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尽避厉胜男是自己震裂经脉,她所受的伤却并非虚假,时机急迫,金世遗若不马上施救,就只有眼着厉胜男死去,或者成为废人。处此情形,金世遗哪还敢再对她责备?
幸而这是她的“自我伤残”,不比外力强行震裂,多少有些分寸,伤得还不算很重,金世遗施展玄功,对了她三焦经脉所经过的各处穴道,一面替她止血疗伤,她服了三颗碧灵丹,一面又以本身的真力助她复原,如此闹了一个时辰,厉胜男的脸上方始渐有血色,精神也渐渐恢复过来。
金世遗摇了摇头,说道:“胜男,算我怕了你了,你怎可如此任性胡为?有什么话尽可和我好好的说呀!”
厉胜男冷笑说道:“我还没有骂你背信叶义,你却颠倒责备我任性胡为?哼,和你好好的说?你有了什么谷姐姐、李妹妹,还听得进我的话吗?只怕我想和你说话的时候,你早已和你谷姐姐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金世遗面上一红,心想:要不是看到厉胜男受伤,他刚才确实要随谷之华而去。厉胜胡又是一声冷笑:“怎么样?我是不是说到你的心坎儿了?你现在还可以追寻你的谷姐姐呀!去呀!怎么不去?”
金世遗抬起头来,望着厉胜另说道:“你说什么,我现在也不想和你分辨。只是请问:我怎么是背信叶义了?”心中想道:“虽然在荒岛之时,在你叔祖的威胁之下,我曾与你冒讯夫妇。我可没有答应过你什么,这三年来相处,也是彼此以礼相待,怎谈得上什么背信叶义来呢?”
他心念末已,厉胜男已是冷笑说道:“三年前在金鸡峰顶,你曾答应过我一些什么?”
金世遗道:“我答应和你一同出海找寻乔北溟的武功秘笈,这件事不是已经做到了么?”
厉胜男道:“不错,这事是已经做到了。还有一件呢?”
金世遗心头一震,讪讪说道:“还有一件是助你报仇,这、这---”
厉胜男冷笑道:“难为你还记得。这件事你做到了么?”
金世遗只好说道:“我以为你今日可以报得了仇的,谁知,谁知,还是给这魔头逃了。”
厉胜男道:“原来你也知道孟神通已经逃走了么?助我报仇之事,你既然没有做到,就想从此不理我么?这不是背信叶义是什么?你说的话算不算话?”
金世遗给她责备得哑口无言,他确是答应过厉胜男,在未曾助她报得冤仇之前决不离开她的。金世遗心里叹了口气,想道:“原来它是拿这件事来约束我,今日本是助她复仇最好的时机,时机一周,又不知要什么时候方能做到了,呀,她真是我命里的魔星。”
要知金世遗答应助厉胜男报仇,讲好了要让她亲自手刃仇人的,并非简单的一手替她包办。
要达到这个目的,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助她练成乔北溟秘笈的绝顶武功,令她的本领确实可以胜过孟神通;二是设法损耗孟神通的功力,然后让厉胜男一击成功。他今日所采的就是第二个办法,不过由于李沁梅、谷之华都在场,他不想露面,故此想假手金光大师、痛禅上人等人之力,先耗损孟神通的功力,谁知厉胜男还是报不了仇。
这个时机错过,孟神通已不知逃向何方,而且即算找到了他,报仇亦非容易。金世遗今日着了孟神通所显的本领,深知若由厉胜男单凭自己的本领,即算练成了乔北溟秘笈的绝顶武功,也还是敌孟神通不过。而且,不但此也,金世遗自问,也没有胜得孟神通的把握,因为各得半部秘笈,大家练到最高境界,才不过是半斤八两。何况孟孟神通得的是下半部,下半部比较偏重于社敌制胜的武功,说起来还是孟神通稍占上风。总之,若依照诺言,待厉胜男报得了仇自己才得自由自在,真不知要到何时何日方能摆脱了她!金世遗方自心乱如麻,眼光一瞥,只见厉胜男泪光莹然,便咽说道:“世遗,几年来我累你已经不少,我现在还月你的诺言来束缚你,你心里一定怨我恨我,算了吧,你要是心里不愿意,咱们就此分手,此后我是生是死,也不必你再管了。世遗,我答应你,让你把你的诺言一笔勾消,我也不再说你背信叶义了。”这番话她带着硬咽道来,更显得楚楚可怜,与刚才的疾言厉色,完全两样!说也奇怪,不过片刻之前,金世遗还在因为无法摆脱她而烦恼,如今听得厉胜男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抽抽噎噎的说了这一番话,却忽地感到内愧于心,不由得心中想道:“她自断经脉,虽然邪得出乎常理,但这还不是完全为了我么?她用性命来挽留我,我却老是想摆脱她,难怪她要骂我寡情薄义:”
这样一想,尽避金世遗对谷之华情有所锺,但对厉胜男的一片深情,也不能不深深感动!何况他们到底在荒岛上相处了三年,平日朝夕相对,也许还不觉得什么,若要骤然分手,金世遗也觉得不忍于心。
厉胜男的眼泪软化了金世遗的心肠,他不知不觉的轻轻握起她的手来,替她拭了泪珠,毅然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岂能反悔!你放心,无论如何,我总要助你报了血海深仇!”
厉胜男收了泪珠,嫣然一笑,仰着险问道:“若果我十年报不了仇?”金世遗道:“我就十年不离开你!”厉胜男道:“若果我一生报不了仇?”金世遗道:“我就一生不离开你!”厉胜男道:
“嗯,这不是太拖累了你吗?呀,世遗,你待我这么好,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说着,说着,眼泪又滴了下来。这几句话说得无限温柔,金世遗不觉心头一汤,忽地谷之华的影子似是在厉胜男的泪光中浮现出来,金世遗脸上发烧,但觉一片茫然,心头颤栗,轻轻的放开了厉胜男的手。
厉胜男道:“我不只是一个仇人,还有一个,也许比孟神通更为难惹。”金世遗道:“我怎么末听你说过?”厉胜男道:“我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于是将金世遗走后,西门牧野和那班黄衣人到来,捣毁了邙山大会的情形说了一遍,当然也连带说了西门牧野的来历,以及他与厉家的冤仇。
金世遗道:“怪不得孟神通负伤而逃,原来不是败在金光大师之手。”心中想道:“西门牧野是天下第一使毒高手,他手下的十三个黄衣人个个本领非凡,确实比对付孟神通更为麻烦。”但仍然说道:“不管你有多少仇人,如何难惹,总之,不待你大仇尽雪,我决不离开你便是!”
厉胜男一揖到地,道:“我今生看来已是无法报恩,他生变牛变马,也要报你的大恩大德!”
她这话语意双关,即是说她本来要以身相许,报此大恩,但金世遗既然锺情别人,这恩德今生已是不能相报。金世遗连忙将她扶起,对她的话意佯作不知,轻声说道:“你你要这么说,我以前受了孟神通的伤,还不是你医好的么?好啦,你现在重伤方愈,不可胡思乱想,就在这山洞好好歇一宵吧。咦.你怎的多了一把宝剑?”
厉胜男刚才作揖之时,长剑触地,铿然作响,金世遗才注意到这不是乔北溟所留下的那把剑。但见宝光隐隐透过剑销,大非凡品,更奇怪的是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金世遗大为诧异,所以将她扶起之后,便立刻问她。
厉胜男笑道:“这是你好朋友的传家之宝物,你就不认得了么?”金世遗仔细一着,笑起来道:“原来是唐经天的游龙剑,怪不得似曾相识。你这个玩笑也未免开得太大了:”唐经天亚舌门正派之后,性格是飘逸之中又带着端庄,与金世遗野马不羁的性格大不相同,更兼以前为着冰川天女的缘故,所以金世遗一向不大欢喜他,心中想道:“唐经天这臭小子,让他受一下折辱也好。只是这么一来,却难免又要多惹麻烦了!”
要知游龙剑乃是天山派的镇山之宝,唐晓澜又是被公认为武林第一的人物,失掉此剑,对天山派乃是极大的耻辱,不论唐晓澜如何旷达,若然知道此事,也定然要追究的。这种事情,照武林的规矩来说,绝不能一笑置之。所以金世遗才觉得她开的玩笑太过份。
厉胜男却是丝毫不以为意,说道:“我才不是开玩笑呢!你忘记了我的祖先是乔祖师的弟子,而我自己又曾向乔祖师的遗体磕过头,答应恪遵他的遗训,做他的隔世传人么?乔祖师的遗训,其中有一条是,要得他武功秘笈的人,为他报当年败在张丹枫剑底之辱,要是张丹枫已死,金世遗笑道:“乔北溟写这遗嘱的时候,最少距今已有二百余年。他大约料想不到,在咱们就找他的后代传人,总之要大大挫败他们,才不负乔祖师在荒岛苦练武功的原意。”
发现他武功秘笈之时,不但张丹枫的坟墓早已湮没无存,连张丹枫的后人也无从查考了吧?”
厉胜男道:“不然,张丹枫的后人虽已无从查考,但据我所知,天山派的开山始祖霍天都却是得到张丹枫指点的,也算得是张丹枫的半个传人。我今天取了唐经天的游龙剑,只是稍稍替乔祖师出了当年一口冤气,还不能算了,不过,我目前大仇末报,无瑕上天山去找他们的晦气罢了!”世遗吃了一惊,想不到厉胜男竟把乔北溟的遗训如此当真,只听得厉胜男又柔声说道:
“世遗,你也是受了乔祖师的恩惠的人,要是你助我报了仇,取回那下半部武功秘笈,咱们都可以拣到天下无敌的地步,那时不但要叫天山派臣服,也要天下各宗各派都认识乔祖师的无上武功,同咱们低首。这才不负乔祖师在荒岛的苦修,和我厉家二百年来所受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