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正东回去的路上,在梦溪村的地里绕了一圈,又走了十几家,蹲在地头上家访,这也是他的又一个第一次了。
听说杨正东将接班做老师,村里人自然是很高兴,这个年代的人,不知道啥水平不水平的,只知道孩子上学就得有老师才行。
而梦溪村原来就他爷爷一个老师,现在杨正东做老师了,也就代表孩子又有老师教了,自然是对他尊敬有加,每个都说了一大箩筐的好听话。
想了想点名册上的人数,46个学生,已经跑了将近四十家了,没有听谁说辍学的,他都有点怀疑系统这任务是不是随便给的了。
不过还有七八家,今天中午跑几户,晚上再跑几户就差不多了,五六年级的孩子还有两家没跑,要是有辍学可能得,也就在五六年级里面,所以需要重点关注一下,杨正东如是想到。
杨正东慢慢悠悠溜达着往家走,对这个村子大致情况也摸个差不多。这梦溪村藏在山坳里,是个标准的山村,别说风景还不错。
四处群山围绕,一条梦溪从山间流出,然后绕村而过,在村子南边形成个小湖泊,村子的名字应该就是源自于这条梦溪。
说是溪,杨正东看起来跟河没什么差别,当然比不上黄河、长江这种,宽度不过四五米,最深处才不过刚刚及腰,却水流量很大,河水流淌声声悦耳,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觉。
四周都是梦溪村的农田,许多人正在地里劳作,纤陌交通、鸡犬相闻,既有黄发垂髫的儿童,也有辛勤劳作的壮年,树下抽着旱烟休息的老汉,脚下或趴或蹲的黄狗,到此就有一种宁静舒适的感觉。
虽然不是前世的江南水乡,少了吴侬软语,但北方山水一样多姿多彩,人际之间更多了一些难得的温情。能够生活在这里,想必也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进门就发现一个黑胖子正在鼓捣,劈柴烧火、搭锅点灶,正忙的团团转,却不是王栋又是谁。
杨正东一拍额头,光顾在地头跟人聊天了,忘了昨天已经约好王栋过来学做板面,这一下半天过去了,这胖子应该是看他一直都不回来,自个鼓捣上了。
杨正东也没去打扰,悄悄的走过去,王栋正拿着一堆香料嘟囔:“桂皮到底是多少来着?二两还是一两?这正东咋还不回来?”
原来是再配料,杨正东看了看锅里,油已经都放进去了,只差过肉料,箩筐里已经配好一些,王栋手中抓着一把桂皮,正在抓耳挠腮的回忆,到底是应该放进去多少。
“桂皮一两、八角二两、香叶一两半……”
“好,诶?正东你可算是回来了!”
王栋听到身后的声音,正要去称发现不对,转过头看到杨正东站在身后,忍不住埋怨起来。
“今天上坟烧纸忘了,你这东西挺全的,这称不会是从玉成叔那顺来的吧?”
杨正东拿起桌子上的小杆秤,称勾的位置还带着个小盘子,看起来像电视中那种给药材称重的称。
看了看秤杆,上面布满金黄色的点,不过他不认识这东西,要说电子秤还知道怎么用,这种老古董的杆秤他还是从电视里见过。
“还真让你猜着了,昨天见你随手抓,嘴里还念叨每种料的重量,我没这本事,只能去借了个小称。”
“不错啊,观察挺仔细,看来昨天也不光是吃了。”
杨正东笑着打趣道,他还真没想到王栋会观察这么仔细,他有大师级板面大王这个技能,就跟做板面几十年的人差不多,每种料手一拿就八九不离十。
却忘了这本事并不是人人都有的,可王栋就知道拿了称过来,看来系统评判他有餐饮这方面的潜力,也真不是瞎说的。
“你就直接过手吧,我在旁边给你说,火在大一点,油还不够热,这样倒下去没办法把料的味道全都压榨出来……对,手放在锅上面十公分,感受一下温度,嗯,这温度差不多了!”
“下料以后,要用笊篱不停的搅,不然也会不均匀,有的料会糊掉,有的却没办法全都入味……对,捞的时候要捞干净,这些料愿意留着也行,起码自个炖肉的时候还能用上,只是味道没那么浓罢了。”
“辣椒洗了之后一定要晾干,不然下到锅里会瞬间让你成麻子,虽然你这脸也就这样了,也不能出去当鬼吓人啊……捞出来放在一边,做卤汤还要用!”
“下肉吧,如果用的是腿骨,一定要提前焯水,不然这锅汤的味道就坏掉了……把辣椒盖在上面,就跟盖了层被子一样,这样会让肉更入味,熟的也更快一些,不用搅,去和面吧!”
“面要用好点的白面,这样做出来的面才能晶莹透亮,如果到时候开店可以直接从面粉厂定面,厂里的面都给小麦扒皮,不像村里小磨出来的这么黑……”
“对,面揉好别用干面铺底,那样出来的板面太硬,用油涂上,香油最好,不行的话用这种烧热过的植物油也可以……”
“拉面的时候不用太谨小慎微,拉的时候劲用匀,捏住两头这样一拉,对,太长了容易断,太短了又难煮,练几天估计就没问题了。”
王栋操作,杨正东就站在一边指导,一套教下来,王栋浑身都湿透了,也不知道是真热还是紧张的,不过进步神速,第二遍拉面的时候就像那么回事了,几次之后基本上就没太大问题了。
中午饭自然又是吃的板面,味道相比杨正东弄的稍微差了那么一点,辣椒也有点老,不过想到第一次到这种程度,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俩人自然是吃不完的,王浩也闻着味道过来蹭了一顿,杨正东吃完也没有管他们收拾,而是去了就近几家家访,等一点钟才回来,还剩下三四家打算晚上去,毕竟别人也需要午休的。
下午还是教王栋做板面,到底是被系统判定有面食制作潜力的,别看王栋五大三粗的,还真是找对路进步飞快,晚上的板面已经吃不出太多缺点了,不过连续两天顿顿吃板面,杨正东感觉受不了了。
跟王胖子说让他自个在家练,就出了门继续家访去了。他感觉明天胖子再来,板面他肯定得吃吐,还不如让他在家,祸害自个家人去。
杨正东溜溜哒哒的来到王发亮家里,这是三个六年级生中的一个,今年周岁十四,按村里的算法虚岁已经十五了,是班级孩子里最大的。
这王发亮家他记忆中倒是有些印象,因为这孩子家庭确实挺困难的,他爹先天腿发育不全算是残疾,基本干不了农活,母亲虽然四肢健全,但智力有点问题,两口子只有他一个儿子,一家子也算是全村最困难的家庭之一。
杨正东站在石头矮墙旁边,王发亮院墙特别矮,也没有安栅栏门,所以从外面就能看到整个家,他看到里面有灯,就到门口喊了一声。
“成全大爷!成全大爷!在家没?”
王发亮爹名叫王成全,岁数将近五十了,因为残疾结婚比较晚,三十多岁才有了王发亮,按村里的辈分杨正东得叫大爷,也就是城市称的伯伯。
“谁……谁啊?”
出来的是王发亮母亲,因为智力原因,说话也不是很清楚,出来看到门口站的杨正东,没想到还能把他认出来,拉着他手就把他领进了屋里。
王成全正躺在床上,旁边放着一对木拐,看到杨正东进来热情的打招呼,让老伴儿去给杨正东倒水。
“成全大爷,别让大娘忙活了,我就是过来看看发亮,这不快开学了,后面我来教他们。”
杨正东连忙制止要去倒水的发亮娘,将来意简单说了一下。
“正东你要当老师啦,挺好挺好!也算接了你爷爷的班了,不过发亮他……他可能去不了学校了。”
王成全听到杨正东做了老师,挺高兴的祝贺了一番,但是后面说到王发亮不能再去上学的时候,情绪也是有点低落。
其实杨正东一进屋就有预感了,一般这么大的孩子不爱晚上出去玩儿了,再说王发亮家里情况也特殊,可是进屋没看到王发亮,他觉得“一个都不能少”这任务是应在王发亮身上了。
“成全大爷,发亮是怎么了?他在哪呢?”
“俺家这情况你也看到了,穷的叮当响,供他上到小学毕业也就是极限了,这不正好他姑在饭店打工,人家缺个洗菜的,觉得也是机会,就带他去了。”
王成全说的时候,神色有些黯然,但凡有办法,谁也不想让孩子半道辍学。
“大爷,发亮在哪打工呢,地址有吗?我觉得还是让他上完,这也快该毕业了,孩子突然不上了怪可惜的,而且发亮成绩好,考上初中也没问题,以后这世道没点知识不行。”
杨正东苦口婆心的劝道,不过心里也有底了,这次指定要当一次杨正东版的魏敏芝了。
一个都不能少啊,一个都不能少,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小学都是咬着牙供的,上初中哪能供的起啊!”王成全捂着头有些痛苦的说。
对于做父亲的来说,谁不是望子成龙,但凡能力所及都愿意用全部来供养孩子。
而当在能力不足的时候,为人父者的一般都会将责任归咎于自身,王成全也是典型的这种华夏式父亲。
“发亮初中我来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