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破败,草木凋零!牛天涯心中无限苍茫,此刻他才明白,万古天碑竟然是这样一个世界,一个残破不堪的世界!没有生命,没有花草,没有雨露,只有汪洋的大河和无尽的罡风怒吼席卷,扫过天空。究竟是怎样的力量造就这个世界的破败?牛天涯举头看着天空。
破碎的蓝天之外是无尽的混沌,仿佛猛兽狰狞的大嘴吞噬天地一般。
“嗯?”正迷惑间,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牛天涯扭头看去,依旧是破败的山河,只是空气中多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恢宏博大,苍凉悠远。就是那股气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温暖,如同雨露流入心田,让牛天涯感觉到阵阵暖意。
“你感觉到了?”一个问话声在脑海响起,牛天涯抬起头,天空中,刻碑老人的身形缓缓出现,目光盯着牛天涯。
“这是哪里?为什么?”牛天涯也抬起头,看着刻碑老人,目光中充满疑惑。
“这是一个世界,一个不平凡的世界,也是一个残破的世界!”刻碑老人说着,目光渐渐朦胧起来,仿佛看到世界残破前的那一刻生的事。
“为何残破,原本又叫什么?”牛天涯依旧抬着头问道。
“洪荒天界!”张了张嘴,刻碑老人吐出四个字。
“洪荒天界?”刻碑老人看着牛天涯吐出四个字。
“洪荒天界?蛮荒之上的更高存在?”牛天涯看着刻碑老人,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刻碑老人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洪荒天界,只是,已经残破了。”
“为何残破?”牛天涯立刻反问一句,能将这样一个世界打碎的人,肯定是无比强横的存在,恐怕连刻碑老人都要忌惮。
“这个你知道还为时过早,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块残破的世界被我用大法力收起来,藏在‘万古天碑’之中,又将天碑与万年前那场大战的一人**切赫,借着他这一脉隐藏流传下去,希望有朝一日能再出大能,修复残破的世界。”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呵呵。”刻碑老人笑了起来,满脸皱纹堆积下沟壑纵横,“命运已经落到你头上,能否修复就看你这一生的成就了。”
“什么成就才能修复?”直到此刻牛天涯才知道,自己脚下的万古天碑中竟然隐藏了一个世界的风云。
“越洪荒!”缓缓的,但坚定的吐出四个字,刻碑老人的目光看向破碎的天空。
越洪荒,牛天涯微微一愣,心底涌起一丝苦笑。蛮荒对自己来说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想要越更高的洪荒更谈何容易啊。而且,洪荒之上是什么?如何越?自己一无所知。
“其实,你已经感觉到那股力量的,在你们这一脉的传人中,你是第二个感受这股力量的人。”刻碑老人话锋一转开口道。
“什么力量?第一个又是谁?修复洪荒又有什么用?”牛天涯敏锐地抓住其中关键开口道。
“混沌的力量,第一个感受到的就是古武战技创始人天纵,只可惜,他卷入万年前的大战中,没能越洪荒,反而将洪荒毁掉,世事弄人啊。”说着老人长叹一声,才看着牛天涯又道,“越洪荒,规则天下,世人追寻的天道,也就是洪荒之道。自从洪荒破碎,世界也失去规则的约束,仅凭虚无的天道无法规矩,只有修复洪荒,才能让人鬼殊途,三界平息,阴阳调和,万物祥和。”
“洪荒就是规则?”牛天涯隐约听出一点头绪,若真如老人所言,那修复洪荒天界事在必行。
笑着摇了摇头,老人缓缓道:“不,年轻人,洪荒不是规则,天道才是规则,天道之上的更高存在才是规则。洪荒只不过是规则的规范者和执行者罢了。”
“那为何会破碎。”牛天涯紧跟着又问了一句。
“贪欲才是堕落滋生的根本,具体情况你以后会接触到,我只是要告诉你,修复洪荒的担子就落到你的肩头了。”
修复洪荒的担子落到我头上了?牛天涯瞪大眼睛,这个桥段怎么这么狗血,如同传说中‘维护世界和平’那么相似?如果将内容换成‘人类繁衍’会更完美一些。
“好了,今天我说的已经够多了,年轻人,静下心来仔细体悟一下你的世界吧,希望有一天能重新看到它的荣光。”说着,老人的身形慢慢消失,临走前,朝远处的虚空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嗔怪的意思。
慕容紫英等人微微一愣,老人眼光扫过的地方,正是他们站立的地方,他们的灵魂之体仿佛被老人看清一般,不由得暗暗毛。
天还是那样的天,破碎出无数道裂痕,吹着凌厉的罡风。地还是那样的地,山河断裂,肆意汪洋。天地之间的牛天涯,却已变了一种神态。
孤独地站在天碑上,立在天地间。牛天涯如同绝世英雄,顶着破碎的天空,脚踏碎裂的大地,孤独的伫立着,守望着。
迎面沧桑的气息阵阵扑来,带着这个世界特有的恢宏博大,牛天涯敏锐的感觉到其中天道的气息更凝重,更清晰。只是这些气息有些凌乱,仿佛重伤垂死之人一般,挣扎着不想咽下最后一口气。
闭上眼睛,呼吸着自由的空气,牛天涯双臂平身两侧,似乎要拥抱天地一般,白黄色布袍在罡风下摆动着,稀疏的黄也随着罡风摇摆不定。
猎猎野风中,牛天涯的身心完全放开。修为到这个阶段,感悟天道已经不像从前一般来得猛烈突然,而是悠远绵长。仿佛冬日里的潺潺溪流,冲破寒冷和冰雪流向远方。
迎面的气息古朴沧桑带着浓浓的落寂和哀伤,仿佛无言的诉说着岁月变迁中的沧海桑田,生命轮回。
生命轮回!
牛天涯心头微微一颤。沧海桑田大概只有麻姑见过,但生命的轮回他却实实在在的体验过。从前生到今世,从地球到天苍,自己一路走来,数不清留下多少脚印,流下多少汗水,留下多少记忆和欢笑。自己这一路走来,绝对称得上满眼心酸,只是,做为男人,必须有所担当,担当起应该承担的责任,等到老去的那一天,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可以微笑着闭上眼睛。
静静的站着,感悟着天道的气息,牛天涯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身后,慕容紫英等人也感慨万千,直到此刻,他们终于知道自己和牛天涯的差距在哪里。
心境,心境的差距。感悟着天道,感悟着从牛天涯身上散出来的气息,感悟着破碎的世界散出来的气息,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恢宏的气息中,他们甚至连一粒微尘都不如,牛天涯身上沧桑的气息,成熟的魅力和洞察世事的眼光更是他们不具备的。
在恢宏的天道气息中,所有人都陷入沉默,深深的沉默,静静感悟着冬日里流淌的那股清泉,滋润心肺的清泉。
转瞬间,眼前的画面又是一变,放眼望去,一片辽阔的原野。枯黄的野草在夕阳和野风下微微摆动,散着暗黄色光芒。草原之上,两军对垒,万马嘶鸣,赤裸上身的勇士驾长车,一手持战矛,一手持牛皮盾冲在最前头,纵横驰骋,呼啸沧桑。牛皮盾一摆,挡住下方步兵刺过来的长枪,手中战矛也刺穿下面人的胸膛,与此同时,另一柄长枪从背后刺入,贯穿勇士的小腹。连串的血花在空中绽放,世界也失去最后的色彩,瞳孔慢慢放大中身体软软倒下。只剩失去主人的战马拉着长车兀自奔跑着……
从高空俯瞰,苍茫的平原上,双方大军如同两头恶狼肆意撕咬着对方,都想在断气之前给对方致命一击,却总也找不到机会。生命在草长莺飞中消失,在斜阳落日下流逝,潺潺的鲜血染红枯白的野草,也染红身下的土地。
青烟弥漫,满眼创痕。天道的画面也为之一转,变成一个宁静的村庄。
依旧是落日斜阳,依旧是清秋冷日。北风微凉,茅草屋顶的烟囱里冲出缕缕炊烟,翻滚着升入蓝天。并不宽阔的路上,几个孩童手持风车、小灯笼、木制刀剑相互追赶玩耍着,无忧无虑,透过昏黄的日光,毛屋内忙碌的身影隐约可见。只是,牛天涯的天道掠过这些,定格在村角一个不起眼儿的草房上。
草房清冷,并没有炊烟腾起,腐烂的篱笆似乎快要承受不住岁月的侵袭随时都能倒下。篱笆尽头,一扇柴门半开半掩,柴门旁,一个白苍苍的老妇人拄着枯枝倚在门旁,浑浊的双眼看着那条唯一的通往村外的路,目光充满渴盼。
老妇人白苍苍满面皱纹,上身穿着麻布衣衫,下身一条黑色裤子,手中拄着一根枯枝。凛凛北风中,鬓角几缕花白的长随风摆动,老妇人如同雕塑一般伫立着,凝望着,渴盼着。
不知怎地,乍一见到老妇人,慕容紫英等人就清晰地感觉到她在渴盼着战场上的儿子,那个提抢跃马的勇士。只是,纵然站上千百年时光,老妇人也无法等到自己的儿子,出征的勇士!
血红的残阳如同万里之外草原上的鲜血慢慢黯淡,斜阳终于压下山头消失在天的另一边,天空也闪起点点星光,小村草屋陆续亮起灯火,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老妇人动了动,艰难地抬起手臂转过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早已被黑暗吞没的小路颤颤巍巍地朝茅屋走去。
黑暗中,老妇人的背影萧瑟孤独,仿佛凝聚全世界的悲哀一般,没入茅屋深处。
一瞬间,慕容紫英感觉到一阵深深的悲哀,自内心的悲哀。他们清晰的看到老妇人的全部梦想就是他的儿子,那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生命和一切。慕容紫英不敢想象当老妇人得知儿子的死讯后会如何,苍老的身躯能否经得起。
岁月春秋,眨眼之间半个月过去了,一骑快马拉出一道长长的烟尘打破小村的宁静,玩耍的儿童惊慌地跑回各自的家中,在妈妈身前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快马上威风凛凛的士兵。
士兵迅辨认一下,拨马跑到老妇人家门前,和兀自伫立在门外的老妇人说了些什么,又扔下一袋铜钱拍马远去。
虽然没有声音,但每个人都清楚,勇士的死讯已经传到家中,老妇人的梦想也跟着破灭。
从清晨到傍晚,老妇人从未动过,也没有去捡地上的铜钱,只是静静站在风中遥望远方,仿佛从前一般孤独地守望着出征的儿子,渴盼着游子归家,只是,那再也不可能了。
和从前一样,直到黑暗完全吞没大地,老妇人才动了动,俯身捡起地上的钱袋颤颤巍巍走回茅屋,昏黄的灯光将老妇人的影子印到窗棂上,依稀可见老妇人抽噎着,身子微微颤抖。
日升月落,老妇人依旧生活着,并没有如同众人想象般倒下,独自承受着苦难坚强地活着。只是,她不再伫立门前守望远方,反而在货郎来到村里时用儿子抚恤的铜钱买些吃食分给玩耍的孩子,脸上毫无表情地注释着拿到东西喜笑颜开的面孔。
这一刻,慕容紫英等人才清楚地了解牛天涯的天道,不是苍茫原野中大军厮杀的奔放豪迈,也不是清冷月光下老妇人独自守望的落寂孤独,而是天道循环下代代传承的光荣和梦想。一个平凡的老妇人,白苍苍的老人,当儿子死后,将所有的梦想转移到其他孩子身上,无声地关怀着,期盼着,用她博大的胸怀托起整个人类的明天。
在滚滚红尘中,有着这样或者那样让人感动的事,老妇人更只是沧海一粟。但就这一点浪花却触动所有人的心,让他们深切感受到牛天涯的天道。牛天涯的天道不是为了变强,更不是为了杀戮或者权利,而是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传承着人类文明的火焰,用博大的胸怀包容红尘百态,将痛楚埋在心底,将希望留给明天。
大爱无疆!
慕容紫英等人感叹一声,牛天涯的心境和精神修为完全越修者的范畴,将目光放在整个世界,整个红尘之上。当其他修者还以跳出红尘步入修真界而庆幸时,牛天涯的目光却返璞归真,再次回归滚滚红尘中,希望为他们撑起一顶保护伞遮风挡雨。如此心境,如此天道他们简直从未想过。
时光穿梭,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紫英等人的目光才再次落回到现实中,牛天涯依旧站在天碑上,从始至终从未动过半分,如同雕塑一般张开双手拥抱天地,瘦弱的身躯下博大的胸襟揽九天日月,呼啸沧桑。
“这,就是他的天道么?”军刀眼眶微微湿润,和牛天涯相比,他下自己渺小的一无是处,如同空气中的一粒尘埃一般,只为自己的仇恨,却从未想过被人肆意践踏的天下苍生。
“这就是他的天道。”慕容紫英肯定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惆怅。司徒天河和牛天涯一样都出身于天苍大陆,都是年轻一代强者,都飞升蛮荒,都经历同样的苦难。但他们的结局却完全不同,一个胸怀天下,一个黯然收场。如此结局,除了心境高低还能有什么解释?
身后,秦雨萱和韩梦离早哭成泪人,尤其是看到白苍苍的老妇人孤单的背影时,少女心中最柔软的弦被深深触动,感情的闸门也打开来,汹涌澎湃淹没每一寸土地。在她们眼中,牛天涯瘦弱的身躯魁梧起来,丑陋的面容也变得英俊无比。
“他的天道。”云风喃喃地重复一句,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纵然比河阳府那些所谓的年轻一代强者也丝毫不弱,甚至还要强上一分,天赋更无话可说,否则也不能年纪轻轻就踏足家族高层,现其中的龌龊带着妹妹毅然出走。而今日见到牛天涯的天道他才知道,不仅修为,肉体,神识,精神修为,就连所有修为的基础心境也比不上牛天涯,胸怀天下苍生,这需要多么高远的眼光,多么博大的胸襟。纵然放眼蛮荒恐怕也没有几人。
失落,茫然,彷徨,奋争,直到坚定,所有人的目光都清澈起来。在牛天涯身上,他们看到一种精神,一种天生的领袖独有的精神,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万里江川,为了世代繁衍,从茹毛饮血、刀耕火种中走来的人,必须有人担起责任,顶起蓝天!
什么中流砥柱,什么国家柱石,什么江山干城,什么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当无数被称作英雄的高调迈上神坛时,没人注意到在蛮荒的某个角落还有这样一个人,张开怀抱拥抱日月,用自己的辛勤和汗水默默浇灌着残破的世界,恢复着天道的平衡!
破碎的世界中,牛天涯继续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脑海里翻腾着各种景象,从天苍到蛮荒,从玄玉到秦山,从无名小卒到今日修复洪荒天界。一路的记忆那么清晰,那么明了。
仔细品味着脑海中的回忆,犹如一杯甘醇的酒,越沉越香,也带着淡淡的岁月苦涩。记忆中,有初识心月惊为天人的感觉,有如一片红云飞翔而过的千千,有天真无邪的古灵儿,有骄傲蛮横的苗诗韵,有为了自己甘愿付出一切的赵琳儿,更有那双他永远也忘不掉的、带着迷蒙哀愁的秋离歌!
烈马狂歌,人生几何!
只是回处,早已物是人非!
牛天涯泪流满面,打开心眼看着脚下破碎的山河,碎裂的天空,这个世界,确实需要一个守护者。
“你感觉到了?”又一个声音响起,牛天涯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出现死城中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怪人的影子。
“守护!”牛天涯目光坚定起来,缓缓吐出两个字。
“若是早十万年,他也有你的心性该有多好啊!”怪人长叹一声,声音有些怅然。
“他?天纵祖师?”牛天涯微微一愣,十万年前的人物,他只知道天纵一个。
“嗯。”没有否认,怪人点了点头,“他天资卓越,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纵然破开蛮荒步入无尽混沌也有十成把握。只是,他尘缘未了锋芒太盛,终于引出一场滔天祸事,将洪荒天界打碎,自己也陨落了。”
“究竟是为什么?”牛天涯心底微微一惊,看着怪人道。
“还能有什么?”怪人微微一叹,“这个世界,除了古神器就是古神留下的**,古神以博大的胸怀为人类劈开道路,留下**神器传承给后代子孙,却没想到,反而成了一切祸端的源头。”
“古神器?古神卷?”牛天涯微微有些疑惑。
“古神器就不要想了,早已湮灭在尘世中,至于古神卷,也就是另一个祖神盘古留下的天残卷。为了天残卷,纵然是洪荒天界也展开一场铁血争端,只是到头来无数人陨落,天残卷也不知所踪。”怪人说着看向牛天涯,目光中竟然有些笑意。
“哎。”牛天涯没注意到怪人目光的变化,长叹一声。古往今来,江湖铁血争端不外乎神器、**、宝藏,到头来都是一场空,白白葬送了多少生灵,多少无辜。
“牛天涯,你的修为还可以,但却记住,现在不要考虑万年前的事,涉及到那件事的人还不是你能比拟的,当有一天你达到那个高度时,我自然会告诉你。”
“嗯。”牛天涯点了点头,再次闭上眼睛。怪人也满脸微笑渐渐消失。
天还是那样的天,地还是那样的地,但此刻,不止是牛天涯,所有人的心境都有了微妙的变化,在苍茫的气息中尽情感受天道,体悟人生。
轰轰……
最后的两股气息几乎不分先后的爆出来,牛天涯微微一惊,刹那间也退出天道,回到冰壳之中。众人也跟着退回,惊讶地看着前方。
前方,一头高逾五十丈的黑色巨猿如山一般站立着。周身黝黑的毛随着北风轻轻摆动,血红的瞳孔爆出阵阵妖异的光芒,头顶郑重,一道血红色的毛一直向后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高大的身躯,爆炸的肌肉,狂野的光芒,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