抚百姓的心。”
“是。”众妃嫔答应道。
延西辞拍了拍龙椅的扶手,面色深沉,“皇后说得有理,做的也很好。”他夸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像是生气,“因为这场灾荒,朕最近多了不少烦心事。”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静静等待皇帝发话。
“大臣们上奏说,难民们都从珠淮逃到万云,所以赈灾的粮食都运去万云派发,原本朝廷派发的粮食足够难民们吃,但万云里的百姓,大部分都装成难民去领救灾粮,官兵也分不清万云百姓和真正的难民,只好都照旧发粮,导致粮食不够,现在已经饿死了一批难民。”
如此沉重的话题,让原本欢乐的凤鸾殿一下变得有些愁云惨淡,娘娘们不敢乱说话,想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朕让大臣们想办法解决,可他们一个个的蠢钝无比,一点用也没有,朕养他们有什么用。”延西辞语气平淡,可一句句话里却绵里藏针一般,“善赢,枭伦,你们是朕的儿子,你们说,有没有什么办法。”
一口大锅从天而降盖到二人身上,善赢表面没什么变化,身上却止不住冒了一层冷汗,枭伦则沉思起来,认真思考解决办法。陈青欢用眼尖余光看了看枭伦,只见他眉头紧皱,想来肯定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的确,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区分难民和普通百姓。
此刻所有人都注视着二位皇子,没人看陈青欢,于是她悄悄小声低语:“以糠混米。”
声音极小,又只有短短四个字,延枭伦听得不清不楚,一边琢磨她说了什么,一边微微转头看向她的方向。
陈青欢摆正身体,轻轻抓了一把面前桌上的蜜饯,然后扔进倒好酒的杯子里,延枭伦不解,眉头皱得更深,陈青欢则拿出另一个酒杯,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新的酒杯浅酌一口。
延枭伦看了一眼掉进蜜饯的酒,又看了一眼干净的酒,又回忆刚才没听清的那几个字,片刻后豁然开朗,原来是以糠混米。
一杯酒如果被蜜饯混了味道,仍然可以喝,但郡主不会因为舍不得浪费一杯酒,而去喝一杯混了蜜饯的酒。不考虑如何区分百姓,而从粮食入手,就是说在粮食里混进不干净的东西,衣食无忧的百姓不会去领这样的粮食,这样就能让真正的灾民有口饭吃。
延枭伦仰起头道:“回父皇,儿臣以为在派出去的米里全都掺和上沙或者糠,米里的沙土和米糠极难分出来,普通的百姓不缺吃食,自然不会再跟难民抢这样的粮食。”
陈青欢低头微笑,手在桌下为他竖了个大拇指。殿内霎时间四处哗然,连延西辞都怔了一下,显然他也没想到,这个难倒了各个大臣的问题竟然被枭伦一下子就解决了。
“好。”延西辞连拍两下龙椅。
气氛瞬间缓和,淑妃第一个笑道:“三皇子真是聪明绝顶,小小年纪就能为皇上分忧了。”
娴贵妃心里极不爽,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同样笑道:“倒是该让元辰这个做哥哥的好好向三皇子学着点。”
冯慕寻原本爱慕的看着延枭伦,一听到姨母的话立刻低下了头。
皇后对延枭伦满意的连点好几个头,喜上眉梢。枭伦偷偷与陈青欢对视一秒,那眼神里又是感谢又是惊讶,还有点小得意,陈青欢苦笑,心想只有他才能看懂自己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提示吧。
“枭伦,你说的好,既然这样,朕决定让你亲自去万云解决问题,你去了之后好好教教那些官,教他们怎么当官做事,怎么解决问题。”最后一句满是怨气。
延枭伦起身下跪,“儿臣领命,定不付父皇所托。”他刚才还想之后去告诉父皇这是青欢给他的提示,没想到父皇直接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了。
这个话题算是结束,殿里再次热闹起来,枭伦凑近陈青欢小声道:“一会儿我就告诉父皇这是你的主意。”
陈青欢摇摇头,“不用了,你好好解决问题就是,要是皇上知道这不是你想出来的办法,你以为他会高兴吗。”
“我问你,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陈青欢神秘一笑,“我从书里看来的,你平时看的书还不够多啊。”
是吗,书里还写了这个?延枭伦摸摸脑袋还想说话,陈青欢夹了一口菜吃,不再和他谈论。
用膳完毕,宫女们撤了饭菜,重新端上点心酒水,延西辞心情极好,突然来了兴致,让新入宫的两个美人表演一段舞,收到命令的美人十分激动,来到殿中央摆好姿势。
这时娴贵妃灵光一现,插话道:“皇上,只有舞没有乐多无趣啊,我记得慕寻琴艺了得,不如让她给两位妹妹伴曲助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