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图环着手臂,看着偌大的地图,每个点都被沐恩说中了,只是……
“说出来这些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因为这些东西早就已经算是公之于众了,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从哪里看到的,毕竟现在随便打开个报纸铺天盖地的都是我们家族的丑闻。而且我也觉得知道了这些并不能帮助我解决当下的困境。所以,不知道你还有没有什么更深入的见解?”
“别急,我还想知道几个事情。你们可知道邪术师逃窜的方向吗?”
“很遗憾,我们那时候因为人太少,所以阵型被压缩的很死,是个固守之势。而大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敌方来犯的几名大魔导师身上,那些大魔导邪术师是通过预先准备好的空间魔导器链接上预先烙印好的空间节点逃逸,据说施加那空间浮标的人是个高手,在场的大魔导师中没有可以追踪的。”穆图略带无奈的说道。
沐恩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指向维克行省的正上方说道:“我刚刚想少了些,他们之所以将贵行省作为报复对象当时一时四鸟才对。毕竟你们行省上面是暗精灵的领地,从战略意义上来说,搅乱你们比杀光的意义要高出很多。”
“哼,毕竟等着封地的贵族能从帝国南疆神殿排到北方长城。”
“那么来犯之敌很有可能是往那个方向逃遁了,我猜你们一定已经搜过了省都周边的市县了吧?”
“没错,包括荒郊野外都没有放过,但是都没有收获。”
听到这句话,沐恩有点急切的挠了挠头,他发现对方很有经验,自己好像也找不到什么破绽。
一时间,场面冷静了下来,就像这段时间里领主府中每天开会的场景。
又过了些时间,穆图可能没有耐心了,便招呼了一个文员过来。跟沐恩说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文件,就让这个文员去取便是,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先行一步,期待沐恩的好消息。
沐恩没有理会他,因为他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地图思考的入神。
世界上不可能有完美无瑕的事,因为在同一个时间内做出了选择的时候,就代表着自己其实已经否定了其他所有的选项。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圆满的,就像某人开口说话,就代表在那个时间他无法不说话了,从纯粹的理性上来看,那边是不完满的。
“所以我身处的世界不可能完满纯粹,他一定有漏洞我没有发现。”沐恩不自觉的坐在了沙发上,手边的金杯中盛着秋日的果茶,风不时的吹进来翻动着桌子上的书页。
“你这里有没有近期的马车过关记录?”沐恩突然说道。
“有的,大人。”但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回答的声音突然换成了一个柔弱的女声,这猝不及防之下把他吓了一跳。
他偏头看过去,那名文书看到他吓了一跳的样子也吓了一跳,两个人彼此的眼神中都有一缕惊恐和疑惑。
“你是谁?穆图大人呢?”
文秘有些尴尬,但还是将穆图走之前所说的话再次复述了一遍给沐恩。沐恩听完后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并说明了自己刚刚的决定保持不变,然后文书便领命离去了。
半个多月的时间,天晓得通关的马车有多少量,反正那名看上去很瘦弱的女官搬了足足来回三趟,摞起来有一个半的沐恩那么高,让沐恩光是看着高度就有些心发慌。
“再去帮我找一份省都范围内的失踪名单——是整个省都,不是单单宴会上的……对了,还有最近出入行省的高级魔导师级别的名单。”
“好的大人。”那个文书显得有些疲惫,但依然擦了擦汗,小跑着去给沐恩搬材料了。
沐恩再次躺回沙发中,感慨道自己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的贵族都是大腹便便的样子。
真是令人堕落的舒适。
不过自己并不能放松下来享受,他抽出一本书,开始翻看是否有特征类似于失踪人员的报告。
名单也有足足小半本的厚度,沐恩哀叹了一声,向文书要了些提神的茶水,打算今晚通宵。
通宵?!
感觉上一次有胆量说出这么豪迈的话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可以全力以赴且不会疲倦的感觉居然会这么美好,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想到了这点,沐恩突然很兴奋于自己能有天真的恢复了巅峰的状态,毕竟他现在的虚假繁荣不管掩饰的多么好,狄亚勋打磨的有多么真,终究都是空中楼阁,和自己真正的状态肯定还是会有差距的。
因为之前的经历,沐恩养成了清醒两个小时左右就会小睡一会的习惯,而这种习惯延续到现在,居然让他拥有了始终保持充沛精力能力。并且因为现在精力更为充沛,往往只需要小憩十分钟就可以活蹦乱跳。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中,沐恩夜夜挑灯看剑,独自在穆图的别院书房中吃睡,除非登东洗浴几乎从不离开房间半步。
“你还是人吗,我怎么感觉你已经三天不眠不休还这么有精力?”这天,穆图又来到了书房中,房间内干净整洁,可以看得出沐恩在阅读之余还有余力保持周围环境的舒适。
“没有啊,其实也是睡了的。对了,你来的正好,我已经有些大致的思路和方向了。”
“哦?说来听听?”
“我认为他们是往西南方向去了,那边有块属于临省的荒芜之地,很贫瘠所以没什么人管理,他们很有可能就藏在那里。而且我认为他们很可能是小股部队,剩下的几名大魔导邪术师应该是利用空间术式逃逸到了北方的‘阿瓦隆倒影’,毕竟他们在高塔的感应中还是太过明显了,留在如此之深的内陆无疑是找死。”
阿瓦隆倒影就是暗精灵所生活的森林,他们虽然已经腐化了,但还是雅兴不减,旁边的地精之森名字朴实无华,他们却还心心念念着曾经生活的、代表着无上荣光的地方。
“如果没有这件事情的发生,我肯定无条件的相信你。但是如果他们没办法潜伏的话,我们那晚根本不会这么狼狈。”穆图摊开手,似乎是在遗憾沐恩那天昏迷了过去,没有感受到那种紧张刺激。
“时间肯定不会太长,我查看了前来你们行省参加典礼的五位魔导师,估计他们都已经死亡并且被掉包了。”
“嗯,而且有件事也可以告诉你,他们似乎是接到了什么秘密指令所以才联袂来到这里的,只是具体的是什么,很抱歉,我也无权知道。”
“听说裁决者们曾经进城了?他们有什么线索吗?”
“把那五个冒牌货给干掉了。”
“几个小队?”
“两个小队就把五个邪术魔导师给干掉了,乌鸦可真是恐怖。”
“他们就没留活口问一问?”
“大哥,对方可是邪术师,遇到危险就自爆了好不好啊。”
邪术师在沐恩的眼里一直是个很奇怪的群体,毕竟为了不朽而离经叛道的人肯定是畏惧死亡的,但是邪术师们在死亡靠近时又会变得比太多人无畏,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调停身体中着两者之间权重的。
沐恩站起来,将他认为邪术师们可能藏匿的几个地点都画了出来,叫穆图派人去打探一下。
“这次来呢,其实也是要告诉你,因为裁决者方面和高塔协商后决定介入。所以我们这边基本已经无权插手此事了,毕竟快一个月了也没什么成果,年轻的公爵大人都快要发疯了。”
听到这句话,沐恩的脸上缓缓的出现了一个问号。
“那我在这里待了四天是研究了个寂寞?”
“我也不想,被革职也是今早的事情啊,我刚吃完早餐就接到消息,然后就来找你了。”
然后穆图怀疑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话,因为沐恩的表情开始逐渐变得不善良了起来。
“现在都快要十点了,你才吃完早餐?!”沐恩感觉很抓狂,他努力克制下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只丢下了一句“怪不得你们没有成果”就离开书房找地方睡觉去了。
半小时后,沐恩又从床上爬起来,他得赶在裁决者大开杀戒之前向高塔那边呈交份书信。
裁决者这个组织一直以来给民间的印象都是带着恐怖色彩的,哪怕对于贵族都是如此。
因为他们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维持秩序消灭敌对势力,所以往往手下是不留活口的。虽然这次的任务和情况特殊,但是沐恩不觉得他们这群仿佛已经麻木人性的家伙会仔细辨别人质,估计到时候就直接看衣服,达不到标准的就直接给他剐了,并且还会美其名为防止背叛。
我真是信你个鬼。
另一边,看上去西蒙的求饶效果不大,虽然他没有被怎么为难,并且那个看起来挺正常的,叫巴顿的邪术师还会每天来看他,甚至亲口给他喂饭,并且“恩准”他每天可以游半小时到一小时不等的自由活动时间——意思就是让他可以从架子上下来溜达溜达。
最离谱的是他甚至可以走出牢门,这让他一度怀疑自己就这么走出邪术师的营地估计对方都不会管自己。
“妈的,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不行,我堂堂西蒙必须要像个办法让他们把我重视起来。”西蒙一拳重重的打在石头墙壁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只是话虽这么说,他在接下来的几天中甚至跟这些脾气诡异的邪术师打成了一片,看这样子,跟别人说他没投敌估计也没人信了。
在这个“欢乐愉快”的过程中,甚至有“热心邻里”主动想要教他腐化力量,但是好歹被一顿扯皮拒绝了。
但也是在这个过程中,西蒙逐渐的记下了这个位于地下宛如迷宫般据点的所有道路,也看见了几个软骨头的贵族选择投靠了邪术师,而那些叛逃者甚至还谄媚的向其他邪术师出谋划策,让他们决定到底该怎么这么剩下的人。
这让西蒙感到作呕。
“大人啊,您该不会是放弃了我吧……”西蒙望向远方,在心里默念,“不过不来也好,毕竟此地是‘杜姆戈壁’啊……”
不多时,沐恩收到了高塔的回函,高塔方面拒绝了他希望可以让裁决者撤出的请求,但是认为他可以帮助裁决者给他们提供线索,然后以此作为交换。
沐恩读完信,感觉事情比较难办。
看那群冷面天王也不像是会理他一个小屁孩的样子。
但是不管怎么说,人还是要想办法救一下的。
在准备前往裁决者们的临时总部前,穆图托人给沐恩捎来了个小礼物,这个小指的是那件礼物的体积而不是价值。恰恰相反,那件礼物可以称得上是价值不菲了。
礼物是一方小椟,里面放着枚可以说是硕大的晶石。
这种宝石在大路上有个通用的名字,叫“落星”。并非是真正从天上掉下来的流星,而是类似于源石之类的东西。只是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本身并没有也不会生成魔力,但是可以作为储备魔力的道具将魔力灌输其中。
这种矿石是晶莹透彻的,并且对于魔力有很高的的亲和性,只需要稍加炼制就可以令其变成优秀的储备能源。
并且这种矿石的产量其实不低,虽然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依然是天价,但是在上流社会的眼中其单价也可以算是中规中矩了,因为其本身类似于宝石的质地,可以用来做首饰挂件,也可以某些精密仪器的切割材料所以受到了广泛的喜爱和追捧。
并且几乎所有的大法阵,驱动的动力源泉都是这个,也是主要的成本来源。
一块这样足有鹅蛋大小的落星,基本上可以说价值几块水晶圆盘了。
话说回来,这个东西也可以算是水晶圆盘的升级版本,毕竟效果功能是一样的,只不过储量和中间损耗的比例会有不少差别。
而且作为能源核心,落星一旦真的作为落星从空中掉落下来并用某种办法把它引爆,威力也真的不容小觑。只是古往今来会这样做的人真的很少。
毕竟一堵高墙,炸了它容易,防止别人炸了它却很难。有不少的文人总有些“高强妄想症”,用很幼稚的思想去与高墙对立。所谓的“当鸡蛋撞向高墙,我总是站在鸡蛋的一边。”却不想想这枚烂蛋为什么要去撞高墙,是被谁驱策。
高墙总是立在那里并不动摇,它当然会阻止里面的人不能出去,但更重要的是阻止外面丑恶的东西进来。
有什么事你不能走门?
也不知道那些人用落星炸掉高墙之后,能重建出什么断壁残垣来。
沐恩也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些,况且这套理论也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师兄安舍尔在曾经教书的时候总爱夹带私货的结果。
因为师兄跳跃性的思维,所以沐恩小时候常常觉得自己跟不上安舍尔的脑回路,搞得后来感觉自己也有点同质化了。不过长大了一点亲眼看过亲身经历过一些事情后,就会很佩服师兄那时候仿佛在讲着故事就将很多不同视角的道理说给了自己,让自己在很多面临选择的时候不会踌躇。
就比如他想要救自己的朋友一样。
“为什么要兼爱所有人?人本就有喜恶,便固有亲疏。”
所以对我而言,朋友当然是要比很多其他人更重要的存在。你若是伤害我的朋友,我自然要去伤害你。
乌鸦的“巢穴”被设置在了城外一个已经废弃了很多年的教堂中,教堂其实不大,但是可以看得见许多身着黑衣的人往来不停。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像机器般行进与交流,他们是这个偌大帝国最阴狠的煞气。
沐恩走到那里,远远地离教堂还有半公里的距离就被人拦了下来,并且对方丝毫不在意展示自己的回路水平作为威慑。不过时,沐恩的感知中就可以察觉到围拢在身边隐蔽的气息越来越多。
只是沐恩却不怯场,将高塔的凭书取出,那名裁决者检查过之后神色出现了些变化,他似乎不敢相信高塔方面居然会允许一个这幺小的孩子来参与行动。
这不是添乱吗?
但是裁决者最讲求的就是纪律性,只要身披黑鸦长袍,他们就只会按照规章行事,无论面前是何人。
所以那名裁决者让开了半步并吹响了口哨,说实话之前都没有让沐恩很紧张,但是这声口哨响起的时候确实让他吓了一跳。
因为裁决者的暗语是绝对保密的,就连高塔的藏书库中也没有哪怕半页纸解析一个暗语的发音。并且这种暗语即便在毫无意外情况的时候也会每三十年就进行一次变化,可以说外人想听懂事不太可能的。
换句话说,是放是杀在沐恩听起来都是一样的。
“不用担心。”那名裁决者看到沐恩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便出声安抚,只是那声音怎么听怎么冷漠,只会让沐恩感觉更加紧张。
有人从阴影中掠出,接替了那个护送沐恩进入巢穴的裁决者的警戒位置,两人全程没有丝毫交流。
沐恩在对方的带领下慢慢的靠近巢穴,期间那个人曾多次用处不同的哨音,应该是传递给各个不同暗哨的,这让沐恩不禁感叹虽然这帮人不受待见,但实实在在的是铁血劲旅。
推开教堂虚掩的大门,沐恩看到了一个他感受不到丝毫气息的人站在神像前。
那人感受到阳光,转过身来,一双沧桑的眼睛仿佛看穿了沐恩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