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盛这个话里头带了几分警告的意思,是让她好好回答,仔细回答,想到了再回答。
但季芜菁在选择跟许闻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选择好了,一旦选择好了,就绝对不会改变。
更何况,她现在没觉得站在薛妗这边就等于是他的对立面,薛叶两家本身就是准备强强联合,即便最后薛妗不是嫁给他,也大概率会嫁进叶家。
叶澜盛姓叶,归根结底,她还不是站在叶家这一头的?
更何况,叶澜盛现在有什么值得可站的?站他吃喝玩乐?站他游戏人间?
季芜菁的眼神平静的很,也异常的冷静,“是的。”
叶澜盛的力道重了,脸都被捏的变形了。
她一声不吭,态度也足够坚定,如此僵持片刻,季芜菁稍稍软了态度,小声询问:“你为什么生气?”
这是个好问题,但叶澜盛没有回答,转开视线,用力在她脸颊上狠狠拧了一把,算是撒气。
季芜菁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过后脸颊就觉得很烧,像火在烤一样。
她搓了搓脸,朝着他的后脑勺瞪了眼。
叶澜盛没再理她,从袋子里拿了换洗衣服,还有一些日用品,进了浴室。
哗哗水流声隔着门传出来,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慢慢消散,季芜菁也没什么心思玩游戏了,坐在床上看电视,电视播的是甄嬛传,刚好放到甄嬛霸气回归。
季芜菁还蛮喜欢这个电视剧的,没事儿就要拿出来看,连续看过三遍。
现在再看,还是觉得好看。
这时,有人敲门,紧跟着就传来了老板娘的声音,“叶先生,你要的午餐我做好了,开下门呀。”
季芜菁连忙下床,急忙跳过去,迅速打开门。
老板娘看到她脸颊红红的,笑的更加开心,“你往边上站站,我把菜端进去。”
她连忙往边上站,老板娘端着菜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这都是我自己做的,有两个硬菜是我让隔壁饭店的大厨帮忙烧的,我尝过一点,味道很不错。希望你们喜欢。”
“听你们讲话的口音,是深城那边来的吧?这个时间过来,是准备在这边过年么?”老板娘注意到她抬着脚,“是因为之前在楼上摔了扭到了?”
季芜菁说:“那之前就扭到了,昨天那一下,是伤上加伤,就有点严重了。”
“那你快坐着吧。”
她赶忙过来,扶着她在床上坐下来。
“谢谢。”
“不用那么客气。”
老板娘总共给他们弄四五个菜,有荤有素还有一条红烧鱼,香气扑鼻,她又给他们准备了各种饮料,统统给放在桌子上了。
“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我尽量满足。”
“谢谢了。”
老板娘说完就出去了。
她走后没一会,叶澜盛就从浴室出来,身上穿着家居服,头发只用毛巾擦了擦,没有吹干。
季芜菁:“老板娘送过来的,说是你吩咐了。”
“嗯。”他应了声,看了眼桌上的菜,还算满意。
其实他并没有季芜菁想到那么挑剔,若真的挑剔,也就不会住在这样的小旅馆里。
他又擦了几把头发,把毛巾搭在椅背上,徒手弄了弄。
老板娘走之前,已经把椅子放好,叶澜盛自顾自坐下来,拿了筷子,用热水冲了一下,拿纸巾擦干净后,开始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也没叫她。
不过这桌子上放着两个饭碗,其中一个必然是给她准备的。
气氛不太好,叶澜盛虽没有发火,可也能感觉到他不高兴,周身都是低气压,是以现在算是冷战。
过十分钟,季芜菁才过去,挪到叶澜盛旁边的椅子上,轻微的发出哎呦一声。
季芜菁最不喜欢的就是跟他冷战,以前不喜欢,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太喜欢。
叶澜盛没有丝毫反应,不动声色的吃自己的。
季芜菁没他那么讲究,还要用热水冲,她捏好筷子在桌子上顶了一下,先夹了个蒸饺入口,然后喝汤。
菜都是家常菜,但做的都还蛮好吃的。
季芜菁吃了不少,番茄蛋汤叶澜盛就喝了一口,剩下的全是她喝完的。
叶澜盛只吃了一半,就放下筷子去床头坐着了,季芜菁自顾慢吞吞的吃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全部光盘,她又被盘子收拾好,擦了擦桌子。回头,正好就碰上了叶澜盛的目光。
短暂对视几秒,他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将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
转了好几次台,却没找到能耐心看下去的电视。
今天是个阴天,拉开窗帘,屋子里也有点暗暗的,加上气氛沉闷,季芜菁的心情一点点低落下去。
她并不想跟叶澜盛这样争锋相对,也不该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转身,脸上挂着笑,手里拿着手机,冲着他晃了晃,说:“我刚才看你玩的那么溜,你带我吃鸡呗,好无聊啊。”
她主动示好,叶澜盛并没有顺杆往下,他看了她一眼,没应声。
季芜菁从椅子挪到床上,面对着他坐着,用手机定了定他的小腿,说:“来呀,以前都是我带你,现在你技术那么好,你带我几把。别那幺小气嘛。”
他挪开了脚,轻哼了一声,不会轻易让她得逞的。
季芜菁又往上坐了坐,顶了顶他的手臂,“就一局咯。”
“你不是把我删了?”
“删了么?没有吧。”她眨眨眼,故意装傻,“我都好一阵没玩了。”
“我删了。”
“那再加一下,你这么好的队友,删掉是我的损失。”
叶澜盛的手机就放在后侧,季芜菁拿起来,直接抓了他的手,开了锁。然后打开游戏,把自己的账号加了回来。
不管叶澜盛是否同意,直接组队开了一局。
她拉了他一把,“快点,要开始了,咱们跳哪儿?G港还是P港。”
叶澜盛夺回自己的手机,“谁要玩了。”
“玩呀,都开始了,我一直很努力想升一把王者。求你带带我呀,帮我上上分。反正你也不回家过年了,咱们两就在这里打游戏,怎么样?谁走谁是狗!”
叶澜盛不情不愿的加入战局,并且没有拿出真实水平,跟以前一样,十分的拖后腿。
变成盒子还要骂她。
季芜菁一一忍了。
两人就这么玩了一个下午的游戏,换了好几拨队友,玩着玩着还成了固定队,另外两个野生队友十分有趣,都是东北人,讲话特别搞笑。
三男一女的组合,除了叶澜盛,另外两位对季芜菁十分的热情。
她要什么,两个人是在争着送过来,她要是意外死了,两个人你追我赶的跑来救她,不要太搞笑。
每次季芜菁因为叶澜盛拖后腿被打的时候,这两人就会跑过来,对着叶澜盛的人物一顿胖揍。
她很想笑,可碍于他本人就在身边,没办法笑出来。
只能憋着笑,假装不高兴,说:“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季芜菁玩出了乐趣。
玩到旁玩,季芜菁预备休息一下,两人关了游戏。
老板娘送来晚餐,叶澜盛去开门。
他没让老板娘进来,自己端了两碗饺子。
老板娘探头往里看了看,季芜菁正好瞧见她半个脑袋,便走到门口,“老板娘,你有事要跟我说啊?”
“你们明天是什么打算?要是不介意,去我家吃团圆饭也行。我家人少,多个人热闹些,只要你们不介意。”
季芜菁回头看向叶澜盛,询问他的意见,毕竟他是老板呀。
叶澜盛对外还算客气的,“这样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我这整个旅店就你们两个,这种节日大家都回家过年去了。我吧,命不好,丧夫又丧子,每年过年都冷冷清清。我觉得你两跟我投缘,才有这么个提议。”
叶澜盛说:“明天有什么地方要我们帮忙,您直说。”
老板娘脸上扬了笑,“那行,那明天下午你们跟我回家。我家挺大的,晚上就留在我家休息好了。”
季芜菁:“太麻烦了,晚上我们还是回来好了。”
“不麻烦,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老板娘就高高兴兴走了。
季芜菁先去卫生间洗手,然后坐在桌子前,说:“没想到老板娘还有这样的遭遇,一点也看不出来。”
“要是能看出来,她估计也活不到现在。”
叶澜盛不是特别爱吃饺子,吃了两个,就推到季芜菁手边,“你吃吧。”
“你才吃了两个。”
叶澜盛耸耸肩,“不想吃。”
“那一会你饿了呢?这儿可不是深城,而且过年前夕,夜里都没有夜宵摊了。”季芜菁提醒。
“嗯。”
她还是劝两句,“多少再吃几个,味道不是挺好的。”
她一边说,一边自己吃了一只,应该是自己包的饺子,皮薄肉多。
“你吃,我下去一趟。”
他说完,便起身,踏着床走到外面,将柜子里叠放好的衣服拿出来换上,这就出去了。
季芜菁没问他要去做什么,只安安单单的把饺子吃完,她现在是伤残人士,想跟也跟不了,想做什么,也力不从心。
就算只是想出去透透气,都十分困难。
她吃过药,便没什么的形象的倒在床上休息。
玩了一天游戏,眼睛格外酸胀,安静下来,回头想想,这么跟他在宾馆里待一天,还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儿,做梦都梦不到。
她嘴角拉直,不可控的往上扬。
叶澜盛回来的时候,季芜菁睡着了,就躺在大床的中间,也没盖被子,缩成一团。他出去买了两套衣服,还跟老板娘简单说了一下饮食口味,并给了一笔钱。
这边他不太熟,为了买东西跑了不少路,这个日子许多店面都关掉了,商场倒是还开着,但许是城市小,他想要的那些指定品牌,一个都没找到。
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
手机来了不少电话和信息,他没看也没回,直接关机了,瞬间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他脱掉外套,在季芜菁身侧躺下来,侧身与她面对着面,脑袋枕在臂弯上,两人之间隔着一点距离,连衣角都没有碰到。
叶澜盛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季芜菁睡得有些沉,他进来的动静不小,她却没有醒,眉头微微拢着,睡的不算特别安稳,估计是做梦了。
她时常做恶梦,许是当年落下的心理阴影。
两人还没勾搭在一块的时候,她有几次被噩梦惊醒,哭着跑他房间里来求安慰,他一直认为她那是故意勾引,半夜三更孤男寡女,不是勾引,那就没把他当成是男人。
可每次她一本正经的诉说自己的梦境,眼泪不断涌出,那可怜的样子,又不像是假的。
再后来,他们苟且在一块,夜里也会做恶梦,不过不会再哭了,只是缩在他的怀里,叫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像一个落在沼泽里,祈求人拉一把的可怜虫。
时间是个好东西,它可以治愈一切。
慢慢的,季芜菁做恶梦的次数就少了。
现在会不会做,他已经无从得知了。
季芜菁觉得冷,可又不想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叶澜盛的脸就在眼前,他深邃的眼正看着自己,如梦似幻。
房间里的灯,叶澜盛已经开到最暗,那幽暗的灯光,像一层纱一样,蒙在叶澜盛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柔的不像真的。季芜菁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心噗噗跳了两下,而后不受控制的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亲完以后,将脑袋枕在了他的手臂上,整个人直接缩进了他的怀抱里,还自己拉过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身上,似是提示他把自己抱住。
动作熟练又自然,像是做过无数次同样的事儿。
紧跟着,她把自己的脚贴在了他的脚上,很冰,她是来取暖的。
这是自然生成的习惯。
叶澜盛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以后,她嫁给别人时,夜里睡觉,大概也会如此吧?
想到此处,他有点头疼,像是被人强行喂了一口玻璃渣子,肠胃划破,稀碎。可到底也没有把人推开,只是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朝着自己。
季芜菁已经再次睡着了,这一次睡的十分安心,嘴角含了笑意,耍了流氓,自己心满意足了,全然不知自己眼下的处理有多危险。
叶澜盛越看越恼火,低头在她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季芜菁哇的叫了一声,膝盖猛地一抬,撞到了不可描述。
他疼的不可描述。
季芜菁直接从他怀里挣开,疼痛让她的脑子清醒了一半,直接坐起来,揉了揉嘴唇,又揉了揉眼睛,正要回头,叶澜盛手臂一横,又把她扣了回去。
眼里透着盛怒,“你找死啊?”
她还有些懵,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眨眨眼,满眼无知,只嘴唇上火辣辣的疼,告诉她,叶澜盛咬她了。
光线昏暗,周围的一切似幻似真,除了疼痛,她感觉一切都像是假的。
夜色,让一切都蒙上了神秘的面纱,她心跳的有点快,还有些痒,有什么东西快要冲破防线,击垮她此刻非常薄弱的意志。
她舔了舔上唇疼痛的位置,弱弱的问:“你咬我干嘛?”
她又想用手去摸,手指刚碰到嘴唇,就被叶澜盛一把扣住,摁在了床上。
他下手重了点,季芜菁有些疼,她皱了皱眉,说:“你弄疼我了。”
“是啊,还有更疼的。”
而后,叶澜盛没有什么顾忌,前一刻还想当个柳下惠,眼下才清楚的发现,他不是这块料。
他早就烂了,没必要挽救。
季芜菁在什么时候彻底清醒呢,在不可描述的瞬间,醒得非常彻底,可惜晚了。
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人都凉了。
不可描述。
累极以后,他睡着了,睡的很熟。
季芜菁没睡,她头疼欲裂,本身脚就伤了,下床的时候,险些摔倒。
什么叫擦枪走火,她了解了。
她慢慢的走近卫生间,在里面待了快两个小时,差点晕过去,洗完以后,垫着毛巾,坐在马桶上。
第二天,叶澜盛起的有些晚,起来时,房间里没人。昨晚颠鸾倒凤,他记得房间里很乱,眼下却异常的整洁,好似昨夜只是一场较为真实的梦境。
不过他当然知道,那不是梦,那是真实发生的。
手里还留了余香的。
他起来,进卫生间洗澡,洗漱完以后,坐在床尾,给季芜菁打电话。
刚打通,房间门就开了。
是季芜菁。
她进来看到他在打电话,问:“是打给我么?”
他挂断,把手机放下,看到她进来的一瞬,原本提着的心,一下就安了。
他竟然有点害怕她自己回去。
季芜菁手里端着两个盘子,是老板娘亲自做的早餐,两份三明治。
季芜菁说:“我觉得脚好了点,去附近走了走,今天周围的店都关门了,街上车子也特别少,估计大家都待在家里,忙着过年。”
她走过去,把盘子放在桌上,继续说:“老板娘说方便的话,一块就带我们回去,坐她的车。我具体问了一下,是去乡下过年,跟老板娘的老父母一块。”
她说话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神色也没有异常。
一句话也没有提及昨天的事儿,好像真的不曾发生。
话音落下,她拿了三明治咬了一口,无声咀嚼,吞下去后,说:“挺好吃的。”
叶澜盛没吃,他饱得很,只拿了根烟抽起来。
季芜菁觉得那根烟有点儿刺眼,多少有点像隔了夜的事后烟。
她在他身边坐下来,冲着他摊开手,说:“我也要抽。”
叶澜盛剜她一眼,没理。
她就自己去拿,被他无情拍开,“女人抽什么烟。”
“我也想尝尝事后烟是什么滋味,据说快活似神仙,我还没体会过呢。”她再次伸手,连三民治也不吃了,跟他玩游戏似得,各种抢烟。
最后,她成功了,把烟叼在嘴里,却没拿打火机,而是直接摁住叶澜盛,一下子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对准他的烟头,借了个火。
女人只要心里底线够低,就可以变得很坏,也可以变得骚浪。
她以前抽过,为了叶澜盛魔怔的时候,每天都心烦,就偷偷摸摸抽过几次,被他发现以后,他说最讨厌女人抽烟,然后她就再没有碰过。
她的姿势很像那么一回事,吐烟的时候,还眯了眼,烟雾缓慢从她鼻腔薄唇中散出来,缭绕与两人之间。
脸是清纯的,行为那个媚,有一种奇特的反差。
叶澜盛的胸口有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掐紧她的腰。
这人若是坏起来,大概是要被她玩死的。
她挑眉,垂了眼帘看他,眸色凉凉,却染着浅笑,问:“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他反问。
季芜菁咯咯的笑,看着烟头明明灭灭的火,问:“你知道被烟头烫有多疼么?”
她笑着,余光瞥向他,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而后从他身上退开,把烟灭在了烟灰缸里。
不过是转瞬之间,她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冷冷清清,正正经经的季芜菁一枚。
叶澜盛怔忪了一瞬,而后迅速回过神,狠狠抽了口烟,懊恼于他竟然被牵着鼻子走了一回。
季芜菁一个人吃掉了两个三明治,她脚其实还疼,没走一步都疼,但疼痛使人清醒,所以她也不管不顾。
十点多,他们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跟着老板娘去了她的乡下。
路上两个人坐的挺开,一左一右,谁也不理谁,各怀心思。
老板娘自是看出来情况,只能卖力的找话题,给他们介绍自己乡下,又给他们说了说兰城的风景名胜,有时间可以去走一走。
叶澜盛从头至尾没吱声,季芜菁好一点,还会搭腔,但十分敷衍。
老板娘的家距离城市不算太远,三四十分钟的车程,村庄在山湾里,一路上,过年的氛围挺浓的。
进了村子,各种鞭炮声,时不时响起,路上还能看到小孩子玩闹。
季芜菁本就是在乡下长大的,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这边比她家坪村富裕多了。
几乎各家各户都是自己建造的小楼,老房子比较少。
老板娘家的房子造的还不错,门口圈了很大一块地,停车十分方便。
老板娘的老父母坐在门口晒太阳,远远看到车子,就已经站着了,等车子停下,缓步过来。
季芜菁进了屋子,才觉得神奇,这年过的挺有意思。
往年,季芜菁多数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叶澜盛有自己的家,当然不会跑来跟她一块过年。
万万没想到,分开以后的第一年,两人竟然会坐在一块过年,吃年夜饭,多么神奇又不可思议。
所以,男人肯定都是贱贱地。
季芜菁叫他们爷爷奶奶,许是因为失去,二位老人对季芜菁和叶澜盛十分的热情,俨然是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孙子孙女。
知道他们来,还专门买了各种吃的招待。
不过他们说方言,季芜菁不是特别能听懂。
下午,季芜菁帮忙弄菜,老板娘让她歇着,去外面晒太阳,她不干,偏要留在厨房里,洗菜摘菜,顺便吃点菜。
她总是一口一个老板娘,聊热络了以后,老板娘说:“别叫老板娘了,你叫我阿姨吧。”
季芜菁依言,叫了阿姨。
老板娘姓房,儿子若是正常长大,与季芜菁差不多年纪,可能比她年长两岁。
令人难受的事儿她没说,只说了曾经快乐的时光。
季芜菁认真听,可以感觉出来,她是一位很好很好的母亲。
“原本还想再要个女儿呢,可惜没来得及。”
季芜菁问:“阿姨,你更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她手里剥着毛豆,不算随口,只是很想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跟她父母一样,更喜欢儿子。
“说出来你可能不是很信,我更喜欢女儿,怀着的时候一直觉得是女儿,还买了许多粉粉嫩嫩的衣服,结果生出来是个儿子,我还有些难以接受。可惜生产的时候没弄好,身子一直有问题,就没要上二胎。”
她看起来有些遗憾,片刻后,又笑着说:“没有也好,免得被我克死了。”
这话一出,一直站在旁边的奶奶呵斥了一声,说:“胡说什么,大过年的,别说这种话。”
房阿姨笑了笑,立刻转了话题,“你是不是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季芜菁一顿,摇摇头,说:“没有啊。”
正说着,她手机响了,看了眼,她起身,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手,就往外走。
此时,叶澜盛一个人坐在大门口晒太阳,旁边放着一把椅子,是房阿姨专门给她拿的,一直空着,没人过去坐。
她拿着手机,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来。
叶澜盛睁眼,侧过头,无声看她。
季芜菁接起电话,“新年快乐。”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异常,每一个字里都含着愉悦。
显然,她是故意过来,坐在他身边,将电话给叶澜盛听的。
电话那头,许闻:“新年快乐。”
季芜菁靠着椅背,目视前方,“你在做什么?昨天这么忙,都没给我打电话。”
她说的矫揉造作,带着一点小埋怨。
叶澜盛的眉挑了一下,侧过身,直视着她。
许闻昨天被迫相亲了一回,虽然他跟父母说了自己有女朋友,但因为是早就说好的,父母觉得只是女朋友,还不带回家,也不透露消息,谁知道是真是假,亲还是要相。
他带人吃了顿饭,把话说清楚后,回到家跟父母谈了谈。
可惜,没谈明白,父母还是坚持让他多看看,谈恋爱未必能到最后,说不定还会错过好的女孩子。
许闻没说这些,只说被亲戚三番四次叫着去打麻将了。
季芜菁说:“你家真热闹。”
“还好了,我是不太喜欢应付,但回来了没办法,面子还是要顾一下。对了,你呢?你们回深城了么?叶总没为难你吧?”
“没有,他能为难我什么呀。”
“初二还过得来么?”
“来啊,机票都订好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好一会,晒着太阳,季芜菁有些昏昏欲睡。
这通电话一直到许闻的母亲叫他,才挂断。
整个过程,叶澜盛都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表演。
过了会,季芜菁的手机又响了,这一次是季甘蓝,她看了眼没接,把手机静音了,揣进口袋。
两人从头到尾没说话,各自晒着太阳,一直到近黄昏。房阿姨叫他们进去吃饭,两人才从这静谧中抽回心神,各自拎着椅子进门。
满满一桌子的菜,太丰盛了。
季芜菁长那么大,还没过过那么丰盛的年,但她在电视里见过。
她一下子就忘记自己以前是怎么过的年了,感觉从来没过过年似得。
落座,房阿姨一家都笑的很开心,很客气,让他们吃这个吃那个,但又略微有些拘谨。
因为叶澜盛看起来有点难以接近,甚至于这会还有点阴气沉沉。
季芜菁看他一眼,桌子下,用脚踢了踢他的小腿。
他扭头,冷眼看她。
季芜菁瞪回去,然后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个短信。
号码虽然拉黑了,可她还记着呀。
发完以后,她冲着他扬扬眉毛,示意他看手机。
叶澜盛没动,因为他早关机了,也不想开机,估摸着一开机电话就不会断掉。
其实不用看,他也能猜到季芜菁的意思,转头,他便对着房阿姨一家笑了笑,说:“菜很好吃。”
他没说谢谢,不然估计又得各种官方。
房阿姨拿了公筷,给他夹菜,说:“好吃你就多吃点,我看你挺瘦的,男孩子还是要壮一点,这样才能好好保护身边的人嘛。”
他说:“她说她保护我,我不能跟她抢,会生气的。”
季芜菁用力咬了下筷子,最后那几个字,语气缱绻,仿佛拿她没有办法,宠她宠的要命。
季芜菁忍不住有踢了他一脚。
他扭过头,问:“怎么了?”
季芜菁微笑,“没啊,吃饭。”她说着,夹了个鸭头给他。
他不爱吃鸭肉,是碰都不碰的那种,就别说是鸭头了。
季芜菁看到他表情出现明显的裂痕,她心里十分快活。
叶澜盛把鸭头夹回了她碗里,说:“别闹,我真吃了一会你就要哭了。”
王八蛋!
她微笑,很快又把鸭头还了回去,“你别闹,我想看着你吃,你吃我就高兴。”
这可怜的鸭头,在两人的碗里来来回回,谁也不想吃它。
房阿姨瞧着两人暗自较劲,忍不住笑了。
老父母无法理解,房阿姨无声的挥挥手,示意他们自己吃饭,不用管。
一顿饭吃的还挺欢乐。
饭后,房阿姨还拿了两个红包出来,两人自是说什么也不肯拿的。
最后,她也只能收回去,收回去时的神情有几分落寞,大概她是真的很想分红包,仅仅只是想做这个举动而已。
世界上最痛苦的,莫过于得到以后再失去。
季芜菁最后把红包拿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晚上,她帮忙一起收拾洗碗,跟房阿姨一块。
房阿姨说:“你可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过为什么不回家过年呢?爸妈会担心的吧?”
“我没有父母。他们把我扔掉了,我干嘛还要回去。”
房阿姨不可置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自己生的孩子,哪里舍得丢掉?这还是人么?”
季芜菁笑说:“谁让我是女的。”
她虽然说的轻松,可房阿姨看的出来,她说的不是假话,她心念一动,说:“要不,我当你妈妈吧?”
季芜菁愣了愣,扭头看她,房阿姨很真诚,可她也知道突然这样说很冒失,她干笑,说:“是不是吓到你了?”
“那倒不会,只是您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您就认我做女儿,您不怕我是个骗子么?”
“哎呦,我也没少被骗。”她自嘲的说,而后又叹气,“可是被骗我也甘愿,我无儿无女,就一对老父母,你也看到他们都这么大年纪了,等哪天双双离开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您为什么不再嫁?”
她摇摇头,“这世上啊,再没有第二个像我老公那样对我好的人,我不想嫁,我只想当他的妻子。死后安葬在他的身边。”
季芜菁感受到了情比金坚,只是老天爱捉弄人。
房阿姨说:“你说嘛,我有过最好的爱情,我又怎么还能将就跟别人过余生?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找痛苦么?不瞒你说吧,我也嫁过,为了我的父母,不让他们操心,可嫁了以后我很难受,我几乎要得抑郁症了。没嫁人之前我还能撑着,嫁了人以后,我几乎每天都在想他们。”
“所以我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过,我父母也不再强求我。你看我不是过的挺好。”
季芜菁有些羡慕。
房阿姨又说:“所以要珍惜眼前人,在一起的时候就要好好在一起,别让自己有后悔的余地。我瞧小叶对你也挺好的,有什么过不去的,都快冷战一天了。”
季芜菁无声的笑,他们之间过不去的坎大了。
洗好碗,两人去客厅里看电视,一起看春晚。
两位老人不太熬的住,到八点就回房睡觉去了。
房阿姨则伺候二老休息,上楼后没再下来。
这客厅里就剩下,他们两个,隔得老远,专心致志的看春晚。
外面时不时有烟火爆竹声响起。
十二点整的时候,两人回到房间里,房内漆黑没有开灯,所有的声音都被掩埋在鞭炮和烟火声中。
哪里会有人听到房间里的人在尖叫,在喘息,在做不为人知的事儿。
……
正月初二清早,季芜菁与房阿姨道别,各自留了微信和号码。而后,坐动车去了机场。
许闻的车子,她另外找人过来开。
叶澜盛与她一块坐的动车,买了商务座,环境还可以。
早上起早了,季芜菁用杂志蒙着脸睡觉。
到了机场,拿机票的时候,才发现叶澜盛也买了。
两人同一趟,座位都是相邻的。
她买的是经济舱,叶澜盛做经济舱,他不累?
她没问,只站在旁边,默默的看他。
等拿好机票,两人过安检,先去吃了午饭。
机场餐是挺贵的,但有个行走的钱包,她也不觉得心疼。
这一整天,都在赶路,坐动车坐飞机。
经济舱确实不舒服,叶澜盛很不舒服,但他没说话。
一路两人都没说话,好像都吃了哑巴药,一句话都没有。
唯一的一句,就是飞机上发餐,叶澜盛问她要什么。
飞机飞行三个小时,季芜菁睡了一小会,就没有睡意了,一会拿手机玩,一会又看着窗外发呆。
无聊死了。
叶澜盛也没睡,但他在看电影。季芜菁余光瞥了眼,看的是老片子《金刚狼》。
过了会,她也打开找了个喜剧来看。
看电影的过程中,时间就过的很快,飞机抵达了省会城市昆明。
最后,许闻没让她去他家乡那边,而是改了地方,两人一块去旅游,去爬玉龙雪山。
反正去哪儿都忘不了爬山。
飞机落地,他们比许闻早到一天,因为家里有点事儿,要延后一天。不过许闻都已经订好房间了,会有人来接他们。
季芜菁没说还有叶澜盛,因为他没讲要跟着,谁知道最后竟然还跟着。
所以上飞机前,她又给许闻说了一声。
许闻就赶紧给酒店打电话,多要了一个套间。
季芜菁这才知道,许闻只要了一个房间,这是准备让关系更进一步,更亲密一些了。
酒店的人早就举了牌等着,接到两人后,直接去了酒店,分了房卡。
叶澜盛的房间档次高,两人的房间不再同一层。
两人进了电梯,电梯门缓慢关上,季芜菁去按楼层,还未按下,叶澜盛说:“跟我上去。”
她以为他哑巴了呢,这会突然开口,她回头看他一眼,说:“我先去看看房间。”
“刚那人不是说了,大床房,有什么可看的?”
“看看床有多大呀。”
她这话说的意有所指似得。
此时此刻,他大腿内侧还火烧般的疼,走一步蹭一下都是疼的。
疼痛感,提醒他,昨天夜里她对他干的好事儿,他生气,却又令人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